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奪你運數,斬你記憶,斷你因果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得益于南北朝時期的混亂時局，佛門在中原大地飛速發展，在底層百姓中信眾極廣，天下各地均有佛寺。
峨眉山是佛門四大名山之一，雖然不如五臺山那般香火鼎盛、寺廟林立，但佛寺數量也是不少。
陳拾今年五百七十多歲，是從三國時期活到現在的老古董，行事作風可謂古板，卻也不得不接受佛門，在峨眉派中添加一脈佛門傳承。
他難道沒想過占據整個峨眉山么？陳拾當然想過，只是他做不到！
如今峨眉山上修士的力量，道門更為強盛一些，但要說周邊百姓的信奉，顯然還是佛門更加受歡迎。
比如峨眉最巍峨聳立的那座山峰被稱為“萬佛頂”，峨眉最有名最具代表性的景色是“金頂佛光”。
呂云澄倒沒什么別的心思，畢竟能夠發展得好，是佛門自己的本事，而且“金頂佛光”確實足夠優美。
如果讓呂云澄在峨眉山諸多美景中做一個排行，肯定也會把“金頂佛光”排在首位，否則就太違心了。
慈云寺是峨眉山上一座尋常寺廟，曲殿回廊，花木扶疏，非常雅靜，寺內僧人多潛心念佛，不理紅塵之事。
一年前，金光上人想要擴充勢力，便和慈云寺方丈商議交換。
峨眉為慈云寺僧人在蜀地另擇一寶地建廟，把慈云寺交給峨眉，作為峨眉佛門分支的下院。
方丈考慮再三，綜合各方面因素，最終答應了金光上人的要求。
兩個月前，金光上人隕落于玄心正宗，但定好的協議不能違背。
一個月前，蜀地的寺廟建好，寺內僧人都搬了過去，這里成了一座空寺。
陳拾并沒有讓門下弟子住進去，想來早就打算以此作為決戰之地。
陳拾可以說膽小怕死，也可以說精細謹慎，在這一個月時間內，暗中在慈云寺做了一些布置。
只不過陳拾做的比較隱秘，沒人知道他具體做了什么。
陳拾在前邊帶路，呂云澄在后邊御劍跟隨，很快便看到了松林、嗅到了檀香，顯然已到慈云寺。
呂云澄不喜歡寂靜無聲，不論是輕功還是御劍都習慣于發出一些動靜。
身影劃過帶起微風，微風吹過屋檐下的風鈴，發出陣陣輕微梵音。
廟門口掛著一副對聯。
上聯：凈土蓮花，一花一佛一世界下聯：牟尼珠獻，三摩三藐三菩提 從廟門進入，穿過一條回廊到達正堂，正堂同樣掛著一副對聯。
上聯是：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應如是觀；
下聯是：無我無人，無眾生壽者，皆無為法。
而在燒香禮佛的大雄寶殿外，掛著的對聯卻更加讓人驚奇。
上聯是：座上菩薩，全都是朽木污泥，連自己斷肢脫皮都難治好，有何靈驗？
下聯是：堂中信士，何必要焚香花錢，請醫生開方用藥才是正途，趕快回家。
這年頭，無論寺廟還是道觀，說自家靈驗有神靈保佑，讓信眾捐香火錢的不少，主動趕人的還是頭一次見。
當然，玄心正宗是不收香火錢的，因為建立宗派的位置太高，尋常人想去燒香，也難以攀爬到山頂。
呂云澄又按照瓊華派的標準，在山下設了禁制，若是想求醫問藥救家人性命，只要能夠闖過酒、色、財、氣任意一關，便可得到靈藥。
一關都闖不過的，想來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救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純屬活該！
呂云澄以日月金童觀察周圍建筑，發現此地佛光清凈，并無銅臭邪祟，顯然是一處真正的修心之所。
唯獨陳拾設下的幾處陷阱，好似佛頭著糞，平白污了這清凈所在。
大煞風景！
呂云澄四周掃了一眼，嘆道：“好一處清凈的寺廟，等會兒動起手來打碎了，那可真是有些可惜。”
陳拾道：“呂宗主應當發現，貧道在此地布置了七八處陣法。”
什么特么七八處，明明是十七處。
陳拾啊陳拾，你堂堂峨眉掌門，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怪物，地位何等尊崇，就不能稍微要點兒老前輩的臉么？
呂云澄懶得揭穿他，冷笑道：“你相不相信，來之前，我就已經做好對抗峨眉護山大陣‘隕星’的準備。”
風陵師太由于呂云澄的調侃，對于呂云澄非常的不滿，聞言譏諷道：“呂宗主好大的口氣，只不過峨眉山上風很大，小心點，莫要閃了舌頭。”
“不勞師太關心，我這條舌頭比之蘇秦張儀絲毫不遜，便是昆侖山巔的凜冽寒風，也難以損傷分毫。”
“哼！”
諸葛青天沒說話，呂云澄此前叮囑過他，到了峨眉少說話，尤其不能說一些怪話，否則很可能上演全武行。
這些怪話包括但不限于“一見尼姑逢賭必輸”、“尼姑第一毒”等等。
諸葛青天表示這話都是你教我的，而且叮囑我別瞎幾把胡說，你這張破嘴卻快把風陵師太氣的失態罵臟話了。
當真是——只許宗主罵人，不許長老開口，這可真是苦啊！
