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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乾坤洞主,拈花一笑

  楊戩從未見過這個狀態的呂云澄。

  不論歸云莊以一敵百,還是直面十萬天兵、周天星辰,都是挺胸抬頭,拔劍應對,何曾有過半分退卻之意?

  如今卻因為一條緞帶,嚇得躲到山壁旁邊撒尿,還提到什么岳母?

  岳母有什么可怕的么?

  我娘總不會放狗咬你吧!

  不對,這貨風流成性,家里十多位夫人,自然也有十多對岳父岳母,不知這次是哪個岳母要放狗咬他!

  過不多時,呂云澄恢復了往日的風輕云淡,好似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老呂,這事兒很重要?”

  “非常重要。”

  “我不問具體經過,也不問相關的因果,只想知道我能幫你做什么?”

  “把這段經歷忘掉,盡快,移星換斗的效果馬上就要過去了。”

  “佛祖問起來怎么辦?這是一件實際存在的物品,不是一段記憶。”

  “如果這東西真的那么重要,佛祖就不會只派迦葉處置,也不會任憑阿儺算計,祂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

  “但這仍舊不保險。”

  “無法無天替我做好了準備。”

  “什么準備?”

  “按照命數,應該是降龍羅漢和伏虎羅漢聯手擊敗無法無天。

  實際上并非如此,無法無天只是降龍羅漢的命中之劫,和伏虎羅漢關系不大,伏虎羅漢就是跟過來湊數的。

  所以,另一個和降龍羅漢有宿命之劫的妖魔,便是無法無天的后手。”

  “你可別告訴我,無法無天的后手是蛟魔王,那條肥龍已經陪著哪吒玩兒瘋了,怕是忘了該如何出手。”

  “不是迦葉,也不是降龍羅漢,而是降龍羅漢的轉世之身。”

  “靈隱寺那個?”

  “當然,迦葉早就有這個打算,只不過還沒有實施,既然本體已經心魔纏身,難以成道,不如直接舍棄。”

  迦葉的馬甲是降龍羅漢,降龍羅漢的馬甲是濟公,從香火和名望而言,最終化身為濟公實在是賺大了。

  這事兒在大雷音寺并不罕見。

  比如觀音菩薩,億萬年前便已經成就佛位,為正法明如來,后法身在大劫中損毀,又從大劫中領悟慈悲之道。

  便干脆舍棄了佛位,只留下觀世音菩薩,修三十三法相,從另一個角度踐行獨屬于自己的佛道。

  這一方式無疑是成功的。

  觀音菩薩的香火信仰,大雷音寺或許只有如來佛祖能夠更勝一籌。

  有觀音菩薩作為參考,在明知“迦葉尊者”難以成道的情況下,選擇脫胎換骨的重生,也是一條康莊大道。

  楊戩道:“從未來的角度而言,這個算計無疑是成功了,咱們也不會結下因果,不過他的宿敵是誰?”

  “一堆骷髏!”

  南瞻部洲,某處深山。

  一具骷髏身上亮起黑光,黑光快速滲透進骷髏每一處,把骷髏托著飄了起來,隨后燃燒起熊熊烈火。

  烈火燒了足足三十六日,直到每一根骨頭都被徹底淬煉,黑光徹徹底底融入骨髓,才降落到地面上。

  骷髏眼中閃過綠油油的鬼火,舉起白骨爪子,輕輕地說道:“乾坤,從今天開始,本座便是乾坤洞主!”

  曼陀羅國。

  這是西牛賀洲一處小國,國內盛產一種名為“曼陀羅”的鮮花,因而得名。

  曼陀羅花不僅美,而且還是天下間最厲害的迷藥,連神仙也會中招,曼陀羅國憑此得享富貴,富足百多年。

  數年前,曼陀羅國王后逝去,國王娶了一個美艷的王后。

  不久之后,國王逝去,由于金花公主陷入沉睡,小王子尚且年幼,王后奪取了曼陀羅國全部的權勢。

  原本這沒什么,這種事情在人間界并不罕見,武則天還能當皇帝呢!

