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歸于泥土,枯葉歸于塵埃,一切看似絢爛的浮華之下,都埋藏著肉眼無法察覺到的凄涼瘡痍。”
“皚皚白骨,滾滾黃沙,埋葬的是千古罵名,還是被遺忘的功勛?”
“有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存在了這么久,每天醒來,都一模一樣。”
“閉上眼睛,我眼前都是黑暗,無休無止的黑暗,這種黑暗將我吞噬,將我包圍,我眼前沒有一絲光亮。”
“我送走了那么多靈魂,消化了這么多執念,卻不敢進入無池半步,因為我不能舍棄對于你的記憶。”
“你曾經告訴過我,人和獸的區別在于記憶,獸生來是為了存活,而人生來是為了記憶。”
“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回望自己的一生,金銀珠寶生不帶來,榮華富貴死不帶去,所擁有的,唯有記憶。”
“記憶,像在黑暗的地道里摸索,在某個地方有一道光,那光連接著外面的世界,光明的世界。”
“我不知道光在何處,只能不斷地尋找,像鼴鼠在黑暗里摸索,目之所及,手之所觸,皆為深深的黑暗。”
“漸漸的失去空間,失去時間,失去希望,最后連身體都消失了。”
“但我仍舊沒有放棄,你告訴我的我都會相信,所以我絕不會放棄,候人兮猗,歸來吧,我的愛人!”
寶青坊主對著無池喃喃自語,訴說著自己的經歷,訴說著自己的思念,訴說著熱烈的、真心實意的愛戀。
她的愛戀是那么的純凈,那么的熱烈,那么的真摯,那么的堅定。
即便過了數千年,她的內心也從未動搖半分,好似一壇窖藏了數千年的美酒,隨著時間流逝,變得越發香醇。
“滴答!”
一滴真情淚悄然落下,落入到無池純凈透明、清澈無瑕的潭水中。
眼淚順著潭水向下移動,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在吸引著它。
跨越時間,跨越空間,跨越前世今生、過去未來,到了一方特殊小世界。
“滴答!”
淚水滴在了大禹的眉心。
本就已經逐步蘇醒的靈魂,這一刻終于徹底醒來,強壯的右臂一把握住身旁的巨斧,對著身前凌空一噼。
空間崩碎,無池潭水讓開道路,大禹沖出無池,落在了寶青坊主身側,伸手攬住寶青坊主潔白如玉的香肩。
“女嬌,我回來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寶青坊主熱烈的看著大禹,身上再無一絲一毫魅意,只有賢妻良母的柔情似水,以及絕世大妖的果斷凌厲。
假如把九尾狐貍皮換成白蛇皮,怕是會比“白素貞”更加的“白素貞”。
淚水中蘊含著寶青坊主無數個日夜的思念,但卻不包含任何記憶,大禹對于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
沉睡了數千年,大禹的精神意識有些恍忽,還沒有徹底穩固,驚世駭俗的修為也需要時間來緩緩恢復。
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一旦呂云澄等人失敗,即便大禹可以恢復到曾經的狀態,也絕對不可能勝得過實力更上層樓的西王母。
寶青坊主早有準備。
攤開右掌,掌心凝聚一朵紅花。
殷紅如血,灼灼其華,好似熊熊燃燒的烈火,又充滿了異樣的誘惑。
曼珠沙華!
當年呂云澄和寶青坊主做交易,從三七那里采來曼珠沙華部分精魄,經過多年培養,已然凝成花朵。
不做任何解釋,玉指輕彈,曼珠沙華化為一道紅光,進入大禹的元神。
從大禹進入沉睡之后,數千年的時光,一一在大禹腦海中閃現,尤其是和呂云澄的交易,
以及諸多算計。
如此巨量的記憶進入腦海,正常人的精神意識會被瞬間壓垮,變為思維混亂、失去感知、不能思考的傻子。
寶青坊主以曼珠沙華融合記憶,特有的迷幻效果緩解了傷害。
更別說大禹修為高深莫測,這些刺激對于他而言更類似于“醒酒”,能夠讓他的精神意志快速清醒過來。
精神世界一秒萬年,盞茶時間后,大禹已經把這些記憶盡數吸收。
“女嬌,這些年,辛苦你了。”
“咱們兩個何必說這些,只要是為你做的事,只要能夠看到你醒來,不管多么的辛苦,也全都是甜蜜。”
時間緊迫,此時并非兒女情長的時候,大禹和寶青坊主簡單擁抱了一下,便開始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出現了。”
“你知道他的來歷?”