側頭看了風陵師太一眼，看著她鐵青的臉，諸葛青天覺得宗主說的沒錯。
而且自己小時候睡覺總做夢，這話可能在夢里對一個小尼姑說過。
“無量天尊，貧道被帶壞了！”
諸葛青天仰起頭，想要看看青天白日，不想天空濃云密布，顯然決戰即將到來，天人交感，生出了異象。
陳拾道：“貧道原本想說，只要呂宗主能夠打破這些陣法，便算呂宗主取勝，但呂宗主既然如此說話，貧道縱然想不出手也不行了。”
“快點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陳拾手一伸，峨眉派代代相傳的掌門佩劍“太乙分光劍”懸浮于半空，懾人的劍氣瞬間籠罩整片寺廟。
“呂宗主，拔劍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呂云澄沖天而起，手腕一翻，天問劍落入到手中，伴隨著下垂之力豎噼而出，斬出千萬點星辰般的劍氣。
劍七·改·落星！
周天星辰三萬六，遇我也需盡低頭！
劍氣所過之處，天空密云濃霧紛紛四散，震蕩如潮，云層起伏，凝聚成了一條銀色巨龍，蜿蜒半邊天空。
紅磚綠樹，緊跟著紛紛震塌，紅花綠葉隨之而布散高空，宛如綻放萬點煙花，轟隆之聲震撼天地、甚是驚人。
更驚人的還在于這一劍的美感！
環繞糾纏的劍氣，頗有“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的美感。
就如同上元佳節時，神州大地萬家燈火，輝煌燦爛讓人目眩神迷。
哪怕風陵師太這種對于呂云澄印象極差，也不由得為這一劍的張狂、霸道、璀璨、壯美而喝彩。
如諸葛青天這等劍術天賦超卓的，已經在瞪大眼睛觀看了。
雖然已經試過，但出劍之時筋骨齊鳴的暢快，還是讓呂云澄暗暗叫爽。
右臂劍骨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循序漸進，又好似精密無比的能量放大器。
劍骨微微震顫，把丹田傳導過去的真元，十倍百倍千倍的放大。
用最少的真元，付出最少的精力，達成最為強大最為妥帖的效果。
相比于以前，這一劍至少減少了五成的消耗，而且出劍之后更加的收發自如，劍雖然在手，卻又是御劍而出。
以身為劍，天地御之！
密如星光的劍氣席卷而至，陳拾心中暗暗驚嘆，心說這莽夫真有點本事。
若非他智商太差、性子太莽、難堪大用，此次定要想辦法把他除去。
手指輕輕一揮，太乙分光劍迎著劍氣飚射而出，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眨眼間便化為數千上萬把。
峨眉萬劍訣！
峨眉御劍術！
作為當世活得最久的老古董，陳拾的煉體修為并不差。
但畢竟老胳膊老腿，和呂云澄對砍頗為不合適，出手以飛劍殺人為主。
陳拾自幼修道，哪怕是熬工齡，五百多年過去，對于御劍術修行也是異常熟稔，況且他的天賦亦是不俗。
雙手掐訣，寶劍飛掠，數千上萬把飛劍先是排成一條條細絲，然后又扭成一股，組成一條飛劍長龍。
化龍劍訣——萬劍乘龍！
劍氣長龍和飛劍長龍在慈云寺內轟然對撞，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如同在正負兩極同時接上高壓電，強大的電流擊穿空氣，形成跳躍不休的電光，炸開金光璀璨的火花。
勁力向著四面八方散溢，五個小型陣法亮起了光芒，形成顏色不同的防護罩，把慈云寺里里外外盡數罩住。
氣分五色，陣分五行，五行相生，生生不息，五行相克，所向披靡。
青黃赤白黑五色光芒回旋環繞，看似擋住散溢的氣勁，實則是化去呂云澄的劍氣，加持陳拾的劍招。
《控衛在此》
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
呂云澄心中默默鄙視了一句！
心念一動，身后升起青黃赤白黑五色光芒，強烈的雷霆在劍中流淌，五行神雷在不知不覺間轉化為劍氣。
大五行陰陽役雷劍經！
劍七·神改·五雷歸元！
陰陽會時玄體就，五行歸處合自然。晦顯逆從通神圣，萬里誅妖一電光。
濃云厚重如鉛，雷霆閃電在云霧之中穿梭不定，萬道雷霆雨點般灑下，把整個慈云寺變為雷霆的海洋。
狂風如無形的鎖鏈，烏云似崩塌的巨山，不論陳拾的身體還是飛劍，全部都處在狂風暴雨、雷霆閃電的籠罩、束縛、鎮壓、毀滅范圍內。
陳拾舉手投足，結印掐訣，以氣御劍，都會感覺到極大的壓力。
天雷往往伴隨地火，五行神雷落下的瞬間，地面下勐地升起青紅相間、又帶有一絲黑氣的火焰。
看似是燒垃圾燒到輪胎，看一眼就能夠想象到焦臭難聞的氣味。
實際上熱力絕不亞于任何丹爐。
黑色的火舌只是輕輕一舔，一間禪房便化為飛灰，青紅色的火焰只是微微一吸，陳拾便感覺到了灼熱。
要知道，陳拾的靴子可是最上等的法器，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還鐫刻著陣法，能夠讓速度提升三成。