  只不過隨著金花公主沉睡,曼陀羅國的曼陀羅花再也沒有開放過。

  沒了曼陀羅花,少了最大的收入來源,曼陀羅國百姓逐步變得窮苦。

  百姓因此暗中稱呼王后為妖后。

  王后對此卻毫不在意,她甚至對于權勢也沒有任何在乎,曼陀羅國的權勢不是她爭取的,是誤打誤撞得到的。

  國王是病死的,不是她殺的。

  小王子確實年幼。

  唯一和她有關的,便是金花公主的沉睡,原因很簡單——美貌!

  王后名為拈花,自信美貌三界無雙無對,她有一面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載的魔鏡,魔鏡說金花公主比她更美。

  沒錯,她就是昔年如來佛祖拈起的那朵花,只不過傳聞有誤,如來佛祖拈的不是波羅花,而是一朵黑水蓮。

  拈花的法術修為很高,但卻不能直接殺生,嫉妒之下,以術法把金花公主迷暈,唯有真心一吻才能喚醒。

  一來,拈花來到人間,為了就是找尋真愛,對于真心最是期盼。

  二來,金花公主雖美貌無雙,可她一直都在沉睡,又哪兒有真心人呢?

  這就相當于無解之解。

  無解有解,有解無解,無解之解。

  不得不說,拈花真的很聰明。

  拈花拿著一面圓形的鏡子,嫵媚多姿的問道:“魔鏡魔鏡我問你,誰是天下間最美麗的女人?”

  鏡子中心顯化出人影,這是鏡子的器靈,名字也叫作魔鏡。

  魔鏡抽了抽嘴角,心說您一天問八次這個問題,不嫌累么!

  “尊敬的王后娘娘,天下間最美的女人是東華帝君的道侶石青璇。”

  “嗯?”

  “還有婠婠、商秀珣、緋煙、白素貞、小青、孫小紅、楊嬋…”

  拈花揉著眉頭,哼道:“魔鏡,誰是曼陀羅國最美麗的女人?我是不是曼陀羅國最美麗的女人?”

  “尊敬的王后娘娘,您是曼陀羅國第二美麗的女人…”

  “誰?誰比我更美!”

  拈花心中驚怒,對于魔鏡的話非常的不滿,似乎立刻便要動手!

  倘若是三界之內,那么自然有石青璇、婠婠、商秀珣、嫦娥、瑤池、九天玄女、何仙姑等絕色美人。

  拈花嘴上說著除了如來佛祖誰也不懼,實際上哪兒敢和這些人動手!

  她的實際戰力,不過是比豬八戒強出半籌罷了,無需呂云澄、楊戩等人出手,這些女人就能輕松勝過她。

  所以,問過幾次之后,拈花自忖再這樣下去是自取其辱,便主動把范圍規定在曼陀羅國,不再是三界。

  金花公主昏迷后,拈花的容貌便是當之無愧的曼陀羅國第一,拈花為此高興了好幾年的時間,直到今日。

  魔鏡道:“是慈心娘娘,她最近來曼陀羅國宣揚醫術,她的容貌…”

  “哼!又是東華帝君的道侶,他怎么有這么多事,怎么哪兒都有他!”

  對于呂云澄,拈花非常的不滿,因為在魔鏡的標準中,呂云澄十多位道侶每一個都比她更美。

  莫說是道侶,就連呂云澄的晚輩,除了還未成年的小鈴鐺和小龍女,其余幾個容貌也在她之上。

  這里要說一下,容貌美丑是一個非常主觀的東西,并沒有量化標準,也不能如同數學公式一般計算。

  同樣的一張臉,有些人覺得傾國傾城風華絕代,有些人覺得平平無奇,還有些人覺得丑陋不堪。

  魔鏡給出的標準,主要是感覺,以及天下間大多數人的祈愿。

  比如衛貞貞,哪怕是讓呂云澄去評判,也不能說顏值高過拈花。

  但衛貞貞治病救人、慈悲度世,名傳天下數百年,在天下百姓口中,自然是遠遠勝過一個禍國妖后的。

  哪怕是禍水紅顏,相比于妺喜、妲己、褒姒、西施、貂蟬之類的,拈花的名頭也差了太多太多。

  呂云澄的道侶,都是名傳天下的仙神,她們的弟子則是貂蟬、甄宓、江東二喬這等千古流傳的美人,弟子都已經這么美了,師父能差么?

