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云澄是一個很念舊的人。
鐵血十二式從八歲用到八百歲,辟水劍法如今還能用于煉寶,朝陽初升時會端坐在山頂修行紫霞神功。
就連如今最喜歡用的天問三誓,也是結合數十門術法絕學總結而來。
從劍一到劍九,從神改到魔改,每一次修改完善,都是在繼承中發揚,都是在繼承過往的情況下增補優點。
哪怕是現在,如果讓呂云澄去降妖伏魔,出手一招不是千軍辟易,便是千方殘光劍,又或者是天龍十八式。
對武藝念舊,對人事物同樣念舊。
最明顯的就是老酒,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凡馬升級成天馬,甚至覺醒了部分午馬血脈,端的福緣深厚。
除了老酒,呂云澄昔年還養過諸多神獸,比如戰神殿魔龍花生、凌云窟火麒麟大橘、鳳凰燒雞、玄龜玄奎…
這些神獸曾經分給了女兒,燒雞給了呂曉夢、玄奎給了呂千瀧、大橘給了呂馨瑤、花生給了呂靜嫻。
曉夢和千瀧在大秦地位極高,燒雞和玄奎也成了護國神獸,不可輕動。
馨瑤喜歡騎著大橘馴獸,而且大橘不適合成為普通人的坐騎。
算來算去,敖烈的這份機緣,最終著落在花生這條魔龍身上。
花生的來歷也是不俗,昔年也是和大禹并肩作戰的龍神,血脈雖然比不得敖烈精純,修為卻是差不多。
靜嫻好靜不好動,近些年都在隨著石青璇宣揚音律之道,平日里喜歡用云霧代步,花生變得越來越懶。
讓這條肥龍馱唐僧走十萬八千里,不僅能得到一個菩薩果位,還能順路減減肥,簡直是一舉多得,完美得很。
不過這本是敖烈的機緣,雖然敖烈心甘情愿,呂云澄卻不能這么占便宜。
呂云澄昔年曾經根據龍元,創出燭龍玄虛日月金瞳,雖然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坑半邊神,如今已經修改完善。
敖烈本就是正統神龍,修行這門絕學是相得益彰,也算是全了因果。
過不多時,小龍女返回,表示玉帝收到奏折,把案子發回去重審。
沒什么重審!
這是神仙又不是凡人,神仙審案子怎么可能如同凡人那樣!
涇河龍王被渭河龍王陷害,是因為有武德星君幫忙,不給說話的機會。
倘若把案子光明正大拿出來審,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得到真相。
一個“斷言真法”,就能保證被審之人說真話,再來一個回天返日,就能把過去發生的事重演出來。
天庭眾多仙神,能掐會算的不計其數,只要有半點兒話頭,借助話頭掐算相關因果,一切便都真相大白。
原劇情中,玉帝知道錯了么?
十有八九是知道的。
但玉帝怎么能犯錯呢?
如果無人提起,那便黑不提白不提混過去,被冤殺的多了,涇河龍王只是其中之一,算不得什么。
呂云澄的奏章送上去,這事便不可能葫蘆僧斷葫蘆案。
半個時辰后,案子審理完畢。
渭河龍王違背圣旨,賄賂上官,陷害同僚,罪犯天條,斬首示眾。
武德星君收受賄賂,栽贓陷害,庭杖兩千,打落天庭,轉世百次。
至于事情的起因袁守誠,呂云澄表示反正升仙的全都要來拜我,他只要想得道成仙,便必須過來拜會。
長安。
袁守誠站在卦攤前,手中默默地掐算,驀的一愣,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紅潤的面色變得蒼白,氣機快速衰弱。
他雖然沒有成就仙道,但占卜推算的本事端的不凡,已然算出涇河龍王逃過了死劫,渭河龍王被明正典刑。
涇河龍王沒死,就代表那一番設計盡數失敗,他更算出此事是因為呂云澄而改變,不免露出幾分苦笑。
當初無意間把握一絲天機,想要借助這絲天機順勢而為,蹭上一兩分佛法東傳的功德,以此來得道成仙。
不想算計盡數失敗,還得罪了升仙之后首先要面對的東華帝君,不說一世修為盡毀,升仙希望也不大了。
袁守誠擦去嘴角鮮血,看了看遠處巍峨高聳的皇宮,已然有了算計。
當今皇帝和全真道掌教,都是東華帝君親傳弟子,不論是加入全真道,還是加入欽天監,均有一線生機。
“當初還想著山野成仙,沒想到終歸還是要去紅塵中一遭。
罷了,罷了,罷了,從我算計兩位龍王開始,便已經入了滾滾紅塵,何來山野成仙!我可真是個笑話”
說到此處,袁守誠再次吐了口血。
方丈島。
呂云澄和觀音菩薩相對而坐。
觀音菩薩的眼神非常怪異,似乎想要用眼神殺死呂云澄,呂云澄面上風輕云淡,對于這種目光半點不在意。
——誰讓你忽悠我兒子的!