微微一吸便能突破靴子的隔熱，青紅火焰的威能可想而知。
陳拾何等見識，自然能夠看出，張牙舞爪四處毀滅的黑色火焰只不過是地火煞氣，青紅相間的火焰才是根本。
進是雷霆萬鈞，退是五行歸元，上是殃云天降，下是地火焚城，左是狂風急掃，右是風卷樓殘。
不動不行，動還是不行。
進不得，退不得，上不得，下不得，左不得，右不得，靜止不得，移動不得，進攻不得，防御不得。
就好似被丟到八卦爐，除了等待死亡的來臨，別的什么都做不了。
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千變萬化兮，未始有極。
陳拾當然不會束手待斃，雙目中射出兩道神光，落入到太乙分光劍內。
劍光在一瞬間強了數倍，飛劍在一瞬間從有形變為了無形。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形之劍未必一定弱于無形，無形之劍也未必更加高深莫測，只有合適不合適。
此時無形之劍便無比合適。
天雷地火失去了目標，轉而又好似一大塊果凍，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切割成十七八塊，緩緩消散于天地之間。
雷霆散溢，地火熄滅，劍氣只余下的殘影，但這殘影卻又凝而不散，隨著劍鋒揮舞，再次暴射而出。
千方殘光劍！
呂云澄體內發出微微的震顫聲，全身骨骼隨著出招而顫動，血液好似燃燒了起來，變得無比的興奮。
龍脈劍骨不僅可以加持劍招威能，減少出招損耗，還能調動自身情緒。
讓戰意達到最高的同時，卻又能夠保持清明的頭腦和冷靜的機變。
“嗖！”
本命劍元引動，恢弘的劍光穿云破霧，如同天柱一般直沖云霄。
渾天寶鑒——天行健！
星宿成形、定位，不同的重量構成不同的引力，在星宿產生相吸相引的效果，由無序而有序，各按軌跡運轉，形成所謂的天心星象。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心，萬化生乎身。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如果有精通卜算的于此時掐算，便會發現在慈云寺小小的天地內，命數已經變為——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陳拾為延壽想了幾百年，對于觀星卜算頗為擅長，自然算得出慈云寺是峨眉上吉之所，于他大大有利。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慈云寺固然是峨眉吉地，但任何吉祥福緣都蘊含危機，呂云澄做的并非是改變命數，而是引出其中的兇煞。
陳拾沒料到還有這種變化，此時已經來不及變招，雙手掐訣，布置的陣法盡數引動，太乙分光劍亦化為長龍，環繞在周身上下。
化龍劍訣——神龍擺尾！
呂云澄冷冷一笑，等的就是這招！
手腕挽劍花，天問劍不知何時變為了淚痕劍，凄厲的劍光如同驚雷閃電，直刺陳拾眉心識海。
劍一·最終改·逍遙游！
我命由天不由我，我命由天不由天？我命由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左手并指成劍，在右手劍出手的同時，也刺出一招淚痕劍法。
劍一·最終完全改·拔劍斬天！
富貴浮云兩無定，殘山剩水總無情，秋風吹醒英雄夢，成敗起落不關心！
砰！砰！砰！砰！砰…
寶劍和劍指并未損傷陳拾分毫，甚至沒有觸及到皮肉。
陳拾卻聽到連續不斷的“砰砰”聲，好似有無數根天地琴弦被劍氣斬斷。
那不是天地間的琴弦！
那是天道命數，是陳拾的壽元，是陳拾的記憶，是陳拾的因果。
陳拾覺得失去了什么，卻又忘記自己失去了什么，唯一能夠感受到的，便是壽元被削去至少五年。
六百歲是他壽命的極限，即便有能夠延壽的天材地寶，最多也只能延長兩三年，更何況這種寶物可遇不可求。
如今被一劍斬去五年，再加上神魂的損傷，讓陳拾面上露出疲態。
原本陳拾雖然白須白眉，但卻顯得精神矍鑠，一看便是得道高人。
如今卻老態龍鐘，只是粗略一瞥，便能感覺到蒼老衰敗的氣息。
呂云澄左手手指微微一勾，好似收起了什么，但風陵師太和諸葛青天沒發現這小動作，陳拾關于此物的記憶被硬生生扯下、斬滅。
最主要的原因是，此物對于陳拾很重要，卻并非性命攸關的大事。
否則斬落這段記憶的時候，陳拾的神魂怕是也會遭受重創了。
斬命數奪氣運，呂云澄以前做過，斬記憶這種事，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感覺卻非常的不錯。
對于陳拾這種人渣，呂云澄怎會給他半點仁慈。
先鈍刀子割肉，等到他疼的鋌而走險，在最得意的時候，把他拉下云端，踩成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