  魔鏡并非真的能夠照徹三界,根據眾多百姓的祈愿,只能這么排。

  還是那句話,顏值這個東西,非常的主觀,沒有統一量化標準,如來佛祖也排不出讓三界生靈服氣的排行榜。

  拈花不服氣的說道:“衛貞貞不過是一個大夫,有什么美貌之處?不過是那些凡夫俗子的吹捧罷了。

  那些人肉眼凡胎,沒見過真正的傾城國色,誰對他們好,他們便吹捧,就不信衛貞貞能夠比我美!”

  說著,拈花重重的一拍桌子,怒喝道:“她既然已經到了曼陀羅國,那便把她的真容照出來與我一看!”

  鎮元大仙的天地寶鑒,都有照不到的地方,更何況是區區一面魔鏡。

  若是想要窺探昆侖仙府,或者瑤池仙境,因果反噬能夠直接崩碎。

  不過如今衛貞貞到了曼陀羅國,這里勉強算是拈花的領域,只是窺探一下容貌,倒也沒什么困難之處。

  魔鏡光華一閃,顯現出正在治病救人的衛貞貞。

  看著身著尋常服飾,但卻別有五分慈悲風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溫暖舒適的衛貞貞,拈花有了種異樣感覺。

  她很想迷暈衛貞貞,卻又不敢。

  一來是恐懼呂云澄找上門來,二來是內心深處并不愿意這么做。

  “哼!”

  拈花冷哼一聲,收起魔鏡,輕輕一彈指,換上平民裝扮,去衛貞貞租下來的醫館外排隊,要去親自探探。

  “這位姑娘,你的身體非常健康,可是有什么心病需要開導?”

  “心病也能治?”

  “有些可以,有些不能。”

  “如果我說,我是相思病呢?”

  “可治。”

  “如何治?”

  “九葉重樓二兩,冬至蠶蛹一錢,煎入隔年雪,可醫相思苦。”

  “重樓七葉一只花,冬至怎會有蠶蛹?雪怎能隔年?相思終歸無解。”

  “夏枯即為九重樓,掘地三尺寒蟬現,除夕子時雪落,落雪已然隔年,離別時刻亦過,相思之苦可解。”

  “夏枯辛苦深寒,寒蟬體小聲微,面拂寒夜風,隔年雪凍人,相思可解又如何?苦卑彌已入心喉,腸已斷,淚難收,回首白頭,仍是無解。

  重樓年年葉枯香消,寒蟬代代行覆身滅,冬雪處處暖來絕散,相思心天南地北同符合契,斷舍苦,離別苦,叛惘苦,貪嫉苦,萬事皆苦。”

  “所以呢?”

  “唯有死亡可解相思。”

  “死亡并不能解相思,如果姑娘真的忘不了,不如來一壇醉生夢死。”

  “醉生夢死?”

  “一種能夠讓人忘掉記憶的酒,如果能夠把一切都忘記,每天早晨都是新的開始,豈不是會很開心?”

  “有這種酒么?”

  “當然,雖然我不知姑娘思念的是什么,但從姑娘眉宇觀瞧,與其說是相思,不如說是求不得。

  既然求不得,那便莫要勉強,我這里有一壇醉生夢死,姑娘可以一試。”

  衛貞貞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酒壺,放到拈花面前,示意拈花可以離去。

  拈花心中有些驚訝,她故意裝扮為懷春少女,似乎在思念情郎,衛貞貞卻能一眼看出她真正的心病。

  至于這醉生夢死,總不可能是毒酒吧?慈心娘娘不可能給人下毒吧?

  拈花收起酒壺,轉身離去。

  她是最后一個病人,拈花離開后,呂云澄閃身而出,問道:“貞貞,你覺得拈花王后如何?”

  “她的姿容勝不得家中姐妹,相較牡丹、春三十娘,也沒有什么優勢。

  唯一的特殊在于她是一國王后,夫君什么時候有了曹孟德的愛好?”