——你個大慈大悲的也跟著胡鬧!
兩人大眼瞪小眼,終歸還是觀音菩薩的面皮薄一些,主動先開口。
“帝君可真是好手段啊。”
“一般般,不算是很厲害,就是中等厲害,再厲害我就該驕傲了!”
“帝君收的好弟子。”
“菩薩說的是寇仲?”
“逆天改命,顛倒乾坤,寇仲可真是一個厲害人物,帝君好運氣。”
“從寇仲投胎轉世,到登基稱帝,前前后后數十年,我都在西海之濱煉化陰蝕王,什么都沒有做過…”
“帝君曾經對孫悟空說過,面對貧僧的時候,說話可以直白一些,今日怎的這般遮遮掩掩?非君子之道哦!”
“這猴子,什么都向外說!”
呂云澄暗罵一句,解釋道:“這事確實與我有關,但菩薩也沒吃虧啊,如果是李世民,你就要改名了。”
——觀世音菩薩,為了避李世民的名諱,成了觀音菩薩。
“帝君究竟想做什么?如果是為了香火,帝君又從沒有主動經營過。”
呂云澄確實沒有主動經營過,如果呂云澄經營教派,那么最核心的教義一定是——反正不要錢,多少信一點!
不要錢可以信,要錢就有多遠跑多遠,因為要錢的全部都是騙子!
不論神圣仙佛,要錢的全部都是騙子,千萬不要相信,有多遠跑多遠!
至于大秦的道門天地人三宗,還有終南山的全真道,那是曉夢和徐子陵傳播的,呂云澄表示概不負責。
“菩薩喜歡下棋么?”
“所以帝君是在布局?”
“看似是雙方對壘的棋局,實際卻不止兩個人、兩個勢力在博弈。”
“不知帝君落了多少棋子?”
“天地如棋局,落子?呵!在落子的瞬間,棋手也是心魔控制的棋子。”
“帝君的心魔是什么?”
“當然是那場大劫,我或許曾經經歷過,但我什么都不記得,我只能從只言片語推斷,我不喜歡這樣。”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但我仍舊希望知道真相,至少讓我明白要面對的是什么!
我不在乎成功,也不在乎失敗,死死全無所謂,只是不想死于無知。”
“懵懂的逝去,未必是壞事。”
“菩薩不要再說笑話了,這話不要說身為劍仙的我,就算是風輕云淡的觀音菩薩,你真的能夠做到?”
“貧僧做不到。”
“所以我也做不到。”
“帝君方才似乎又落下一子。”
“這一子不過是閑棋,呵呵,布局的人,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把自己當做棋子,而且是利用價值最高的一枚。”
“帝君當知,貧僧不能說很多,只能告訴帝君,散落的棋子躺在溝壑縱橫的棋盤上,正如亂世中的命運。”
“不知何去何從?”
“不知何去何從!”
“生命在凋謝,猶如白蛾撲火般慘烈,命運在輪回,好似破繭成蝶后的喜悅,危險,永遠擋不住心之所向!”
“祝帝君好運。”
“觀音菩薩的祝福,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朗月無云,水月觀音。”
“那是貧僧一個法相。”
觀音菩薩笑了笑,轉身離去。
孫小紅悄然出現在呂云澄身后,一把抱住呂云澄,好奇道:“你們在打什么啞謎?說的云里霧里的。”
“如果我告訴你,我數百年前就和觀音菩薩認識,你會不會覺得奇怪?”
