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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九六章 震撼煉獄

  嗤嗤嗤。

  沉寂數百載的火山今夜頻頻被撩撥虎須。

  往常偶有墜石落下化為飛灰,這盞茶功夫里墜石卻似火鍋佐料般刷刷抖入。

  甚至還有三人伴著驚懼而絕望的哀嚎吼叫墮入煉獄紅淵,只是蜷蝦丟入沸鍋中至少留有熟得紅通的蝦肉,而那三個可憐人則將尸骨難存。

  許是歷經滄海桑田,閉關已久的火山仍任熔巖靜流,只由深達一十八丈的巖漿面層蒸騰起白氣,饒有興致地觀摩著洞中之變。

  然而,借光自熔巖的整個洞窟不再紅得亮堂喜慶,反倒像是被氤氳之氣籠罩,更趨近于神鬼傳說中真正煉獄的格調,暗沉、煞紅、詭異…

  距熔巖面十余丈高的鐵索兩岸戰況皆顯焦灼。

  煉獄秘洞內分天、地、火三牢,天牢居中,地牢火牢分居左右。

  聽雨閣七人擇中闖入,無巧不巧正是去往最緊要的天牢。

  早先各遣人手來援的地牢、火牢兩路護法遲遲不見有人回稟細況,恐生大變,坐立不安,終于率眾而來。

  火牢的蛇、蝎護法齊至。

  地牢狐護法留守,虎護法趕來。

  共領五十紅衣教眾不要命地搶攔在獨鏈橋前,力阻冬晴、飛飄、逆蝶、紫風四人渡橋。

  比起其他堂口的護法來說,癸堂護法不但人數多,且更替頻繁。

  逆蝶事先能認出八卦臺的兩個已屬不易,這回則對蛇、蝎、虎三名護法一無所知。

  如果姜逸塵還未渡橋倒是能碰上個老面孔。

  一個本是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面孔。

  蝎護法紅玥。

  姜逸塵初出西山島,去往菊園前破獲的千竹林酒坊案,酒坊老板娘便是紅玥。

  紅玥本為用毒高手,千竹林酒坊的密謀事發后被沙慶救走。

  在沙慶調教下,其實力算不得突飛猛進,確有不少提高,再加上一身用毒的本事,力爭上游成為一名紅衣教護法倒也不難。

  唯一有些意外的便是紅玥竟沒跟著沙慶入戊堂,而是成了癸堂護法自困于此。

  不過真要讓姜逸塵瞅見紅玥,少不得憂心戊堂堂主沙慶會否也親自坐鎮煉獄秘洞。

  秘洞中的護法在入洞后便極少踏足外界,對江湖之事也知之甚少。

  是以,這場較量對雙方而言都是場不明底細的遭遇戰。

  不同的是,冬晴四人是孤軍深入,而三名護法還有兵強馬壯的手下。

  他們不難判斷出要想全殲這七名擅入者,必須抓住對方分居兩岸的時機。

  為強留冬晴四人,五十位紅衣教眾在三名護法指揮鼓動下可謂是不遺余力。

  先是毫無顧忌地仗著人多勢眾沖散冬晴提前布下的毒陣。

  后有沖鋒在前者既以己軀受毒拒毒,又不惜獻身撲敵阻路。

  終是用十余條性命在獨鏈橋前堆起一座人形墳包。

  聽雨閣四人心知強渡不得,只得耐下心先將來敵殺盡。

  四人情勢顯然不容樂觀,非但要以寡敵多,還得企盼著莫要有援兵再至。

  喪失主動權意味著多了幾分性命之憂。

  冬晴幾番妄圖以一己之力打開缺口,助己方一二人至彼岸先借人數優勢壓垮對方,再折返回援。

  怎奈才將一名紅衣教眾摔下懸崖,便已有人前赴后繼填補漏洞。

  如此再三,冬晴漸感力不從心,只能與其他三人合力一處,與敵僵持。

  但這局面無疑正中紅衣教下懷,單打獨斗他們難是對手,偏不缺人手來打消耗戰。

  畢竟這是在他們地盤上,尚有狐護法和雙生副堂主未至,拖得越久,來敵越容易被拖垮。

  相較而言,對岸八卦臺戰況要更為明朗,局面也較有利于聽雨閣。

  原本八卦臺的地面極為平整,除卻留有自洞頂砸落的碎石未清掃外,沒有任何結構凸起凹陷。

  可在盞茶時間后,八卦臺地面已是東裂一深坑,西翹一巖塊,好似剛開墾平整過的農田被過路巨獸肆意踐踏,毀壞成未經修整的蠻荒野地。

  毀損基本都是范武君磕碰出來的。

  地面上的血,大多都是范武君的血,極少數源自飄影。

  血滴連線,若能從高處俯瞰,或能瞧見以黑紅色筆墨寫就的狂草。

  范武君竭盡所能讓飄影的除穢雙刃無法展露鋒芒,經過百回合往來后,飄影一惱,干脆以拳腳對拳腳硬剛。

  偶趁暇瞥向二人交戰狀況的姜逸塵不禁想到了逆蝶之妹戀蝶,換成戀蝶來,二女或能戰成一團三天兩宿難分勝負,可惜范武君的對手是飄影,盡管不枉為紅裳唯一認可的癸堂護法,但專攻拳腿之術的范武君壓根沒法在功法和肉身上占到飄影分毫便宜。