“根據你收集到的有關他的情報,我確認呂云澄就是那個人的轉世。”
“誰?”
“此事牽扯重大,在他找回自己的宿世記憶之前,我不能告訴你。”
寶青坊主并非不識大體之人,也不會說我為你守了幾千年你卻瞞著我。
她只是靜靜地問道:“在修羅城,也不能隔絕宿命的推衍么?”
“不能,他的因果遠在我之上,對于人族的意義也遠在我之上,不僅不能告訴你,連他都不能告訴。”
“但你知道這件事。”
“知道也無所謂,沒有人能從我的腦海中獲得秘密,而且知道這件事的不止一個,至少我就知道五個。”
“誰?”
“女媧娘娘、大皇兄伏羲、二皇兄神農、三皇兄軒轅,還有一個是我。
諸天萬界,億萬修士,億萬仙神,至少有我們五個知曉他的來歷。”
“你并沒有親眼見過他。”
“有些人,用不著親眼見到。”
“下一步怎么辦?”
“你們設定的計劃很好,不枉費我當初去地府,勸服蚩尤舍去肉身,蚩尤那個妹妹也還真是爭氣。”
“她性子太冷,不用任何演戲,正常智慧都能發現我們倆不和。”
“這不是很好么?演戲總有被人識破的時候,真的卻永遠也假不了。”
大禹看向半空,笑道:“帶我去昆侖吧,他現在需要我的幫助。”
“你的力量恢復幾成了?”
“不多,剛好能夠施展一招。”
“只有一招?”
“一招已經足夠了!”
寶青坊主哼了一聲,從儲物戒指掏出了一架飛機,示意大禹上來。
這是她在現代世界見到的“飛行法器”,但這個時代既沒有雷達又沒有衛星,直接搬來一架飛機沒有意義。
她便按照現代武器的結構,用修仙煉器之法精心鑄造了一架飛機。
除了飛機外,還煉制了航空母艦、豪華跑車、深海潛艇、運載火箭。
沒辦法,幾千年時間,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在思念大禹,那會把自己變成癡呆傻子,總歸是需要找點事情做。
兩人坐上飛機,寶青坊主按動啟動按鈕,飛機向著昆侖山飛去。
寶青坊主煉制的飛機是法器,只需要提前做好定位,便能自動飛行,用不著操控,有充足的時間聊天。
“我們不用去龍虎山解決蚩尤的頭顱么?西王母難道沒有布置陷阱?”
“我從你的記憶中看到,呂云澄和你分析過這件事,你們一致認為,蚩尤頭顱在龍虎山,包括張天師。”
“就算呂云澄分析有錯,數代張天師親自鎮壓,總不可能有錯誤吧?”
“那里面根本就沒有蚩尤頭顱。”
“你怎么知道?”
“因為蚩尤頭顱是我親手取走的。
在我那個時代,雖然還沒有天師府張天師,但龍虎山的鐘靈毓秀、蓬勃元氣,已經注定成為名門大派的山門。
我在治水的時候,無意間發現蚩尤頭顱在此,便以開山斧破開封印,把蚩尤頭顱帶到地府,交給了阿茶。
隨后又從地府取走一只惡鬼,偽裝成蚩尤頭顱鎮壓于此,等待后來人一次次的鎮壓、磨煉、凈化。”
“有什么用?”
“你知道惡鬼是誰么?”
“我連蚩尤在哪都不知道!”
寶青坊主抽了抽鼻子,撇過了頭。
當初呂云澄說你是老硬幣,我還覺得那是別的世界的大禹,沒想到你連媳婦都瞞著,還一瞞就是好幾千年。
天可憐見,大禹不是主動要隱瞞,更不想隱瞞幾千年,關鍵是這幾千年他在沉睡,想解釋也解釋不了啊!
“她是天界的戰神,不是九天玄女那種戰神,而是真真正正的戰神。
蚩尤曾經和他大戰十天十夜,在八十一個兄弟的幫助下,才擊殺了他。
即便如此,戰神也在臨死前擊殺了蚩尤半數兄弟,并重創蚩尤,身死之后神魂不滅,只能鎮壓在地府深處!”
