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是當朝最位高權重的王爺,就連太平王也稍遜一籌。
朱翊鈞非常忌憚南王,不管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還是內閣首輔張居正,都曾在他的授意下嘗試削減南王的權勢,可惜全部都失敗了。
馮保和張居正都已經身死,南王卻還活的好好地,且王爵世襲罔替,心機手腕可見一斑。
這樣一位王爺,王府自然也是臥虎藏龍之地。
明面上有鐵衛六百二十八人,每人配備一把連弩;
隱蔽處有暗衛一百七十二人,每人配備兩把手銃。
武林高手五十余人。
最差的一個,也勝過鐵面判官、勾魂手一籌。
王府口令每天一變,口令對不上,即便是江重威,也不能隨意走動,否則必死無疑。
陸小鳳本來想去找“黑街”的蛇王拿地圖,但既然江重威肯說,他自然也不必多跑一趟。
“江重威性格冷硬,我本以為他絕不會說出南王府的布局,為什么你一問,他就說了?”
“或許是我的運氣比較好吧。”
呂云澄心說當然是江輕霞授意的。
目的是賣自己一個好,一旦公孫蘭鬧起來,也好有個強力靠山。
“那咱們今晚住哪兒?”
“如果不是你這混蛋四處惹風流債,倒是可以在棲霞庵借住,現在只能隨便找一家客棧了。”
今天晚上的風很輕,夜很靜,月光很明亮,一切都很美好,除了陸小鳳的心情。
陸小鳳心中只想著一件事——把呂云澄活活掐死,然后扔到外邊的護城河里,讓他和魚蝦作伴去。
明明是暗中潛入,呂云澄竟然穿著一襲白衣,似乎生怕目標不夠大,鐵衛和暗衛看不到。
“不要這么看我,你是去試試能不能潛入寶庫的,我是去找葉孤城的,我用不著偽裝。”
“早晚有一天會被你害死!”
陸小鳳恨恨的罵了一句,開始試著潛入南王府的寶庫。
寶庫外的衛士一共有五十四人,九人一組,從戌時起,沿著寶庫四周交錯巡邏,其間最多有兩盞茶的空擋時間。
陸小鳳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悄悄地潛行向寶庫。
呂云澄靜靜地站起身子,豎起了劍匣,身上露出一股凜然的劍意。
對面的平房上也有個人站了起來,白面微須,穿著雪白長袍,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看來,就像是兩顆寒星。
葉孤城。
白云城主葉孤城。
呂云澄看到了葉孤城,葉孤城當然也看到了呂云澄。
“咔!”
劍匣打開,削香劍彈入到了呂云澄手中。
“鏘!”
白云劍出鞘,化為一道匹練,向著呂云澄的胸腹刺了過來。
呂云澄從未見過如此輝煌、如此迅急的劍光,這一劍的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卻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剛為至柔,以不變為巧變。
如同九天銀河從天降,又像是無處不在、無所不至的皎潔月光。
月光落在身上的時候,劍光也隨之落在了咽喉。
如果說削香劍是世上最美的劍,這一招就是天下間最美的劍法。
哪怕是公孫蘭的劍舞,在這一劍面前,也會失去“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的耀眼光輝。
觀戰的陸小鳳,早已被這一劍的鋒芒所震驚,瞪大眼睛看著,全然不顧拿著連弩指著他的五十四位衛士。
“唳”
伴隨著一聲好似鳳凰鳴叫的劍鳴,削香劍正面迎上了天外飛仙。
九劍之美,劍四·削香!
花臺響徹歌聲暖,不見彩云舞驚鴻!
俊逸無雙的劍客,精致優雅的寶劍,矯若游龍的劍招…
這場景實在是太過美好,連半空中皎潔的明月,都羞得想要用薄云掩住臉面,卻又不舍得錯過這場劍決,因而留下眼睛,投下兩道淡淡的月光。
一道落在呂云澄身上,映著絕美的寶劍,一道落在葉孤城身上,映著絕美的劍招。
“鐺!”
伴隨著一聲輕響,削香劍和白云劍對撞在一起,火星四射,散溢的劍氣讓周圍的空氣震顫不斷,竟似有仙女獻舞,萬花天降。
砰!砰!
呂云澄和葉孤城同時落在地上,兩把寶劍也在同一時刻收起。
真正的武林高手,對自己出手的每一分力量都算得恰到好處,絕不肯浪費一分力氣。
兩人只為試招,并不想生死相搏,交手一招,已經足夠了。
“你剛才為什么不用淚痕劍或魚腸劍?”
“你呢?你剛才為什么收手?”
