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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變策

  “將軍且容我思慮片刻。”

  聽聞魏延所問,鄭璞沒有當即作答,而是告了聲罪。

  對此,魏延亦沒有再催促,頷首說了句“好,不急于一時”便又拿起來馬奶酒囊,恢復了先前獨自枯坐時懨懨欲睡的神態。

  其實,

  鄭璞心中已然傾向于第二個緩計了。

  而且于事實上,魏延也并沒有給鄭璞作建議的余地。

  蓋因他所言的,讓鄭璞前來陽城督戰、分三部兵馬繼續圍困陽城且僅分走一兩千騎兵南下,那便是隱晦的聲稱若取急策,以鄭璞所掌控的兵力足以徑直前去攻打隴東各縣了。

  對,面對決死而守的魏軍,

  困不困陽城對漢軍而言都無關緊要。

  且依著與江東協商相互策應北伐的時間,乃是在秋收之后,

  將今歲的糧秣搶收了,蕭關與高平城皆在漢軍手中,既不打算攻堅又何必困城令士卒徒增勞頓呢?

  鄭璞如今正在思慮的是,若是魏延督兵南下占據汧渭之會與疏通渭水河谷的通道,會催生出什么變數來。

  事預則立嘛。

  又不是臨陣捕捉戰機的當斷則斷,軍爭籌謀決策之前的推演,哪有不瞻前顧后、以求事事皆思慮妥當的。

  抑或著說,魏延的設謀一如既往激進。

  好處自然是如他所說,但劣勢亦有不少。

  首當其沖的,乃是丞相部。

  入關中之前,于丞相的調度之中,乃是以自身督兵入五丈原吸引了魏國前來攻伐后,魏延部方能進入汧渭之會。而今魏國并沒有進攻五丈原,

  魏延提前往赴了,便會將雙方整個局勢都給改變了。

  若魏延拓寬了穿越隴山的渭水河谷連通隴右、屯兵在汧渭之會,

  亦是放棄了前去占領岐山與五丈原南北對望,

  將右扶風西部從關中隔絕出來的戰略了。

  此舉讓丞相在五丈原屯兵的意義不復存。

  唯有被迫放棄,改為走大散關前來與魏延部一并困守陳倉城。

  蓋因戰略調度將陷入局限中——不拔陳倉城,

  漢軍便無法往關中腹心之地長驅!

  另一變數,則是隴東難拔。

  在遷徙黎庶這方面,魏國向來迅速。如去歲司馬懿部署防御、堅壁清野之時,還順勢將郿縣以西的黎庶皆遷徙入了京兆尹或左馮翊。

  將陳倉以北皆變成了無人煙的戰區。

  不管漢軍也好,魏軍亦罷,皆十分容易長驅急襲。

  而魏延聲稱留鄭璞在陽城繼續困守,一旦陳倉城攻堅不順、需要鄭璞前去攻打隴東郡將逆魏部署調動之時,高平城將會陷入守備虛弱的困境中。

  雖說高平城易守難攻,不管逆魏多少兵馬來襲,都能堅守數月不失等到援兵的到來。

然而,逆魏可以圍點打援啊  就如昔日逆魏圍困鹯陰城塞占盡先機一樣!

  且莫要質疑魏國兵力不足、無有前去圍困高平城的實力。

  逆魏雒陽的中軍便可以做到。

  江東進攻淮南壽春,僅能牽制逆魏雒陽中軍一時,若冀望著他們能令雒陽中軍無法西顧嘛.........

  很難啊!

  一來,壽春城亦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事實勝于雄辯。

  在以往的戰績推算,江東將士在陸野作戰的戰力,毋庸贅言矣!

  大漢上下都明白什么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畢竟,現在的江東已然沒有類似甘寧那種親冒石矢蟻附攀城、激勵士卒悍不畏死破城的猛將了。

  另一,則是江東欲入淮水,唯有強攻壽春城一途。

  完全沒有了取巧或者謀略施展的空間。

  以逆魏在淮南戰線的實力,輔以豫、兗州與青徐二地的郡兵,

  不需要雒陽中軍馳援亦能固守城池一時無憂。

  亦是說,逆魏曹叡可先令淮南堅守,而讓雒陽中軍入雍涼作戰。

  對于大漢而言,兩國共力北伐,如今江東唯一能令人稍微振奮的消息,乃是孫權已然開始以陸遜作為淮南戰場的大都督了。

  以陸遜的能力,應該能讓曹叡將雒陽中軍派遣入淮南戰線吧?

  哪怕不能攻破壽春城,至少也能將戰事變成拉鋸戰吧?

  這是大漢上下唯一的冀望。

  如果這都做不到,那江東可真就是扶不起的.......

  好久一陣的沉默。

  思有絕的鄭璞看著魏延,有些無奈的搖頭嘆息,“唉,此戰若有稍作停歇之時,將軍需設宴待我才是。”

  這句答非所問、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卻是令魏延當即暢懷大笑。

  “如此說來,子瑾這是應下我了?”

  他先是確鑿的發問了一句,旋即便又自問自答,“我便知道,子瑾行事與我略同!哈哈哈”

  的確,正如鄭璞心中意料的,他并沒有給鄭璞參詳的余地。

  之所以緩急兩策來問鄭璞,乃是他想讓鄭璞與他一并聯名作書于丞相,讓丞相首肯他的戰略而已。

  沒辦法,他的戰略需要丞相配合。

  且這些年丞相多取鄭璞之策而非是他所謀。

  此番他督領著主力,只需要再勸說督領偏師的鄭璞意見統一,丞相便也不會再否之了。

  而鄭璞為何還是如了他所愿嘛......

  因為在魏國龜縮而守的戰術面前,魏延所言的兩策已然將利弊分析殆盡,他自身亦沒有更好的見解了。

  再者,戰事本就是死生之道。

  不管什么謀劃都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從來都沒有萬全之說,更沒有一成不變之說。

  “將軍所謀,已然將敵我利弊算盡矣!我焉能復有他言?”

  陪著笑了幾聲,鄭璞頷首而應,“不過,將軍南下汧渭之會時,不必留兵馬益我了,且趙義弘部五千騎,亦一并歸入將軍麾下聽令罷。”

  猶喜意不絕的魏延,笑聲戛然而止。

  拈須定定的盯著鄭璞好一會兒,才試聲而問,“子瑾言下之意,乃是不困逆魏陽城了?”

  聞問,鄭璞囅然而笑,反問道,“我軍為何還要困陽城?”

  亦令魏延一愕。

  傾之,倏然狠狠一掌拍在自己腿膝上,“噫!我知矣!子瑾之意,乃是丞相無需留我困陳倉城也!”言罷,還忍不住贊了聲,“先前丞相常贊子瑾才學,謂可擬翼侯法孝直之策算無遺,今我亦以為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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