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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死寂

  大致估算胡遵或會驅兵來配合作戰時間的鄧艾,同樣是在七月初時就盡起八千步騎,緩緩往媼圍縣進逼而來了。

  “諸君,雍涼都督已然別遣平西將軍來襲蜀兵之后!我等奮勇用命與平西將軍前后夾擊,必破蜀兵,可以功恩榮妻兒矣!亦可歸關中與妻兒相聚矣!”

  面對各部將率的疑惑以及諫言不可棄地利出戰,他是如此解釋的。

  但這樣的說法并不能讓所有人信服。

  無他,

  他們進逼的是媼圍縣,有鹯陰城塞分隔大河西東,平西將軍胡遵又怎么能前來擊蜀軍之后呢?

  但鄧艾對此三緘其口。

  聲稱此乃軍中機密,他不可泄露。

  且再辯曰:“我與諸君共往,若無有必勝之機,豈非自陷死地乎!”

  這次各部將率倒是信了,且很快,他們就不得不信了。

  蓋因大軍才剛離營寨出發,

  鄧艾便遣親衛部曲將營寨、浮橋以及戍圍盡數焚毀了!

  “進則生,

  走必死,唯奮力一搏耳!”

  鄧艾乃是如此作言,親自掌旗且以部曲為前驅、誓死不歸。

  但他不知道的是,當浮橋被焚毀之時,被征發的雜胡部落與一千南匈奴游騎人人眼眸中都閃過了一縷忿怒。

  他們可不是入了魏國軍籍的士卒,更沒有為魏國死不旋踵的義務!

  其中,南匈奴游騎還好些,因為他們可以從鳴沙山賀蘭山的豁口處歸去朔方郡。

  但雜胡部落對此無法忍受。

  忙著攻弱兼昧的劉豹,勢力范圍早就蔓延至賀蘭山的靈武谷與廉縣了!

  如果他們也從賀蘭山豁口歸去,必然會被劉豹以擅自侵入他部落牧場為由,向他們勒索牛羊或者遣兵去侵占了他們牧場。

  不過是盡附庸義務為魏國搖旗吶喊而已,鄧艾竟是將他們歸路給斷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是故,不管行軍于途還是夜里落營時,原本隸屬不同部落的他們,

  慢慢開始得熟絡與親密了。

  亦是說,若是鏖戰是魏軍占優勢,

  他們必不會有異動,

  但若是不利嘛.....

  當然了,破釜沉舟的做法,自是能激勵士卒死命的。

  如那千余關中精騎,以及四千余從關中隨鄧艾前來賀蘭山屯田的步卒。

  前者是魏國厚恩而養的精銳,并不會有臨陣怯戰之心;而后者則是隸屬魏國“世兵制”的士卒,家小死生都在魏國的一念之間,同樣會被逼出勇氣。

  再者,鄧艾并不冒進的做法,亦與等候胡遵前來夾擊的戰術很契合。

  乃是以武鋼車與輜車結陣緩緩而前,就連逆蜀以兩三百西涼鐵騎為一隊前來騷擾都沒有讓他們迎敵,以此看來,彼應是沒有將他們當作戰場消耗品的打算。

  或許,此番果真能大破蜀軍,攜帶賞賜歸去關中與家小團聚罷!

  帶著這樣的想法,魏軍士氣頗盛。

  “鄧艾必死矣!”

  而姜維得悉鄧艾驅兵出來的時候,暢懷大笑之余,乃是如此作言的。

  隨后,便招聚所有西涼鐵騎,

  折箭而誓,曰:“雪前番屈吳山之恥、復征北將軍之仇,今朝也!不誅鄧艾,誓不罷兵!”

  乃留劉林的五百重步卒堅守營寨。

  別遣百余騎入大漠,以樹枝系馬尾巴佯作千騎在伏。

  將千騎以兩百余人為一股,作五股遠途侵擾鄧艾的行軍。

  如作勢將突陣、以弓矢拋射亂其陣型與恐嚇士卒,夜間襲擊宿夜斥候或鼓噪擾營等。且臨發之前細細叮囑,聲稱如若鄧艾以關中精騎出來驅趕,則不可接戰,敵進我退、敵駐我擾,令其不堪其擾即可。

  而他自己則是帶著兩百甲騎以及其余西涼鐵騎,盡進駐屈吳山緩坡樹林內的營寨。

  讓原本是混淆視聽的營寨,真正有了兩千將士。

  這樣的調度,并不是打算襲魏軍后隊。

  而是逼迫鄧艾分兵。

  《孫子兵法》有云,“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眾而敵寡;能以眾擊寡者,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

  鄧艾兵多而漢軍寡。

  若是直接一舉壓上鏖戰,漢軍哪怕勝了亦必然會折損不少。

  且鄭璞在離去前就與姜維計議過,斷定了鄧艾此番出戰必然破釜沉舟而來,銳氣必盛!故而當依著“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陳”的兵法,先奪其氣、累小勝而成大皆。

  事實上,這點鄧艾亦了然。

  但當他驅兵臨近屈吳山緩坡樹林的漢軍營寨時,還是不得不分了兵。

  如果不留兵馬在此,他就會陷入被漢軍銜尾而來、前后夾擊。

  以全軍在此處攻打營寨更不可取。

  因為麾下將士都知道疤璞大纛以及漢軍糧秣皆在媼圍縣,亦會質疑他舍本逐末,且同樣要面臨被前后夾擊的危險。

  漢軍兩處營寨,本就呈犄角之勢。

  最后,以地勢分析,這里的營寨乃緩緩斜上的山坡,肯定要比媼圍縣那座山坳豁口的營寨更難攻打。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破釜沉舟鼓舞起來的士氣,不可持久。

  他若是在此處久久無法攻下漢軍營寨,將士士氣必然衰弱,亦無法為胡遵陰襲鹯陰城塞創造機會了。

  或是說,他從出兵的那一刻開始,便沒有了持續作戰或試探的機會。

  對,他唯有一次機會。

  臨陣,即決戰。

  故而他留下了兩千步卒在緩坡下落營牽制,以三百關中精騎作為策應之兵,自己繼續引大軍往媼圍縣而去。

  七月中旬,至。

  未落營,斥候便前來稟報,聲稱北部大漠隱約有伏兵,乃遣雜胡部落北上三十里戒備。

  營畢,乃親自帶著關中精騎近前觀漢軍營寨。

  見一座座糧倉起伏,他當即就感慨了一句,“此必黃沙藏其中也!”

  無他,這些糧倉太靠近營寨外圍了,他只需讓南匈奴游騎以火矢的拋射,便可以將之點燃了。

  但他還是讓南匈奴游騎這么作了。

  不管黃沙還是糧秣,只要點燃了,多少都能鼓舞士卒的士氣。

  事實上亦如此,當漢軍營寨內濃煙滾滾時,所有魏國將士都爆出了一陣歡呼。

  唯獨他很沉默。

  因為他沒有聽到戰馬的嘶鳴聲。

  依著常理而言,火勢如此,戰馬不管騎卒怎么安撫都會發出嘶鳴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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