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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五章 劍難出鞘

  屠綱,身材威猛,須發如戟,橫眉怒目。

  原有仗劍登頂中州武林名滿天下的勃勃雄心,卻在及冠之年卑躬屈膝成為圈牢養物。

  百年前不遠萬里自北地徙居嶺南的屠家在屠綱祖父那輩靠經商發跡。

  有著殷實家境支撐,加之長年于江湖摸爬滾打的屠家沒有威名也有聲名,意外拾得一本火云劍譜,瞎練瞎琢磨真給練出一身真本事的屠綱,年紀輕輕便連敗七位二流、兩位一流劍客,堪稱少年成名。

  年少得志的屠綱沒有因此自大自滿,反而愈發奮進圖強,火云劍之名鵲起中州。

  及冠之年,屠綱和青梅竹馬的夫人喜結連理,小屠家很快便添了對男丁。

  那年于屠綱而言,可謂喜上加喜,未來更加可期。

  熟料兩個兒子的滿月酒席上,不速之客的到來轟碎了那些幻想與野望。

  當晚,紅衣教來為屠家賀禮。

  還沒跌入江湖這大染缸卻一眼看明白紅衣教是何尿性的屠綱沒來得及展露出任何態度,便親眼見著爺爺父親伯伯叔叔等就像迎財神般恭恭敬敬地將三位紅衣教來使迎入屠家,就連家中大些年紀的女眷也一股腦圍在周旁獻媚賠笑。

  這熱鬧祥和的一幕儼如一場夢魘,把屠綱拖入了渾渾噩噩的無盡深淵。

  那場滿月禮上之后發生了何事,全程陪同在場的屠綱幾乎無知無覺,只模糊記得有三個近日才入府的水靈婢女隨著紅衣教來使馬車離去。

  素來體強身壯的屠綱大病三日,好容易轉醒,屠父支支吾吾地攤了牌。

  沒有太多意外,屠家的生意是紅衣教關照起來的,屠家的江湖是紅衣教暗中幫著撐起來的,屠家近些年能如此光景全賴紅衣教的悉心培植。

  他屠綱能有而今的成就,是其天賦和勤奮換來的,可紅衣教所供予的環境和基礎更無法忽視。

  至此,屠綱終于恍然,為何小時候從來不覺得那場外夷大亂有多么可怕。

  因為彼時他們屠家并不需直面鮮血與殺戮。

  屠綱也明白了,除非自己不再是屠綱,否則只能和屠家一起給紅衣教做牛做馬。

  四年后,已在紅衣教混了個一官半職的屠綱隱瞞身份,去參加了九州四海一起籌辦的試劍大會。

  可惜連十六強都沒進,黯然離去。

  同樣黯然的,還有其一去不回的劍心。

  “火云劍”只是顆小石子,投入江湖這座“大湖”后,只有噗通一聲細響。

  此后,江湖人只知紅衣教庚堂七使中的怒使很少自稱怒使,只把“火云劍”當名號掛嘴邊。

  百無聊賴的屠綱今夜未能早早入眠,隱約聽到了秘洞石門的打開動靜,索性帶上些人去瞅瞅。

  也留了個心眼,遣人去知會一聲哀使血燕。

  當屠綱領著一眾人快步往秘洞入口處趕時,已見得遠處走道上躺倒著十數具尸體。

  站在這些尸體前頭的是一道身影。

  “殺手夜梟?”

  盡管少有接觸,可出于同為劍客的敏感,屠綱幾乎一眼就認定其人身份。

  早在數月前,他們還算是同進共退的盟友,他代表著紅衣教,而夜梟則是幽冥教的黑無常。

  只是,黑無常已被重新打落為夜梟。

  夜梟也早該墮下陰陽橋魂飛魄散了呀?

  江湖上那些傳聞屠綱也曾聽說過,他只以為是有人在冒名裝神弄鬼、挑弄事端。

  教中無人與他親近,他從未跟誰有過探討,得出這番結論也無可厚非。

  可當夜梟真的就站在他面前,他還真有些猝不及防。

  至少,他的思緒沒扭轉過來,夜梟出現在此是為何為?

  不過屠綱很快便不用思考了。

  他感受到了強烈的殺意。

  來自于殺手夜梟的強烈殺意。

  那殺意勾起了他的戰意。

  他揮退了手下,要與夜梟單獨一戰!