“當初你時常吹噓,‘淚痕出鞘,觀音有淚’,若是以前便見過菩薩,怕是早就被菩薩一個大招拍死了。”
“我宣揚的是‘淚痕出鞘,蒼天有淚’,‘觀音有淚’是你爺爺走街串巷給我亂傳的,菩薩找也是先找他去。”
“我爺爺不認識觀音菩薩。”
“那就…算了,不說廢話,我想要和你說的是,觀音菩薩三十三相有一水月觀音,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
“吉祥水月觀世音,寶光常寂照三途,解結怨瞋八難苦,周遍寂湛大悲母,夫君何時見過水月觀音?”
“月神。”
“嗯?”
“陰陽家的月神,就是水月觀音法相的靈韻凝結而成。”
“就是那個蒙著紗巾,時常被緋煙妹妹逗趣的?她怎么會是觀音菩薩?”
“她只是水月觀音法相的一部分靈韻,或者說是觀音菩薩一部分人性,所以才會既風輕云淡又有人類情感。”
“觀音菩薩什么時候告訴你的?”
“在我和祂打機鋒的時候。
——散落的棋子躺在溝壑縱橫的棋盤上,正如亂世中的命運。
這是我昔年和東皇太一論道時,隨口打的機鋒,月神當時也在。”
“菩薩為何主動暴露出來?”
“因為理論上,祂和我是同類,我們都不是甘心等待滅亡的人,菩薩有菩薩的準備,我有我的準備。”
“真不愧是觀音菩薩啊。”
“若是沒有脫胎換骨的勇氣,又怎么可能主動舍棄佛陀法身呢?從祂舍棄過往開始,便已經和我是同類了。”
“夫君這是在自夸么?觀音菩薩的面皮,可沒有夫君這么厚。”
“你就當我是自夸吧!不過這事也提醒了我,觀音菩薩有三十三法相,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馬甲,別的大神通者想來也差不多,要小心一些。”
“夫君不會用投影替身么?”
“其實我也會,只不過相比于諸天萬界同位體,我更喜歡唯一體,諸天萬界之內,只有一個真實存在的我!”
“你還真是霸道呢?”
“不霸道,怎么讓女皇陛下,乖乖成為我的小嬌妻?吸溜!”
呂云澄忍不住吸了吸口水,回過頭才發現,孫小紅是穿著龍袍來的…
…女皇的誘惑!
誰能忍得住啊!
渭河龍王被殺,魂魄化為厲鬼,想要攪鬧長安,以此向袁守誠復仇。
長安是何等所在,豈能容許一只小小的厲鬼作祟?
龍氣與王朝國運相關,此時是大明初年,龍氣最是昌盛、恢弘。
莫說是渭河龍王魂魄所化厲鬼,即便是四海龍王,也不敢在長安撒野。
更何況寇仲是呂云澄大弟子,精通多種天子武學,還有徐子陵、宋師道、獨孤鳳、呂明飛等強力幫手。
渭河龍王的厲鬼還未靠近長安,便被潛修的徐子陵發覺,誦念 “純陽道祖除魔心咒”,引天雷轟成重傷。
隨后宋師道以湛盧劍法生擒渭河龍王魂魄,徐子陵誦經超度,用凈天地神咒把渭河龍王送到了地府。
在此過程中,寇仲都在呼呼大睡,連身子都沒有翻動半下。
渭河龍王被超度,自然無法讓寇仲心神不寧,地府鬼差也不敢去勾魂。
佛門對此早有準備,從知道寇仲是呂云澄弟子開始,便放棄了這個計劃。
唯獨袁守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主動撞了上來,自以為得計,能夠蹭到功勞,卻不知反而損傷自身運數。
觀音菩薩親自與呂云澄商議,商議結束后,由徐子陵宋師道護衛,地藏王菩薩陪護,在地府轉了一圈。
轉完了之后,舉行水陸法會。
原本該是玄奘的主場,但大明境內豈能少了全真道的影響?