“像你這樣的對手,世上并不多,死了一個,就少了一個。”
“葉孤城只有一個,死了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我是個很驕傲的人,所以一向沒有朋友,我并不在乎,可是一個人活在世上,若連對手都沒有,那才是真的寂寞。”
“確實,我一向都認為,寂寞是比死亡更大的懲罰。”
“咳咳”
空氣中傳來幾聲不合時宜的咳嗽,陸小鳳苦著臉道:“那個,能不能先讓他們放開我,然后找個地方好好聊。”
“你們去巡視吧,陸小鳳交給我。”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說話的是金九齡,他是六扇門第一神捕,同時也是南王府新任總管。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些衛士不想自己成為儆猴的雞,金九齡話音未落,他們便已經離開,繼續在寶庫周圍巡視。
其實也沒什么好巡視的。
能在呂云澄、葉孤城、金九齡、陸小鳳四人眼皮底下盜寶的,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金九齡作為王府總管,當然是有住所的,四人現在就在金九齡的住所之內。
呂云澄、陸小鳳、金九齡的杯子里放的是酒,葉孤城的杯子里卻是白開水。
陸小鳳忽然發覺,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很像。
孤獨、驕傲、白衣、殺人劍、滴酒不沾、清冷…
不同的是,西門吹雪冷的像是天山的皚皚白雪,葉孤城則是環繞在山巔的冰霧寒云。
至于呂云澄,雖然也身著白衣,也是劍客,但把呂云澄和西門吹雪、葉孤城放在一起比較,陸小鳳實在是做不到。
雙方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葉孤城道:“沒想到,你竟然喝酒。”
呂云澄道:“我不僅喝酒,還喜歡吃肉,家里還有三房妻妾。”
“你實在不像是一個劍客。”
“人生在世,還是活的快活一點比較好,免得哪一天死了,臨死前才發現,自己這一生什么都沒有享受過,豈不是很悲哀?”
“我有劍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你是劍中之圣,而我卻是劍中之魔,沒有欲望怎么能叫‘魔’呢?”
“其實我也有想做的事。”
陸小鳳奇道:“你想做什么?”
葉孤城看向陸小鳳,眼中閃過幾分好奇:“我想試試靈犀一指。”
陸小鳳恨不得給自己三個大嘴巴,愛管閑事也就罷了,什么時候染上了嘴賤的毛病。
“四年前,你用靈犀一指接了木道人一劍,他說這是天下無雙的絕技。
四個月前,木道人看我演示‘天外飛仙’,卻認為你可以接住我的劍。”
“所以,如果今天呂云澄沒來,接劍的就是我了?”
“沒錯。”
“我若接不住你那一劍呢?”
“陸小鳳可以接住那一劍,接不住的,便不是陸小鳳。”
陸小鳳明白了葉孤城話中的意思——接不住就是死,死人是沒有名字的。
呂云澄笑道:“其實我也很想看看,靈犀一指能不能接住天外飛仙。”
這不是打趣,而是確實如此。
靈犀一指也屬于狀態性的唯心武學,但卻并不是無敵的,原劇情中曾經失敗過兩次。
一次是面對葉孤城,夾住了葉孤城的劍,葉孤城卻能輕松把劍抽回去。
一次是面對西門吹雪,殺氣太重,速度太快,根本就接不住。
如今有了呂云澄參與,陸小鳳的風頭被搶了很多,嘴上無所謂,暗地里卻沒少苦練,功力比之原劇情強了至少兩成。
滿狀態的陸小鳳對上天外飛仙,倒還真有幾分看頭。
葉孤城又看向呂云澄,輕聲道:其實我更想試試你的魚腸劍。
霍休一甲子的童子功,催動少林最強防御絕學金鐘罩,也沒能擋得住你那一招絕殺,那一定是至強至烈的劍法。”
“魚腸劍不可輕動,除非是極特殊的情況,否則我是絕不可能使用的。”
“如果咱們兩個生死對決呢?”
“淚痕劍。”
“為什么?”
“淚痕劍是我第一把劍,是我一切劍法的起始。”
陸小鳳并不喜歡聽這些,皺著眉頭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酒沒了,酒沒了,我再去拿點酒,或許酒窖里有線索。”
金九齡無奈的搖了搖頭,帶著陸小鳳去挑選酒水。
葉孤城道:“你這位朋友真的很有意思。”
“有朋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西門吹雪比你更加冰冷,但他也需要朋友,而且最近他還要成親,娶峨眉派的孫秀青為妻。”
“我不需要朋友。”
“總會需要的,我覺得咱們兩個,早晚能夠成為好朋友。”
葉孤城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巨冷無比的笑話:“所以,以后我若要找你比劍,一定會在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