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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逼戰

  鄭璞得到軍報后,決定領軍弄險而去。

  但比他更早決定兵行險著的,乃是在安定郡內的魏延。

  自矜甚高之人,往往比別人具備更強的自尊心。

  對于魏延而言,北伐逆魏,大漢朝臣中無論從官職還是能力,他都是督領前部攻城略地的不二之選。

  就如被昔日先帝劉備擢拔為漢中太守時,他放出的豪言壯語一般:“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偏將十萬之眾至,請為大王吞之。”

  砥柱之臣,當者披靡的國之厲刃。

  但如今,明明丞相諸葛亮都暗示虛前將軍之職以待了,連衛將軍趙云都為他牽制逆魏大司馬曹真的兵力了,他都出兵一月有余了,卻依舊寸功未立!

  的確,他對安定郡的魏軍一籌莫展。

  拜去歲蕭關大疫所賜,安定郡靠近六盤山百余里內的黎庶皆遷徙走了。

  連烏氏縣的城池,逆魏擔心被大漢占據成為駐軍的據點,遷徙民眾而走時還順手夷為廢墟。

  亦是說,如今逆魏不費吹灰之力,便完成了堅壁清野。

  然后遏城池險要而守,龜縮不出。

  這讓魏延進退不得。

  因為以雙方兵力而論,逆魏比大漢更眾,最利于大漢的乃是野戰。

  若是攻城戰,漢軍將陷入被動中。

  離蕭關最近的朝那縣,都在百余開外。

  且還是逆魏將軍費曜領五千士卒駐守著,守御時再發動城內青壯助戰。

  魏延兵力不過三萬,扣去留守蕭關以及護衛沿路糧道的步騎,他可用于攻城的兵力堪堪兩萬。

  如此兵力差別,很難攻得下城池。

  更莫說,逆魏鮮卑禿發部的五千騎兵,在其首領禿發壽闐的率領下,一直在漢軍二三十里外徘徊。

  讓騎兵出去迎戰,他們就化作鳥獸散去。

  一旦騎兵歸來,他們又尾隨而來。

  猶如那夏日里蚊蠅一般,驅之不走,欲殺不得。

  有這些鮮卑胡虜游走在側,漢軍士卒也無法專心死命攻城。

  對此,魏延有想想過誘敵出戰。

  他親自督軍進發朝那縣,于城下落營佯作要圍困而攻,冀望能將遠在涇陽縣的雍州刺史徐邈與魏將軍夏侯霸誘來援,然后圍點打援。

  但徐邈與夏侯霸穩若泰山。

  反而讓鮮卑禿發部的騎兵進發至蕭關附近,等著魏延將兵力投入攻城時,前來奪關。

  將進入安定郡的漢軍,變成甕中之鱉。

  魏延自然是不會攻城的。

  又或者說,他若是不計死傷將士卒消耗在攻城上,朝那城攻下之際蕭關可能也易主了。且他所剩兵力也不會超過一半,結局就是坐等被逆魏大軍前來攻滅。

  因而,他又心生一計。

  別遣了騎督趙廣領著本部三千騎,浩浩蕩蕩越過朝那縣,往烏水流域的南端高平縣進發,意圖以襲擊鮮卑乞伏部與魏將軍胡遵,誘魏軍出來野戰。

  然而,可惜了。

  魏將軍胡遵直接將鮮卑乞伏部遣往流域之北而去,自己收攏兵力進入城池內駐守。

  依舊是避而不戰。

  此時,已然是冬十月,正值游牧部落貓冬時節。

  趙廣領騎兵連焚毀牧場、擄掠牛羊馬匹等焦土戰術,都使不出來。

  他總不可能不顧補給與后路,孤軍殺去烏水流域的北端。

  始終誘不出魏軍,也尋不到戰機的魏延,無法接受僵持到大雪封山、漢軍不得不罷兵而歸的結果。

  不管是備受信任的感恩,還是對建功立業的炙熱。

  是故,他也迸發了性格里的剛猛。

  他要領軍南下進攻右扶風的陽城。

  陽城,乃是關隴道番須口上方的城池。

  不管能不能攻下,漢軍只要行軍至,都別遣兵力與守備隴右關隴道的胡濟部,內外夾擊番須口!而番須口一旦被攻下,便是將六盤山隴山的險隘徹底占據,讓逆魏的關中右扶風對漢軍無法設防。

  如此結果,逆魏是不可能接受的。

  也必然要領軍出城前來堵道,進而演變成為魏延的期待:兩軍野外鏖戰。

  但是,這種行徑太危險了。

  堪稱孤注一擲。

  從蕭關到陽城,幾乎是從蕭關道繞到了關隴道、從涇水流域跨到了汧水流域。

  如此遠距離的奔襲,糧道不可能保住。

  相當于將退兵的后路自動舍棄了。

  進,尚有一線生機。

  退,將全軍覆沒!