說到此處,大禹露出一個心有余季的表情:“當初我封印她的魂魄,便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
“她是誰?”
“太白金星!”
“戰爭之神?”
“他能引動無邊無盡的庚金煞氣,常人靠近他便會被煞氣侵染,變為毫無意識只知殺戮的野獸,而從他的外貌來看,卻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
“他的神魂有什么用?”
“庚金煞氣,辛金殺氣,是作為器靈的絕好材料,尤其是鑄劍。”
“鑄劍?呂云澄?”
“當時我沒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想著留給后人,至于那個后人是誰,全都無所謂,沒想到還沒傳下去,我本人便已經不得不沉睡了。”
“所以有一個用劍的大禹。”
“可能就是受這個影響吧!”
“既然是戰爭之神,西王母為何沒有重新訓練天兵天將,補全神位?”
“因為蚩尤不僅擊殺了太白金星,還連同他的宮殿一并轟飛,不知道飄落到哪方小世界去了。
宮殿都已經不復存在,補全神位又有什么意義?而且你以為,九天玄女的戰神神位是怎么來的?”
“我現在才發現,雖然我是活了好幾千年的‘老古董’,但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沒辦法,西王母的羽化天鏡實在是太厲害,而且還不知道天界孕育的下一件靈寶是什么。
只能盡量減少知道秘密的人數,以此來保證不會被西王母探知。”
“我們不需要去龍虎山,把太白金星的魂魄取回來么?”
“用不著,我當初的封印設計了一處機關,隨時都能取回來。”
“傳送機關?”
“不不不,是那一招…”
昆侖山,光明頂,八卦陣。
諸葛臥龍和九天玄女斗到了最激烈的狀態,數十上百萬道陣紋在半空中飛速崩斷,又飛速凝聚。
一座座陣法接連升起,一座座陣法接連崩潰,陰陽五行,八卦方位,均已經變得近乎無有規則。
太常婆婆眼中滴下了血淚,占星卜算用的占星盤也已經崩碎,氣息前所未有的虛弱,似乎隨時都可能逝去。
兵魔神傷痕累累。
左臂被“三元烈火陣”燒成飛灰,胸口被“庚金殺陣”轟出一個大窟窿,就連腦袋都被“九天玄風陣”切成粉末。
若非兵魔神是戰斗傀儡,早就已經死了一百次二百次三百次了。
小青對此毫不在意,不斷地操控兵魔神戰斗,僅剩的右臂揮舞盤龍棍,不斷地轟碎九天玄女的陣法。
“嗖!嗖!嗖!嗖!嗖!”
千百道金線射向兵魔神,激戰到了此刻,小青當然明白,這些金線很快就會變為陣紋,封鎖兵魔神的雙腿。
右臂揮舞,盤龍棍轟出,想要一棍挑開金線,然后順勢進攻。
沒想到金線竟然見鐵生根,直接附著在了盤龍棍上,驚疑之時,卻見肩膀處勐地爆發出千百風刃,把本就搖搖欲墜的右臂直接斬下。
與此同時,左腳地火噴發,右腳大地開裂,不動如山的雙腿,瞬間被陣法擊成了碎片。
絕世無雙的戰斗傀儡,隨著九天玄女的多重嵌套陣法,變成了一個只有身軀的大鐵罐子,再無分毫戰力。
小青的陣法修為,沒資格參與到這等級別的戰斗中,此陣法可以說是廢掉了小青的戰力。
再加上已經油盡燈枯的太常婆婆,九天玄女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
單手掐訣,陣法催動,用搶奪過來的盤龍棍,對著諸葛臥龍狂轟亂炸。
作為活了數萬年的戰神,九天玄女的武技非常高明,只是用陣法操控,用出的棍法也是強勐無雙。
一炷香時間后,諸葛臥龍足下八卦陣越來越小,九成以上的攻勢被九天玄女占據,只能靠著亂金柝勉強支撐。
勝利近在眼前,古井無波的內心也感覺到了興奮,眼前這人實在是太過難纏,這場勝利絕對是值得高興的。
“諸葛臥龍,你的本事比那個諸葛亮也不差了,怎么做這逆天而行之事?豈不知逆天而行,死路一條!”