徐子陵雖然只是參加,坐在下邊聽玄奘講經,也搶走了五分風頭。
講經完畢,觀音菩薩和呂云澄同時顯圣,觀音菩薩賜下錦斕袈裟和九環錫杖,呂云澄則是直接把花生賜下。
取經之事,早已定下,不必細說,寇仲幫忙演戲,也不是白白付出。
作為呂云澄弟子,出門不撿錢就算是吃虧,怎么可能白白幫忙,尤其呂云澄還親自顯圣助威。
天道極數為九,本世界已經有了九位人皇,寇仲無法得證人皇尊位,而皇帝之身又無法得享長生。
幫忙的代價,便是觀音菩薩需要為寇仲找尋合適的小世界,培養為那方世界的天帝,就相當于當年的大禹。
找尋的小世界,底線是神話級別的世界,絕不能低于呂云澄經歷的上個世界,天庭構建可以不完善,但必須存在天庭和完整的六道輪回。
選了很久,最終選定蜀山世界。
等級足夠高,世界足夠完整,最關鍵的是,遍地都是劍仙,佛道兼修,非常適合呂云澄的弟子去歷練。
尤其是獨孤鳳、宋師道、步驚云、斷浪等練劍的弟子,更是如魚得水。
觀音菩薩會付出許多資源,但祂也不會吃虧,等到寇仲成為天帝,香火信仰便會被觀音菩薩和呂云澄瓜分。
呂云澄傳下劍仙之道,觀音菩薩傳下慈悲佛法,均是完善世界的好事,事情完成后,還會有補全世界的功德。
世界雖然已經選定,現在卻是不忙參與,需要寇仲多多積攢一些龍氣。
根基越渾厚,日后的成就越高,這一點寇仲還是非常明白的。
而且真經取回來之后,還需要寇仲再幫忙演一場戲,現在把人送走,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合適。
眾所周知,西游世界的佛祖最是會扯犢子,嘴上說著天朝多么不好,實際上越靠近靈山妖怪越多。
在東勝神洲境內,即便有妖怪,也是相對溫和的妖怪,絕無獅駝嶺那種人間地獄般的所在。
選定好的取經人玄奘,騎著花生幻化出的寶馬,安安全全到了兩界山。
玄奘原本還有數個護衛,那是寇仲為玄奘“精挑細選”的。
卻是開國功臣中,宋國公蕭瑀喜歡和寇仲對著干,而他本人篤信佛門,寇仲便從蕭瑀門生故吏中選擇護衛。
蕭瑀以為是好事,能夠蹭到一些福緣,日后有機會成就羅漢之位。
卻不想,這些人就是一文不值的炮灰,到兩界山的時候被妖精吃光了。
唐僧隨行之人,確實可以成佛成菩薩,但那些原本就是神仙,凡人是沒有機會的,也沒想過給凡人機會。
兩界山就是五行山,當初呂云澄和獅駝王在此大戰一場,把方圓數百里打成了廢墟,佛祖不得不親自修整,把此地變為了一片特殊的寶地。
寇仲稱帝后,派遣呂明飛從此路征突厥,把大明邊境擴充到了這里。
由于這座山脈是“界限”,因此被稱為“兩界山”。
孫悟空得了觀音菩薩傳信,在此已經等候多時,感覺到僧人氣息,高聲問道:“可是大明的取經人來了?”
玄奘聞言大笑道:“大圣,你不認識我了么?我是江流兒啊!”
“啊?”
孫悟空聞言心中一驚,飛身離開住了好幾百年的山洞,定睛看去,果然是昔年的江流兒,心中大為歡喜。
雖然江流兒很啰嗦,但畢竟是自己的熟人,脾氣秉性非常合拍,若是旁的和尚來了,怕是會有些不爽。
只是取經人不是金蟬子十世轉生而成么?江流兒身上的福緣只有九世,怎的他成了取經人?
孫悟空卻不知,按照原本命數,距離正式取經還有幾十年,江流兒要在流沙河再次隕落一世。
但江流兒昔年和孫悟空共患難,身上有孫悟空的氣息,沙僧怎敢下嘴?
沙僧不敢,別的妖精未必不敢,若是江流兒喂了妖精,孫悟空一怒之下,保不齊會發生什么。
而且觀音菩薩覺得,讓和孫悟空大有交情的江流兒去取經,比再次輪回一世要好得多。
反正十世輪回就是個幌子,目的是讓“吃了玄奘長生不老”更加真實。
九世輪回也不錯,道門不是說天地極數為“九”么?
八十一難加上九世輪回,咱們來個“九九九歸一”,更加能夠唬人。
十世輪回雖然圓滿,但太過圓滿便是不圓滿,反倒不如這樣來的痛快。
正因為如此,隨著江流兒成長,觀音菩薩安排他去長安周邊寺廟掛單,隨后宣揚名號,成為長安有名的高僧。
等到取經之日到來,便名正言順的選擇江流兒為取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