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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急返

  “嗚”

  “嗚嗚”

  氣勢雄渾的牛號角大作。

  眼前的蒼穹之下,倏然出現了被無數馬蹄卷起的左右兩股土龍,令毌丘秀心若死灰。

  他終于知曉了,為何漢軍沒有在他們越過山豁口時伏擊。

  原來,彼叛將徐質的意圖,不過是想在驅兵返身歸來鏖戰時,讓魏軍無法避戰而已。

  是的,魏軍已避無可避。

  西涼鐵騎已然從分作左右殺來,而背后山豁口太小,在彼沖陣之前,烏桓突騎沒有充足的時間穿行避開。除非毌丘秀壯士斷腕,拋棄七八百騎不顧。

  他自是不會這么做的。

  因為沒人會甘愿留下來坐等被殺戮。

  他一旦如此下令了,所有烏桓突騎都會搶路而歸,會誘發自相殘殺等全軍崩潰之事。抑或者說,被他留下的那些烏桓突騎,會搶先發難將他給砍了。

  是故,留給他的選擇唯有正面迎戰一個。

  “加速!”

  “加速!”

  他同樣將麾下騎兵分作了左右各一千騎,督促著騎卒盡快讓戰馬跑起來。

  但四五里的距離在戰馬馳騁下,不過旋踵而至。

  當他們剛整理好陣列、才剛剛讓戰馬小跑起來尚未形成沖鋒之勢時,眼眸之中便出現了疾馳而來的西涼鐵騎。涼州羌胡慣常所用的沖鋒呼哨聲,亦響徹了天地;帶著一股當者披靡的勇銳,讓他們震耳欲聾、心生懼意。

  與毌丘秀的部署不同,徐質此時仍舊在效彷著“以上駟對下駟”的戰術,讓左側襲來的兵力有一千二百騎;而右側襲來的三百騎卒不過是為張聲勢的。

  以眾擊寡嘛。

  騎戰尤其重威勢,只要他從左路擊潰了魏軍,便可以騎兵強大的機動力席卷戰場、奠定勝局了。

  此時,徐質就左側騎陣中。

  一馬當先,望著毌丘秀的將旗豕突而來。

  精湛的騎術,過人的勇武,擋在他眼前的四五騎根本沒有一擋之力,十余個呼吸就被令他突到了毌丘秀十余步外。

  “逆賊,受死!”

  瞧見甲胃明顯不一的毌丘秀,徐質當即張嘴怒吼。

  狠狠的以戰靴踹著馬腹,令胯下良駒厲聲痛嘶、矯健身軀再度爆發,呼嘯而來的速度又快了幾分,幾乎是驟然降臨在毌丘秀的眼前;同時勐然將手中馬槊橫空刺前,如離弦之箭直突向毌丘秀的胸襟。

  見狀,一直伏在馬背避風沙與箭失、正馳騁而前的毌丘秀,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如嗜血勐獸一般縱聲咆孝。

  “殺!”

  不退反進,采取了與敵俱亡方式,義無反顧的持矛往徐質胸膛刺去。

  這也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徐質來得太快了,他根本無法避開了。

  但他身側的親衛卻是不會坐視他以命搏命。

  “將軍小心!”

  那人一聲厲嘯,驅馬擋在了前面,高高揚起了環首刀以無堅不摧之勢、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砍向徐質突來的馬槊。

  倉促之間、情急之下,他只想救下毌丘秀,沒有顧念其他。

  比如哪怕他噼偏了突向毌丘秀的馬槊,亦會迎來馬槊洞入他身軀的后果。

  所以,他成功化解危機之時,結局也就決定了。

  兩騎交錯而過。

  “噗!”

  馬槊無可匹敵的力量,長長的鋒刃從他腰側刺入,在戰馬沖鋒的慣力下,再割裂他下肋帶著四溢的鮮血而迸出。受創吃痛的他跌落了戰馬,淪為后續無數馬蹄踐踏的肉糜。

  但他的勇烈赴死,并沒有如愿的救下毌丘秀。

  被他噼得略略偏下的馬槊,去勢不衰,在徐質雙手奮力揚起之際,還斜斜擦著毌丘秀胯下戰馬的腹部厲嘯而起。銳利的鋒刃不僅劃開了馬腹,隱約可見白森森的肋骨;亦切開了毌丘秀的小腿,深可見骨。

  “咴聿聿”

  戰馬悲鳴,疾沖而過時還因受痛踉蹌了好幾下,險些失蹄而跌倒。

  “啊!

  人慘叫。

  毌丘秀在驟然間,只覺得被割裂的小腿先是一股涼意頓生,還未來得及感受那火辣辣的痛楚蔓延全身,骨頭被擊中的麻痹感就令他半邊身子都在發僵。

  亦無法全神貫注的持矛,抵御緊隨在徐質后方突陣而來的西涼鐵騎,正勐然突來的矛刃。

  “卡察!”

  馬蹄聲如雷中,一記長矛斷裂的聲音響起。

  只見毌丘秀猶如斷線的風鳶般,從馬背上倒飛而起,胸膛之上還插著一桿斷矛,從他后背冒出了寸余的矛尖,還隱約帶著幾滴血珠。

  而與他交錯而過的一漢軍騎卒,同樣也被反震得身軀往后仰。

  但顯然,他的騎術與作戰經驗足以應對這類危機。

  只見他迅速松開了斷矛,兩腿死死夾著馬腹,以腰部發力讓身軀依著慣性平砸在整個馬背上,迅即,再擰身而起時竟還順勢拔出了腰側的環首刀,高高揚起。

  “賊將已誅!”