“你覺得以諸葛孔明之能,不知道誰最有可能一統天下么?他做的難道就不是逆天而行之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所以他才值得千古傳誦。
司馬懿縱然得了天下,也不過是讓子子孫孫,被千古唾罵罷了,如何有資格和諸葛孔明相提并論?”
“冥頑不靈!”
“這是我的倔強!”
“諸葛亮早就已經身隕,你不是諸葛亮,更不是周瑜、龐統,在殺死你之前,我想知道這個答桉。”
“我不是他們三個,同時我也是他們三個,他們三人都帶著強烈的執念而死,死后到了修羅城。
寶青坊主把他們強行推入無池,攫取他們三人的執念和記憶,再以渾天寶鑒生生造化,造就了我。”
“只有這些?你可以死了!”
九天玄女厲喝一聲,就要催動盤龍棍把諸葛臥龍碾壓成齏粉。
可就在這一瞬間,斗轉星移,萬物乾坤,如果把足下陣法分為一百份,九天玄女恰好就占據了九十五份。
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
最吉祥的卦象,同時也是盛極而衰的開始,在陣法對決之中,出現這個卦象,預示著危險即將臨近。
可太常婆婆被廢,兵魔神被毀,萬古云霄、灰飛煙滅、連環鐵鎖都已經徹底毀去,諸葛臥龍還有什么手段?
當然有!
諸葛臥龍可是三國時期最頂尖的三位智者匯聚而成,有諸葛亮之穩,龐統之險,周瑜之奇。
早在陣法比拼之前,諸葛臥龍便已經設計出了最完美的招式。
此時便是出招之時!
盤龍棍勐地炸開,棍子一頭躍出一個黑甲黑劍的威武身影,成了大鐵罐子的兵魔神,卻突然多出一顆頭顱。
六道魔君!
蚩尤之顱!
太常婆婆輕笑道:“天劍隱空,化虛欺天,天都能瞞過,更何況是你!”
蚩尤狂笑道:“九天玄女,當初你對我做的事,今日便要一并討回來!”
話音未落,蚩尤頭顱轟然破碎,濃郁至極的力量匯入到六道魔君體內。
六道魔君覺得體內多出一股至寒、至陰、至兇、至煞、至燥、至濕、至毒的恐怖力量,同時感覺到了一股無與倫比的極致怨恨。
自古天地七大恨,一恨年華早逝,二恨光陰難返,三恨世事無常,四恨人心莫測,五恨生無可戀,六恨死亦難安,七恨天地不仁!
至兇至煞的力量,uu看書絕世滔天的恨意,險些把六道魔君的身軀壓垮。
名字是有命數的,比如九天玄女想要用盤龍棍擊殺諸葛臥龍,而六道魔君的“六道”,承受不住“七大恨”。
好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轟隆!”
兵魔神轟然爆開,里面蹦出來的并不是小青,而是――呂明夜!
一夕劍和干將劍并鞘而飛,這對相互怨恨了上千年的師兄弟,在這一刻竟然完美無瑕的聯合在了一起。
沒有人想到呂云澄會釋放六道,就如同沒有人想到操控兵魔神不是小青,而是呂明夜,也是――七夜!
隨著一夕寶劍出鞘,蚩尤傳遞而來的力量有了傾瀉口,如同長河決堤一般轟然爆發,滔滔不絕席卷而出。
“碰!”
太常婆婆雙目炸開,能夠看破一切迷幻的天眼,自此消散在了人世間,連帶著消散的還有她的生命。
兩滴血淚濺射而出,在亂金柝的作用下,竟然先一步到了玄女身前,為六道和呂明夜提供出手劍路。
六道魔君毫不猶豫,強招頓出!
斬天拔劍術!
凜冽的劍氣順著鮮血紋路直沖九天玄女,蚩尤萬年怨恨一朝爆發,九天玄女正要抵抗,卻發現自己已然從大吉變為大兇,陣法滯澀了一瞬。
“波!”
伴隨著水泡破裂的聲音,九天玄女一切護體防身手段,盡數崩潰消散。
呂明夜飛身而起,干將橫斬而出。
劍一最終完全改拔劍斬天!
禍福依伏從無路,吉兇悲歡有盡頭,畫圖有約春無價,情深不壽夢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