  且這個進軍路線,并不是魏延抑或者是吳懿、吳班等人提出來的。

  而是一個剛剛投奔過來的人。

  乃是皇甫隆。

  字興高,出身于大漢赫赫有名的將門,安定朝那縣的皇甫氏。

  安定皇甫氏雖是名門,且不乏有人在曹魏廟堂任職,但是如今也沒落了許多。如大漢名將皇莆嵩那一支血脈的后人,已然被曹魏遷去弘農郡新安縣定居了。

  皇甫隆是留在朝那的支系之一。

  與皇甫嵩那支早就出了五服,且又家道中落,是故常懷建功立業、再耀家門之心。

  依托家族的名望,少小貧困的他,也有機會研讀書傳。

  年雖未至三旬,但在郡內也薄有名聲。

  最早曾經被辟為郡吏,后來因為逆魏引鮮卑禿發部入右扶風,覺得自身抱負理念與逆魏不合,便辭去了官職歸家。

  靠幾畝薄田與十余只羊,養妻兒老母。

  以讀書撫琴養心志,安貧樂道。

  如今,漢軍出蕭關,他得到了消息,便以木車載著老母及兒女,與妻驅趕著十余只羊走小路前來投奔。

  那時,漢軍見到他時,都頗為欣喜。

  大漢名門之后來投,不管怎么說,都是他們出兵的人望體現。

  且無需擔憂他是否乃逆魏細作。

  老母及妻兒都帶來了,難不成是拿全家性命來當細作?

  再者,以安定皇甫氏的家風與名望,至少現在還是可以信任的。

  魏延也很開心。

  到不是什么人心、人望等。

  那是丞相與朝中袞袞諸公操心的事。

  他關心的,是如何在沙場上擊敗逆魏,建功立業。

  讓士卒護送皇甫隆的家眷入隴右后,他便將皇甫隆暫時充當大軍的向導,給諸部將率講解安定郡的地理地形,以及可用兵之地。

  不可避免,無法誘逆魏出戰時,魏延也詢問了逆魏的必救之地。

  皇甫隆便提出了進軍右扶風的計略,且愿意親自引路,走偏僻的小道避開逆魏的耳目。

  素來以用兵大膽著稱的魏延,覺得可行。

  便將吳懿、吳班及陳式三位督將召來商議。

  其實,也沒什么好商議的。

  他們都是軍中宿將,對魏延的秉性太了解了。

  這位左將軍覺得可行了,他們提出相反的意見,也會被魏延以主將的專斷之權否之。

  尤其是去歲大戰沒有撈到功勛的陳式部,直接慷慨應聲,愿意領軍為前部。

  亦讓吳懿咧了咧嘴,化作無聲的苦笑。

  以官職論,魏延之下便是他最高。

  留守蕭關督領后軍接應的重任,自然是非他莫屬。但是魏延領軍去右扶風的陽城,他是無法接應的。

  路途委實是太遠了。

  也就是說,此番出兵討伐逆魏,他大老遠從隴西郡領軍過來,卻是淪為守備蕭關的將領.......

  只是他也無法說什么。

  畢竟,他也沒有辦法誘逆魏出城來戰。

  就這樣,軍議十分順利的“群策群力”,做出了決策。

  魏延遣人將決策傳給漢中郡的丞相,然后讓騎督趙廣領著騎兵,驅逐那些鮮卑禿發部的游騎,便在皇甫隆的引路下,浩浩蕩蕩的往右扶風陽城進發。

  嗯,他沒有等丞相的回復。

  不僅是他本來就有戰場決機之權,更是擔心丞相的回信會否了決策。

  這些年他所諫的“奇謀”,被拒絕太多次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先斬后奏的機會,自然不愿意放過。

  同樣對他性情了若指掌的丞相,得到軍報后,捋胡苦笑幾聲,便陷入了沉吟。

  木已成舟,當今之急乃是如何策應。

  是故,丞相細細沉吟一番后,便讓人傳令給衛將軍趙云,讓其不再小規模的少擾,而是領全軍出秦嶺谷道,兵鋒直指郿縣。

  隨后,讓本部的將率領軍在后,自身帶著親衛倍道往武都郡,讓大漢丞相的大纛飄揚在大散關的城頭上。

  亦讓關中的戰事,正式進入白熱化。

  坐鎮在陳倉城的魏大司馬曹真,得斥候傳報后,終于舒了一口氣。

  雖說先前丞相來回頻繁調動兵馬將糧秣運往武都郡河池縣,瞞不過曹軍的細作;但他也不敢就此斷定,丞相就是出兵陳倉道。

  如今明確了漢軍主力的動向,他便可以排兵布陣了。

  也有機會一雪前恥。

  去歲他無法攻入漢中郡,今歲就讓漢軍折戟沉沙在陳倉道上吧!