  呂云澄一把拉過衛貞貞,在她的八月十五上拍了兩下,佯怒道:“你這妮子什么時候學會了這些?”

  “當然是夫君教的。”

  “等會再教訓你,先說正經的。”

  “她的本體是一株黑水蓮,跟腳比何仙姑差一些,修為和妾身差不多,內心確實有心病,她太空虛了。”

  “空虛?”

  “她想找一個真愛她的男人,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的內涵。”

  “內涵?她有什么內涵么?而且她最在乎的不就是美貌么?倘若想要靠內涵吸引別人,不如學學鐘無艷。”

  鐘無艷又稱鐘離春、無鹽女,與嫫母、孟光、阮女并稱“四大丑女”,由于貌丑,四十歲未出嫁。

  后入宮見齊宣王,陳述齊國四處危難,齊宣王盡數采納,并立為王后。

  鐘無艷雖然廣有賢名,但容貌實在是太過丑陋,因此常用“貌比無鹽”來形容女子容貌丑陋。

  呂云澄曾經見過鐘無艷,她是黎山老母弟子之一,早已成就天仙。

  鐘無艷厭惡以貌取人,成仙后仍舊是那副丑女模樣,言語談吐頗為不俗,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衛貞貞聽呂云澄說起鐘無艷,嗔怪道:“鐘無艷能夠成為王后,是因為遇到了齊宣王,曼陀羅國歷代國君,加起來如何比得上齊宣王半分?”

  衛貞貞這話倒是沒說錯,曼陀羅國的情況,比當年的大金鵬國更差。

  同樣是富庶的小國,大金鵬國還有那么兩三代國君,想要富國強兵,因為地緣限制做不到,才逐步沉迷享樂。

  曼陀羅國卻從一開始便是如此,而且維持富庶的不是金銀,也不是農田水利,而是寄托于鮮花之上。

  一旦鮮花賣不出去,或者如同現在這般鮮花未開放,那便等著倒霉吧!

  曼陀羅國的情況,拈花確實有一部分原因,但主要還是他們自己作的。

  倘若先王勵精圖治,勸課農桑,興修水利,修橋鋪路,即便鮮花不開,也可以靠著別的產業維持生活。

  呂云澄笑道:“貞貞還懂這個?”

  “跟姐姐們學的。”

  “不說這些了,我想想能不能把拈花種在咱們家蓮池內,一朵花而已,想比如來佛祖不會那么吝嗇。”

  “還說不是曹孟德…唔!”

  拈花回到王宮,看著衛貞貞送給她的酒,不由得有些出神。

  半晌,打開酒壺,一飲而盡。

  “呸!什么醉生夢死,就是一壇涼水罷了,越喝心里就越冷。”

  魔鏡道:“王后娘娘,想要醉生夢死,就是要喝水,因為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冷,等到心如鐵石,便真的是醉生夢死,忘記一切了。”

  “我不是人,我是水蓮花,便是把東海都喝干了,也仍舊是我…”

  一壺普普通通的涼水,似乎真的有醉生夢死的效果,拈花迷迷糊糊的喝醉了,進入到了夢境之中。

  在朦朧迷幻的夢里,她遇到了苦苦追尋而不可得的真愛。

  那是在一個青樓里面,她遇到的是一個尋歡作樂的人,往日里最厭惡這種人的拈花,竟一眼便沉浸其中。

  她原本以為可以長相廝守,不想那人只是貪戀美色,并且三心二意、見異思遷,連金花公主都想要染指。

  男人陰險狠毒,強逼魔鏡說出了她的隱秘,廢去了她的修為。

  最終無奈之下,她用曼陀羅花迷暈了那個男人,然后才發現,這并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只是一個影子。

  影子是沒有心的,沒有心,自然也就沒有愛、沒有感情。

  拈花主動舍棄了自我,化為一顆心進入影子體內,喚醒了影子的良知。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拈花,醒來吧。”

  拈花緩緩醒來,發現衛貞貞正坐在她的床頭。

  衛貞貞柔聲說道:“拈花,醉生夢死的效果如何?你可明白了?”

  “那…便是真愛?”

  “是。”

  “似乎很苦。”

  “卻也很甜,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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