  同樣是拳腿撼肉敲骨的貼身相搏,對于范武君而言是傷敵遠小于自損的買賣。

  她的手腳軀干上很快淤青連片,而她又強咬牙硬撐不減攻勢。

  不多時淤青鼓脹處便爆裂開,鮮血淋漓。

  若非還能利用發辮上墜著的九眼石、箭簇這類銳器傷敵,否則飄影身上頂多就添幾塊青紫而已。

  隨著失血漸多,范武君的面色開始向蒼白轉變。

  就此看來倒不失為沙場上的清麗女帥,但飄影可不會對她憐香惜玉。

  一名偃師太過專注于此處戰局,遭悄然欺近的姜逸塵滅了口。

  余下唯一偃師兔死狐悲更重自保,顧此失彼之下對于范武君的幫助便也杯水車薪。

  范武君唇角溢血,齒縫間被血水充斥。

  她已對疼痛感到麻木,幾乎是切斷了自己的痛覺頑抗飄影。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另一端,姜逸塵和解伊一戰最不顯激烈。

  除了初時的試探互有往來外,姜逸塵以劍之長攻解伊雙手之短,基本占據了主導權。

  無奈得勢卻難轉化為勝勢,解伊多能從容化解力保無恙。

  姜逸塵劍法卓絕,赤手空拳的解伊十劍卻可躲開九劍。

  但其中只有一兩劍是解伊靠身法完全避開的。

  余者不是被對方突然隆起的筋肉卡住,便是被鼓蕩起的衣袍撣開,更有甚者是順著劍鋒來向往身體里塌陷內凹的,簡直不可思議!

  背上的肆兒拍著肩頭奇道:“小逸塵看明白了沒,這俊哥兒所學也很是駁雜呀。”

  姜逸塵出劍稍緩,點頭道:“嗯,瞧來既有江湖賣藝常見的收筋縮骨功,又有類似少林絕學的袈裟伏魔功。”

  肆兒道:“還有還有,還有和收筋縮骨功相對的壯身健骨術。”

  姜逸塵也好奇道:“噢,還有這種奇術?”

  肆兒道:“嗨,還不都是為了混飯吃瞎折騰出來的玩意兒,本質大差不差,重在易筋疊骨,籠統說來都是縮骨功。”

  關于縮骨功,姜逸塵并不陌生,在殺手之道上他師從韓無月,學過諸多相關技能。

  喬裝改扮以易容術為基,輔以擬神仿態,能在一定程度上以假亂真。

  倘若兼有一身爐火純青的縮骨功,便可一人變換千人,顛倒眾生。

  只是縮骨功關乎人體骨骼經絡,非是自幼長習,局限性極大。

  便是堂堂殺手宗師韓無月在此道上也僅是堪堪入門,姜逸塵只算是學了點皮毛。

  能像解伊這般收放自如的,姜逸塵生平僅見。

  久攻無果,姜逸塵愁眉緊鎖。

  對岸冬晴四人被眾多追兵絆住恐難久撐,他或者飄影都得盡快了結對手,打開局面。

  他不再劍劍緊逼,每一劍都給解伊留出幾處反擊空檔,以期對方主動攻上來,由他來反尋破綻。

  解伊卻不上當,雖見范武君情況不妙,可眼下自己若失守,不僅性命不保,也會加速敗事。

  還是一字之訣,拖,為上。

  肆兒看穿解伊意圖,歡快地拍打著姜逸塵肩膀,吃吃笑道:“小夏也會點粗淺的縮骨功,以前還扮過歌姬,喉部肩寬能保持女子體態半個時辰,聲音模仿得更是一般無二,就是胸臀易露餡,傳說那些縮骨高手能縮陽入腹大半天,不知道這家伙有沒有這本事?”

  姜逸塵聽言手中劍都頓了一頓,那畫面怕是太美,他可不敢往下想了,嘴上卻接著道:“肆兒姐可別忘了逆蝶說過這家伙一人千面,善剝人皮。江湖上沒多少人知曉其真面目,不管扮誰想必都是惟妙惟肖,只是這家伙有個‘善解人依’的諢號,若不是生來極丑,何必到處搜刮那些好看的皮囊來妝點自己?”