  傳令關中各部將率堅守后,曹真并沒有守在城池內。

  而是親自帶著兩萬大軍,出陳倉城往東二十余里落營,與陳倉城互為犄角。

  若是丞相攻城,他便轉軍去斷漢軍糧道;若丞相轉軍來攻打他的營寨,那陳倉城的守備兵馬亦然。

  以兩者皆可,力求“不戰而屈人之兵”。

  然而,曹真并不知道的是,丞相出兵并沒有打算決死一戰。

  戰略目的,不過是為了牽制,讓曹真的大軍無法北上,去圍剿深入右扶風的魏延部罷了!

  結果是事遂人愿。

  因為有熟悉地形的皇甫隆引路的干系,魏延領軍即將進入右扶風地界時,將大軍駐守在涇陽縣的魏雍州刺史徐邈及夏侯霸等人才得到消息。

  此時,恰好也是漢丞相諸葛亮進軍關中的軍報傳來。

  亦讓徐邈等人進退維谷。

  鮮卑禿發部探知軍情的延誤,讓他們已經無法阻止魏延部進入右扶風了。

  留給他們的應對方法,唯有兩個選擇。

  一者,乃出兵進攻蕭關!

  只是這個辦法,沒有人去選。

  不僅是蕭關地勢西高東低,有漢宿將吳懿以本部守備著,魏軍折損數萬兵馬都不見得能啃下來。

  更顯而易見的緣由,乃是無法逼迫魏延回軍。

  以魏延的行軍路線,就知道他已然放棄了后方的糧道,將勝負與生死孤注一擲。

  二者,則是出兵右扶風陽城,倍道趕去堵住魏延。

  這個決策,沒有人有異議。

  不但擔憂番須口被漢軍夾擊,更令人擔憂的,乃是魏延會不會沿著汧水而下!

  汧水南去注入渭水,就是陳倉城附近!

  試想,若是漢丞相諸葛亮出兵陳倉道,漢衛將軍趙云走褒斜谷切斷陳倉與郿縣的聯系,然后魏延再從背后殺來,陳倉城的結局會如何?

  士卒們會不會以為四面楚歌,進而全軍大潰?

  年歲已高,且因近年戰事不順而小病不斷的曹真,會不會憂慮過度,誘發大病?

  沒有敢去預判,也不想去預判。

那是曹真啊  魏國碩果僅存的宗室督帥,坐鎮西北節制雍涼二州的大司馬!

  孰人膽敢讓他陷入腹背受敵的局勢中?

  徐邈與夏侯霸不敢。

  不管怎么說,守備安定郡抵御魏延,是他們的本職。

  如今讓漢軍從眼皮底下奔襲了,他們就有責任彌補失職過錯。

  不然的話,一旦將曹真陷入危險中,在雒陽的天子曹叡暴怒之下,會讓他們連彌補失職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還會牽連家族。

  真正讓他們進退維谷的,乃是那些兵馬去堵。

  魏延領了兩萬兵馬長驅直入。

  且每一個副將都是大漢軍中宿將,所督的本部兵馬皆可號稱精銳。

  而魏國先前為了守備城池,將兵力分散在各縣,徐邈與夏侯霸屯在涇陽縣的兩萬兵馬里,有五千有余的郡兵。

  至于鮮卑禿發部的五千騎,莫要作太高期盼。

  胡虜作戰鮮少有正面決死沖鋒,更莫說他們對魏的忠誠度不高,不會將族人過多消耗在漢魏的戰事中。若是他們能牽制住漢騎督趙廣的三千騎,便是萬幸了。

  形勢容不得徐邈等人遲疑。

  在短暫的思慮后,徐邈以五千郡兵運送糧秣在后。

  夏侯霸督領本部萬余人,遠在朝那縣的將軍費曜盡起本部,倍道趕來匯合。

  他的駐地,將由高平縣的胡遵前來接替守備。

  至此,魏安定郡守軍皆動矣!

  魏延得聞警戒在外的趙廣稟報后,便讓士卒每日僅行二十里、養精蓄銳。

  待兩軍相差百余里時,便全軍折道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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