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勇斗狠,有什么意思?”
孫小紅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呂云澄對孫天機說的話,除了那句“一諾千金”,可以說是一句人話沒有。
現在她終于相信,呂云澄真的能把人活活罵死。
“我家鄉有一位熊大師說過,混江湖,就要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你家鄉的這位大師,和你一樣,都不是什么正經人。”
“這位大師詩酒風流,瀟灑一生,方才那幾句話是他形容一位俠女的,要不然,以他的浪子性格,還會加上一句‘睡最美的女人’。”
“哼,你雖然不是大魔頭,但你也絕不是什么好人。”
“這一點我從不否認,當好人實在是太累,我能做的,就是盡量當一個不壞的人。”
“你殺了那么多人,還不算是壞人么?”
“那是他們找死,事實上,如果沒人招惹,我連家門都懶得出。”
孫天機嘆道:“現在的你,出不出門,又有什么區別。”
“有啊,江湖每天都會發生變化,不需要太久,我只需要離開三個月,江湖便會恢復原本的樣子,甚至更加血腥殘酷。”
“你想去哪兒?”
“回家。”
“歸云莊不是你家么?”
“那里原本是李園,后來是歸云莊,都是別人的宅子,我只是暫住。”
“你家在哪兒?”
“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會離開多久?”
“三年左右。”
“如果我在這段時間內,被上官金虹殺死了呢?”
“那就只能算你倒霉了。”
“你有把握在三年內練成先天罡氣?”
“哪兒用得了那么長時間,你太小看我的天賦了。”
“秘籍在這兒,你先看看,別吹牛,我當年入門,可是用了足足五年。”
呂云澄翻看了一下孫天機遞過來的心法秘籍,但見開篇寫著:
大道初修通九竅,又竅原在尾閭穴。先從涌泉腳底沖,涌泉沖起漸至膝。
過膝徐徐至尾閭,泥丸頂上回旋急。金鎖關穿下鵲橋,重樓十二降宮室。
”呦,全真大道歌,這竟然是全真道統,那就更簡單了,一月之內必然小成。”
煉體護身類的心法,以佛道兩家為最,區分起來也很容易。
名字中帶有“金剛”、“金身”、“龍象”字樣的,多出自佛門,求龍象大力,羅漢金身。
名字中帶有“先天”、“太清”、“罡氣”字樣的,多出自道門,求無拘無束,仙肌玉骨。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先天罡氣,都一定是道門絕學,只不過出自于哪一脈,那就不一定了。
畢竟,道門每一支脈都有先天后天之分,也都有罡氣清氣之法。
呂云澄練的紫霞神功、先天無極罡氣,都來自于全真道統,只看了開篇的“全真大道歌”,便知道這本先天罡氣來自于全真一脈。
再往后翻,除了心法口訣,字里行間還有孫天機的批注,顯然是他畢生心血。
帶著畢生心血到歸云莊邊上的酒樓說書,故意顯露蹤跡,若說不是為了施恩,那是絕不可能。
“你練過全真道的武功?”
其實孫天機想問你練了道家武功,咋沒修身養性,殺性都比得上縱橫沙場、百死余生的大將軍了。
但這話實在問不出口,只能換了個更加委婉的說法。
呂云澄好似沒聽懂,笑道:“練過,對于相關思想有幾分理解。”
“那就好,我還怕你看不懂那些道家詞匯,練得南轅北轍。”
“不勞前輩擔心,來,喝酒。”
吃過飯,孫天機帶著孫小紅離去。
呂云澄性子太烈,樹敵太多,答應幫忙出手一次即可,直接托付是腦子被驢踢了。
最關鍵的是,孫小紅是人,有主見、有性格的人,不是傀儡,不可能任憑別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哪怕是孫天機也不行。
秋,木葉蕭蕭。
街上的盡頭,有座巨大的宅院,看來也正和枝頭的黃葉一樣,已到了將近凋落的時候。
大門的朱漆是一個月前刷的,門上的銅環锃光瓦亮,只從外表看,這座大宅和“凋落”這個詞匯沒有任何關系。
但宅院有沒有“凋落”,看的不是大門,而是人。
這座大宅已經有三年無人居住,只不過每隔一個月,便有人登門打掃,街頭的青皮混子,也因此不敢打這座宅子的主意。
大宅后墻外有條小小的弄堂,起風時塵土飛揚,下雨時泥濘沒足。
高墻擋住了陽光,弄堂幾乎終年都是陰暗潮濕的。
但無論多卑賤,多陰暗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的活著!
也許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別處可去,也許是因為他們對人生感到厭倦,寧愿躲在這種地方,也不愿意踏足紅塵。
這樣一處地方,自然是做不得大生意的,只有一家小小的雞毛店。
雞毛店不是賣雞毛的,而是非常破舊非常小的客棧,一般有一兩間客房,以及一個大通鋪。
大通鋪是沒有鋪蓋的。
找一大片薄薄的木板,然后在木板上沾雞毛,薄的一兩寸,厚的三五寸。
晚上睡覺的時候,大通鋪上的人挨個躺好,把木板放下來,就當是被子。
木板沉重,若是不提前放好卡子,很容易把人壓死,而且只能保持一個姿勢睡覺,不能翻身,再加上雞毛的腥臭以及人的汗臭腳臭,那滋味絕對不好受。
這樣的店鋪,當然不可能賺到很多錢。
可店老板孫駝子卻甘之如飴,因為他早就已經想明白,無論有多少榮譽、多少財富,都無法換來心頭的平靜。
孫駝子覺得自己的一生本該就這樣過去,但他萬萬沒想到,即便隱藏在這樣一處破地方,麻煩事還是接踵而來。
就在這天晚上,小店內來了幾批怪客。
最先來的是兩人,樣貌一模一樣,滿面虬髯,腰懸鋼刀;
隨后來了四人,一高一矮兩個漢子,一個扛著銀槍的紫面少年郎,一個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女子;
再然后又來了一個瘦得出奇,高得出奇,臉長的出奇,且面上有巴掌大的青色胎記的中年漢子;
最后來的是一個俊朗不凡,雄姿英發,背上背著長刀的少年刀客。
孫駝子正感嘆自己這店要開不下去了,忽見門外又來了兩人。
一個白發蒼蒼,手里拿著旱煙的藍衫老人,和一個梳著兩條又黑又亮的大辮子的漂亮姑娘。
正是孫天機和孫小紅。
沒有一個人講話,眾人都在默默地喝酒。
半晌,少年刀客終于受不了這沉郁的氣氛,又或許是看上了孫小紅,大步走過去,笑道:“敢問姑娘芳名?”
“看你也是世家子弟,怎的不懂禮數?問人名字之前,應該先自報姓名才是。”
“姑娘教訓的是,我叫,白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