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九章 獨抗魔頭
“殺！”
“殺！”
“殺！——”
扎入人群中的屠萬方好比生在竹筍堆里的竹考，即便只長出一節，也顯得尤為突兀。
屠萬方的突兀不單在于身高臂長，還在于縱然手無寸鐵，每次揮拳卻如巨斧開山鑿石，每次甩臂尤似崩槍橫掃千軍，每次進前邁步堪比馬車飛馳無人可擋！
而眾人的刀劍斧刺除了讓屠萬方長發變短、衣著變碎外，幾乎難在其四肢軀干及腦袋上留下任何痕跡。
周遭之人每當耳聞空氣撕裂、炸裂、崩裂聲，固然心驚肉跳，卻不免松口氣。
只因這些聲響都意味著屠萬方一擊落空。
若是悶響或脆響，則多半又有人慘遭不幸。
漸漸地，屠萬方身周三丈之內已無半個活人。
在眾人眼里渾身浴血的屠萬方當然也不能算是個活人，而該是個異類，或是貨真價實的惡魔！
哪怕是那些磕了藥的紅衣教聯盟成員，在面對屠萬方時亦會發出極為凄厲的哀嚎慘呼。
許是被劈頭蓋臉的血水模糊了視線，屠萬方暫時止住了屠戮的腳步。
只見其蹲下了身，伸手在腳邊尸堆中一頓抓探。
三丈方圓外，你方攻罷我方反擊，金鐵相交不止，戰況焦灼激烈。
三丈方圓內，獨屠萬方一人默默大飽口福。
然而早在紅衣鬼與長發竹竿怪粉墨登場后，二人便成了全場焦點。
不論何時，總有無數出于畏懼或擔憂的目光時不時找尋著二者所在。
這一刻，屠萬方看來與街邊啃食饅頭的乞兒無異，吃得很是認真乃至貪婪。
可任何目睹這一幕之人無不覺胃中翻江倒海、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偏偏就在這時，屠萬方已享用完了那些“血饅頭”。
掛在額前的血水好巧不巧將將流盡，顯露出再無長發遮蓋的臉。
那張臉雙眼狹長、飛眉入鬢、鼻梁挺立、寬嘴厚唇。
搭上其原本高大而壯碩的身形，倒不失瓦剌第一勇士的威猛。
奈何現今這張臉大半沾染著血污，余處與皮包骨頭的身軀一般皆是青紫色。
活脫脫成了一頭怪物！
只是當前如此景況下，在場沒有人會對這位昔年瓦剌第一勇士的變化感到惋惜。
更何況這頭怪物已通過雙眼重新獲悉了三丈方圓外的世界！
屠萬方站了起來，笑了起來！
他一笑，寬嘴咧開的弧度幾乎與耳根平齊！
旋即，人們又聽到了那瘋狂而攝人心魄的笑！
又見到屠萬方如餓虎撲狼般撲殺而來！
其所向之處，人群倉惶四散而開。
卻仍有一二可憐人難逃魔爪。
或被直接踩在腳下，或被一掌拍碎天靈蓋，盡皆瞬息斷絕生機！
眼看屠萬方又要撲向下一個獵物，卻有道人影逆流而上，憑一己之力將之攔下！
那人一襲素色長袍早就在連日打打殺殺間沾染血污一片，可不論其身上被血水、汗水、泥水再浸染得如何污穢不堪，給人觀來都會覺得那人已把自己收拾得極為妥帖爽利，甚至讓人產生種相識已久的熟悉感，能毫不別扭地與之相處。
以前人們只以為他的刀能帶來這種熟悉感。
后來人們才知道他也能像他那柄刀一樣，完成這種蛻變。
這人手中拿著一把刀。
一把如刀似劍的刀。
此人名莫殤。
曾為嘯月盟疾風壇壇主。
現為嘯月盟盟主。
亦是拒北盟盟主！
迎難而上的莫殤在眾人眼中宛若火海中的清流、黑夜中的白月光。
而這位年紀輕輕便已統御原九州結義盟北部三強的大盟主也分毫未讓人失望。
仗著相伴多年的玄青色乾坤刀破邪，竟真打退了屠萬方繼續上前的腳步！
漠北一刀果然名不虛傳。
興許今日便是破邪正名之戰！
有人在交戰之余做此觀想。
也有人暗暗為莫殤捏了把冷汗。
畢竟已有不少人看明白莫殤這番作為，一半是為鎮場面安人心，一半是為逞英雄收人心。
自前幫主封辰在百花大會上詭異暴斃后，嘯月盟內部陷入連月動蕩之中，直至出走許久的莫殤回歸，以突飛猛進的過人實力平定內亂，坐上了代盟主坐椅。
盡管私下仍有不少非議，但嘯月盟確實在莫殤的整飭下漸回正軌。
雖不及強盛之時，好歹在中州江湖暗流涌動之際站穩了腳跟，未遭火并或是摧毀。
緊接著便是預警到了北面瓦剌人的騷動，提前說服新月盟和擎天眾成立拒北盟提防蠻夷進犯。
幾番正確決策下，莫殤順理成章地登上了相當于中州北方武林盟主的寶座。
但莫殤很清楚這寶座不容易坐熱乎。
本次南下莆田，多少抱有收攏人心、壯大嘯月盟與拒北盟的念想。
尤其屠萬方早先的身份乃瓦剌第一勇士。
假若他能力斬昔時瓦剌第一勇士、今日武林第一魔頭，那么，別說是坐穩了拒北盟盟主寶座，讓三大幫成員心服口服，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武林盟主之位自也指日可待了。
鮮有人注意到這位意登江湖之巔的男子雙眼暗紅，儼如另一只惡鬼。
每次揮刀劈刀砍刀間，刀刃都剛剛好落在屠萬方出拳拍掌的發力最末端。
做到每一擊與屠萬方之間都是簡單力的比拼。
屠萬方的力當然要更純粹些，全是蠻力。
莫殤的力卻結合了氣力、內息和巧勁。
力與力相拼，過半相抵消，余下各傳入施力源頭。
屠萬方自能憑著那刀槍不入的強悍身軀抗下。
莫殤則需靠技巧化去些許，再承下部分不至于傷及自身的勁力。
落在眾人眼中，莫殤就像能預先料見屠萬方攻來動向，早已準備好幾分力出刀，幾分力泄勁，每次出刀、走位都堪稱完美，看起來誰都無法奈何誰。
在遠處的季喆若能湊近了觀戰，必定直呼好活當賞！
只憑此番獨抗屠萬方，莫殤今后的江湖地位勢必拔高不少。
在莫殤扛起獨對魔頭的重擔時，其他人也沒閑著，除了間或觀察此處戰況外，眾人都加緊了對紅衣教聯盟成員的趕殺，要能先將這些礙事雜碎鏟除，自當更有把握合力屠魔。
擺在眾中州江湖人面前的難題簡單說來只有三道。
屠萬方、紅裳以及八百名紅衣教聯盟成員。
在數次興風作浪后，紅裳已落入了武當、峨嵋劍陣與殘缺少林銅人陣的合圍中，被切斷了與屠萬方的呼應。
這也是為何屠萬方適才會蹲下進食的原因之一。
八百紅衣教聯盟成員僅余三百余人，盡管中州武林也只剩兩百來人，但局面已樂觀不少。
莫殤說到底是人非魔，在力拼屠萬方近一炷香功夫后，終于現出了疲態。
沒人知道莫殤身上衣著已被沁出的冷汗浸透，但他們已能瞧見其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
“盟主稍歇，此獠交給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