  言語相激下,解伊有所動容,微微翹起嘴角陰柔笑道:“你小子也就是瘦削點,瞪人時瞧來有幾分冷酷之意,再無可取之處,倒是你背上這位,是個熟透了的美人,現在觀來是絕色,與其隨年華老去,不如讓我摘來享用,定會讓你這副美麗容顏長久留存下去的。”

  說罷,還故意拿如白玉雙剪的手指在嘴邊一舔,目露饞色。

  肆兒見狀,眼如針扎,美眸眨個不停,最終還是以袖遮面,跳下姜逸塵的背,斥道:“不堪入目,惡心至極!真是叔可忍,嬸嬸不能忍!小逸塵,打斷他的狗腿,不,先折了他的手!”

  背后一輕的姜逸塵,腳下立馬生風,伴著一聲“好嘞”,身影一閃,倏忽間貼近解伊。

  解伊全然忽略了姜逸塵一直是在負重而戰,也就沒法料見對方眨眼驟至,心下駭然,面掛白霜,雙目凸出,再瞧不出半分翩翩君子的模樣,而形似個披著人皮行尸走肉的活骷髏。

  知道大禍臨頭的解伊再想撤步退身為時已晚,右手被姜逸塵攫住。

  縮顫連連,擺脫擺脫不成,反制反制無功。

  江湖上以手兵名列前五的紫魔手及象臂之主都死在姜逸塵手中,遑論是實力名氣難比前二者的偷天換日手,更別說姜逸塵還有天殤折梅手傍身。

  撕拉!

  姜逸塵欲擒故縱讓解伊掙脫逃身,在最后關頭斷去對方一臂。

  偷天換日手僅余其一。

  劇痛和恐懼讓解伊一時失神,姜逸塵卻沒給其留有任何喘息余地。

  近身撩劍挑斷解伊腿腳雙筋,讓其跪伏在地,臂膀往后折,小臂往外拐,手掌往上翻。

  饒是解伊縮骨功大成也經不住蠻橫的生掰硬扯,一臂與身分離之后,余下一臂肩、肘、腕處關節盡斷,直接被凹折為三段。

  解伊蜷曲著身子在原地打轉,哭嚎殘喘不停。

  許是齊臂斷去的傷痛不及筋斷骨折,又或許是已無力翻轉身軀,只見解伊右臂斷口處精血汩汩流出,地面片刻間便被血水暈染。

  今夜之前姜逸塵與解伊素未謀面,卻聽聞過不少“善解人依”的事跡,他沒立即要了解伊的命,只為讓對方在死前多感受感受那種可類比生剝人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痛。

  解伊徹底失去戰力,姜逸塵馬不停蹄襲向最后一名偃師。

  再無他人當屏障,那偃師倉惶撤回偃甲做防,已難阻姜逸塵一劍透心。

  正當姜逸塵準備向范武君發難時,聽得肆兒焦急喝道:“小逸塵,躲開原地一丈之外!”

  姜逸塵依言以一記流星式往肆兒所在方向竄去,順帶將肆兒托送至八卦臺邊緣。

  就在二人后掠途中,姜逸塵原先站立之處,被砸出半徑足有一丈的深坑。

  整個八卦臺仿若醉酒跌倒的壯漢,好一陣晃動。

  傾斜了些許幅度。

  牽連兩岸的鎖鏈來回擺蕩后,往下垂了一尺距離。

  無數碎石墜下,啪啪嗤嗤聲響交織成片。

  姜逸塵相信如果再來一次,這八卦臺難保不會往底下巖漿那傾倒。

  八卦臺上亦是因此劇變,撼動起丈高蔽眼塵土,局勢莫測。

  好在飄影有足夠的自保之力,而肆兒被足夠警惕的姜逸塵及時帶離危險中心。

  未待塵土落盡,依稀可見飄影已受迫與范武君拉開距離。

  半空中一條長不知幾何、胳膊粗細的黑影連連探啄向飄影,卻無一能摸著飄影半片衣角。

  而飄影帶著粗長黑影兜了個圈子后,再次將范武君鎖定為目標。

  粗長黑影如巨蟒,瞧來可怖,移動依不遲緩,卻如何也追不上飄影。

  適才全身心投入戰斗的范武君甫一脫險又陷絕境,強自繃緊精神,無奈四肢如灌鉛難聽使喚。

  當飄影寸勁疊加的匕刃遞來時,范武君只能做出毫無意義的格擋動作,雙臂連同心口瞬間被洞穿!

  救人不成反害人。

  塵土漸散,視野漸清,黑影現真容。

  那不是什么巨蟒,而是質地精良、頭部打磨有無數疙瘩的鎖鏈。

  要想如此靈活地驅動長鏈,單憑膂力遠遠不夠,其人內力之深厚必可摧動九座重鼎!

  而方才巨坑中心也現出一渾圓身軀,如投石般在姜逸塵瞳孔中飛速擴大!

  來敵身份昭然若揭。

  ——癸堂中分明有兩人卻只占據一個副堂主席位的雙生劊子手。

  林濤,孫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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