103、緩慢而穩定
新的發型、新的裝扮、新的人。
小張哥對著鏡子看了很久，看著鏡子里陌生的自己，他突然有些覺得好笑，但在起身的時候卻還是拿起桌上的那副眼鏡。
戴上眼鏡，他就是個徹底的凡人了，曾經不應該有的七情六欲都可以沾染了，雖然他至今還知道該怎么去沾染這些污穢的東西。
不過沒關系，時間還有很多，慢慢來。
走出門外，正巧看到無根水正跟那個異界精靈男蹲在院子里研究一棵植物的藥用價值，他站在二樓的陽臺主動打了個招呼：“早啊。”
無根水聽到這個招呼差點打了個踉蹌，他顫顫巍巍的回頭看向張哥，擠出了一抹比死還要難看旳笑容：“早…”
小張哥點了點頭，走下樓去，正在桌子上擦武器的小馬見他下來，立刻將武器兵刃全部抹去后才站起身說道：“頭兒，今天打算去哪玩？”
“我先自己逛逛。”
小張哥扶了一下眼鏡：“是這樣沒錯吧？”
“對對對…就是這個狀態，可以開始了，去找你想要的感覺。”
“好…”小張哥看了一眼早就準備好的早飯：“我是不是該吃個早餐？”
小馬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小張哥其實根本沒有人類的食欲，因為沒有饑餓感，所以食物對他來說只是調劑品而非必需品。
“吃，必須吃，一日三餐都要吃。如果不吃就會感覺餓，你要把當年饑餓的感覺找回來。”
小張哥來到椅子前坐下，然后開始仔細回憶他還是普通少年時的早晨應該怎么過。
那時他上初一，睡不夠的少年每天早上都匆匆忙忙，家里的油鹽醬醋讓早上的時間宛如戰地。
因為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父親也不是什么廚藝高手，大部分時候都是一碗蛋炒飯或者一碗雞蛋面，雖然說家里的日子并不困難，可早上時間實在是很緊張。
而不知道有多久小張哥沒有再吃到那種帶著焦糊味的蛋炒飯了。
“你會做飯嗎？”小張哥問小馬。
“我哪會那個啊…我一個人的時候都吃泡面或者吃自熱米飯的。”
“那能幫我去炒一碗蛋炒飯么？”小張哥赧然一笑：“我炒的飯有點太精致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
小馬雖然不知道小張哥的用意是什么，但圣主的話就是命令，他沒有拒絕的權力。
很快，廚房里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嘈雜聲，接著就是熟悉的焦糊味傳了出來，就是雞蛋過熱時蛋白質變質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小馬就端著一碗很奇怪的蛋炒飯放在了桌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已經盡可能做了，要不算了…我們出去吃吧。”
小張哥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端過這碗看著就不好吃的蛋炒飯開始吃了起來。
味道好么？那是真的不好，但這恰恰就是他最熟悉的那股味道，帶著一種笨拙的感覺還有曾經的回憶。
食物最大的功效自然是讓人活下去，但很少人知道它第二大的功能就是承載記憶。
不管隔了多久，有時候突然吃到了當年熟悉的口味，都能直接將人拉回到過去的那段時光里。
離家五十年的老人有時甚至可能會因為一張蔥油餅而淚流滿面，這就是食物的力量。
小張哥吃著這碗難吃的蛋炒飯，眼前卻出現了當年父親一邊在他面前罵罵咧咧一邊忙忙碌碌的身影，而自己則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狼吞虎咽著這碗難吃的蛋炒飯。
他不知道當時自己究竟是因為什么能吃下這么難吃的東西的，仔細追溯起來，在那么許多原因里只有一個原因最直觀饑餓。
關于饑餓的回憶逐漸被拉了回來，那種饑腸轆轆、胃肚翻卷的感覺在一瞬間席卷了小張哥的身體，他的肚子發出了咕咕的聲音。
端著碗的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只因為有很多很多年他都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輕微的不適卻讓他高興得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他低下頭大口大口吃著飯，雖然飯真的很難吃，但那種食物進入胃部之后的充實感卻讓他這十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了情緒的波動。
小馬在旁邊有些害怕，因為他剛才也吃了一口這個飯，那真的是豬看了都搖頭的東西，但小張哥卻…
“頭兒，不行咱們別吃了，不用照顧我面子的。”
小張哥卻只是搖了搖頭，繼續狼吞虎咽，直到將一大碗飯吃了個干凈。