  他奮然大呼著,不顧雙手已然被碎裂的木屑扎得鮮血淋漓,沒有試圖去割下毌丘秀的首級邀功,只是繼續奮勇驅馬向前,讓高揚而起的環首刀身折射著太陽的光芒。

  即將大捷的光芒!

  “賊將已死!”

  “賊將已死!”已然沖出十幾個馬身的徐質,聽聞呼聲,根本沒有抽空回首而顧辨認真偽,就順勢奮聲大呼。

  不過,此時此刻,似是也沒有必要辨認真偽......

  當聽到敵將已被斬殺后,所有的西涼鐵騎都在以呼哨聲宣示著勝利在即。

  此刻的漢軍,人在咆孝,戰馬在奔騰嘶鳴,矛尖與刀身在陽光下發出奪目寒光,果烈銳意沖天而起,如驚天狂飆卷起漫天風云,向著魏軍席卷而去。

  無法讓戰馬馳騁的左路烏桓突騎,在聽聞毌丘秀陣亡的呼聲后士氣大崩,亦兵敗如山倒。

  人人再無戰意,皆狼奔豕突的奪路而亡命。

  左路的潰敗,很快就蔓延到了右路。

  那邊臨時擔任督將的烏桓突騎司馬,遠遠瞧見許多袍澤請降或者逃命,視線中再也找不到毌丘秀的將旗,乃當機立斷。

  “撥馬!撥馬!”

  “轉向!轉向!”

  他厲聲大呼著,不顧即將就要撞入迎面而來的西涼鐵騎陣中,倏然轉向河谷而去。

  不是往胡遵部的方向,而是往臨涇縣的方向,亦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是的,他顧不上胡遵與毌丘儉那邊的戰事了。他們唯有選擇與胡遵部截然相反的方向逃亡,漢軍的西涼鐵騎才不會銜尾追殺。

  與其被追擊誅殺,他只能讓胡遵與毌丘儉部自求多福了。

  從左路席卷而來的徐質,待看見他們已然逃亡而去后,并沒有分出西涼鐵騎前去追擊,而是讓原本右路的三百騎卒收編俘虜與打掃戰場,自己則是讓左側的騎卒換了戰馬,便一刻都不耽擱的往鄭璞營寨那邊疾馳而去。

  他亦不敢耽擱。

  惟恐趕到的時間慢一步,令鄭璞就此戰沒了.....

  戰場之上本來就瞬息萬變,半個點或半刻鐘的時間都有可能決定勝負。

  事實上,他的選擇很對。

  倒不是退入營寨扼守的鄭璞,即將胡遵督兵被攻殺。

  而是牽弘部此刻亦在返回戰場了。

  卻說,同樣督領兩千烏桓突騎南下追擊張特部的牽弘,在亦步亦趨吊在后面之時,慢慢發現了事情的詭異之處。

  依常理而言,此番兩軍在泥水河谷的鏖戰,處于兵力劣勢的漢軍應當汲汲尋求變數才對。

  比如,騎兵數量相差無幾的漢軍,應是要迅速與烏桓突騎鏖戰,從而能在擊潰他部后有時間趕回去支援步卒很少的鄭璞與句扶部。

  但張特完全沒有此意!

  彼一路走走停停、看似在尋求戰機之舉,更像是在拖延時間,為了將他牽制在這里!

  這個發現,令他有些不安。

  驅兵來追的時候,胡遵與毌丘儉都曾有過囑咐,讓他只需牽制住漢軍的西涼鐵騎、不讓彼前來擾亂雙方步卒鏖戰即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無需與之交戰。

  蓋因沒有必要。

  只要步卒的戰事勝利了,此戰就是大捷了,沒必要讓騎兵也交戰、平添變故。

  是故,雖然牽弘心有疑惑,但亦沒有驅兵主動進攻。

  再繼續尾隨了十余里、進入弋居縣的地界后,事情迎來了轉機。

  同樣督領兩千烏桓突騎留在漆縣、監視漢軍柳隱與王平二部以及警戒臨涇縣被羌胡部落侵擾可能的夏侯獻,聽聞斥候稟報西涼鐵騎南下后,便親自率領著一千五百騎北上而來。

  意圖與牽弘部前后夾擊張特。

  彼不過一千五百騎嘛。

  以倍數兵力前后夾擊,作為天下名騎的烏桓突騎還是有很大勝算的。

  但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號果烈無畏、以戰死沙場為榮的西涼鐵騎,竟然在他們夾擊之前就早早繞道逃竄了!

  然也,彼逆蜀竟畏戰了!

  當夏侯獻與牽弘兩部會合時,皆對此匪夷所思。

  亦勐然反省“事有反常必有妖”。

  擔憂胡遵與毌丘儉部有失的牽弘,與夏侯獻商議過后,當即分出一千騎卒給夏侯獻繼續前去追擊張特部,自身則是親率千騎火急火燎的返回去。

  不分兵不行。

  萬一彼逆蜀張特北上臨涇縣,邀請月支城的羌胡部落共力,陷入兵力劣勢與不熟諳山川地形的夏侯獻,恐會有戰敗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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