  “火云劍屠綱,請賜教!”

  夜梟一語不發,只是在屠綱說完“教”字后,俯身沖來!

  夜梟的劍再不是那柄大黑劍,而是一柄黑棍般的劍。

  但夜梟僅是沖刺,沒有拔劍。

  屠綱也沒拔劍。

  四丈,三丈,兩丈…

  夜梟還未拔劍。

  屠綱也不拔劍。

  這是用劍之人在所難免的傲氣。

  當夜梟欺近到最后一丈距離時還未拔劍。

  屠綱仍能沉住氣,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下一瞬,屠綱瞳孔急劇收縮,怒極蹬地向后飛退,同時要立馬拔劍御敵!

  這敵人可非夜梟一人,還有兩人!

  兩個藏匿在夜梟身后的人!

  “卑鄙!”

  屠綱只來得及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字,便不得不以未出鞘的火云劍來全力應對三道猛烈攻勢!

  得虧屠綱適才真是全神貫注在應戰,在夜梟臨近一丈后捕捉到了重疊的落步聲,否則恐怕已遭毒手。

  但當下屠綱也有苦難言。

  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以一敵三對于那個“一”而言,確實是最困難的局面。

  因為三人包夾一人,相互間都有較為充足的空間來施展。

  不會相互掣肘,自然能讓三人合力遠大于各自為戰。

  然而,此番情形旁人較為容易施以援手,只需分兩路牽制住其中二人,即可為那一人解圍。

  可眼前三人偏不按常理出牌。

  夜梟不過在初時虛晃一槍,險些讓屠綱陰溝翻船。

  再之后就換成個使喚雙刺的女子主攻,出招稍欠準星,卻是又快又猛,丟到沙場上定與那揮錘如舞扇的蠻將無異。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怒使屠綱。

  哪怕是硬碰硬、命換命,屠綱也從未怯場過。

  怎奈何每當屠綱這念頭剛起,打算拼著捱上一刺,也要往女刺客身上捅一劍時,兩柄匕首就如吐信的雙頭蛇,就等著他露出破綻,要一擊了結他的性命!

  最可恨的還是那夜梟!

  夜梟還未拔劍,但那黑棍般的劍,每次遞出時都抵在火云劍出鞘的路線上。

  先前屠綱想后發先至,哪曾料想到竟因那一時傲氣被逼得無法拔劍。

  三人的配合算不上天衣無縫,卻漸趨默契。

  屠綱雖是面對著三人,卻形同面對一人。

  這讓跟隨屠綱而來的紅衣教下屬們不知如何插手干預,生怕幫了倒忙,反害了自家怒使。

  總算有執事心思活絡,想著該把哀使趕緊請來,說不得還要去請動堂主大人。

  卻是有四道人影阻住了去路。

  不多時,藏寶秘洞入口通道上又多了十多具尸身。

  在紫風、奚夏、逆蝶和錦瑟干完了這些臟活累活后,飛飄、冬晴、姜逸塵三人與屠綱的較量也到了尾聲。

  冬晴的一點紅已戳破了屠綱咽喉,血濺如注!

  屠綱至死也沒能在生命結束前的最后一戰里拔出火云劍。

  于劍客而言,生命止于同為劍客者之手當為一大幸事。

  可惜,屠綱死也不會承認夜梟是個合格的劍客。

  姜逸塵蹲身為屠綱闔上雙目。

  身為劍客,他該和屠綱一對一公平一戰。

  可惜,這已不是劍客間的對決。

  從他們侵入祭祀秘洞開始,或許已是拉開了戰爭的序幕。

  血燕之所以被稱作血公子,是因女子男相。

  更因其常著男裝,就算細看也很難將其認做女子。

  哀使血燕匆匆而來,匆匆而死。

  庚堂七使聚為一團火,散則缺智少謀。

  庚堂本缺智囊,沒有欲使壓陣,竟如葫蘆娃救爺爺般一個個送上來任人宰割。

  “看樣子玉林龍并沒在這。”

  奚夏既是感慨又是慶幸地伸了個懶腰。

  逆蝶道:“也好,這樣我們能集中氣力來對付那只梁子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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