緊接著而來的就是那種本能生理得到滿足后的充實感，這種感覺在大多數人眼里不值一提，不過就是吃了點并不好吃的東西而已，但在小張哥這里他恨不得將剛才那一瞬間的滿足感細細的掰成四十份，一天重復感受兩次。
仔仔細細體會了一把久違的滿足感后，小張哥坐在椅子上沉默發呆了許久，最后在小馬都有些著急，生怕自己一碗飯把位面守護者給吃死了。
大概十分鐘之后，小張哥才重新開始呼吸，他轉頭皺著眉頭對小馬說道：“我已經快忘了人類最基本的感覺了。”
“沒事，咱們慢慢找…”
在早餐之后，他們兩人就啟程出去溜達了，他們一前一后走在寬敞的富人區街道里，小馬一直在觀察著小張哥的神態，但發現他雖然戴著眼鏡但卻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不過有一個動作卻突然吸引了小馬的注意，就是在經過一叢低矮的灌木時，小張哥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拽了一片葉子下來。
別看這個動作不起眼啊，但這就是代表著現在小張哥是處于放松狀態，放松到身體并沒有完全被大腦控制，有一部分還是在跟著潛意識走，而以前他絕對不可能出現這種反應，因為無時無刻都處于高度緊張狀態，身體自然不可能有這種手賤的行為出現。
而類似的行為還有走著走著好好的突然投個籃、走著走著好好的突然說句話、走著走著好好的手突然擺出吸星大法的姿勢，這是男性常見病癥，多發現于年輕男性身上。
換而言之就是中年人的不幸福很有可能有一部分就來自于他們不肯再讓本能支配身體，完全克制自己潛意識里期望，最終導致他們出現和小張哥差不多的情況，那就是忘記了怎么快樂。
“我是不是該走累了？”
小張哥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小馬：“我走了一萬四千多步了，正常人應該會累了對吧。”
小馬連忙擺手：“不不不，你不用去刻意算這個東西，你只需要選你最舒服的姿態來生活就好了。”
“嗯…好。”
怎么說呢，小馬認為這就是一次康復訓練，從他的認知層面上來看，小張哥需要的是一次全方位的復健，從身體到心理都需要復健，逐漸讓他能夠適應以一個人的身份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這個講究的是什么？自然、自然還是他媽的自然，不需要刻意的要求自己去像普通人，反正也沒有人在乎另外一個人為什么走了二十公里還能不喘大氣，更沒有人會深究為什么一個人不吃早餐還感覺不到饑餓。
這種細微之處的差別，真正在意的人只有當事人本人罷了，而當事人越是在意這個，就越容易從一個坑里進入另外一個坑里。
“頭兒，你也別著急，咱們慢慢來。”
“嗯，知道了。”
之后的一段時間，小張哥開始盡可能的用全新的面貌出現在別人面前，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已經開始會在買完東西之后問上一句“能不能便宜點”，也會開始在晚上擺弄一陣手機之后突然抬起頭說上一句“這段時間花的錢有點多了”，更是會在外頭與人發生爭執時為自己辯解上幾句。
這些都是曾經的他不可能會干的事情，而即便是與人發生爭執了，他回來之后的心情都會變得特別好。
“前面是干什么呢？”
這天小張哥和小馬照例出去遛彎，可當他們經過一個酒樓時，卻發現很多人圍在那里看熱鬧。
小馬是個八卦人，他立刻湊上去想要鬧個究竟，而一看卻發現原來是個酒樓開張，然后他們開張有個活動，就是挑戰他們的金牌主廚，贏了的人能得到一臺一百吋的超級大電視還有酒樓一個月的任吃活動。
那主廚看上去很年輕，跟小張哥年紀看上去差不多，坐在那的樣子多少是有些囂張的。
“頭兒，試試？”
“試什么？”小張哥低著頭看著牌子上的挑戰內容：“挑戰這個嗎？”
“對啊，挫他們的銳氣。”
其實這種開業的挑戰活動就是奔著人氣去的，為什么要選這么一個年輕主廚，原因就在這里了。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廚不會來，因為勝了不值得夸耀，輸了還丟人。而年輕差不多的廚師又不一定有他那么好的技術。
所以么…這種活動就看個熱鬧，然后大家等人家老板派一些開業紅包就好了。
挑戰者么，那也是有的，不過都是一些好事的對自己廚藝有信心的觀眾和酒樓請來的托。
二把刀、野狐禪這種想要挑戰專業的大廚，那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小張哥他們看了好幾輪廚師挑戰，第一輪給魚剔骨就難倒一大票人。
“這里這里。”小馬這時候終于忍不住了，他看到又一個挑戰者被請下臺之后：“我們這要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