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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二章 銹跡斑斑

  天涯小鎮的白晝很短,黑夜很長。

  即便是午夜時分,街上仍有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本該是歌舞升平的六合樓,今兒人雖不比往常來得少,卻要安靜許多。

  夜里來六合樓的客人,多是尋歡作樂的,便是今晚,他們的初衷,也是來瞧熱鬧的。

  同以往一般,六合樓沒讓他們失望。

  只是,瞧熱鬧的觀眾,成了看戲的觀眾。

  在賣力演出的,也并非是六合樓的那些姑娘,而是同作為六合樓的客人。

  最要命的是,當他們發覺這些戲碼已不太對味,想抽身離去之時,也偏偏是他們聽得最為入迷,最為欲罷不能之時。

  當下,他們只想繼續聽下去。

  聽聽究竟是誰背叛了洛飄零?

  而洛飄零又會做何反應?

  俞樂話語聲剛落,渡鴉便坐不住了,噌地起身,走到桌旁,沖著洛飄零抱拳躬身。

  眼色不差的都能看出,渡鴉這時候站出來是要表忠心的。

  洛飄零自然也看得出來。

  那本已虛抬的手,在瞧見那堅定的眼神后,便收回了原位。

  他明白渡鴉心中有話要說,而且必須得說。

  盡管在這大半月來,渡鴉對他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渡鴉神情肅穆,就好像一個將士面對著自己的主帥。

  要表達其忠誠不容玷污!

  “副閣主,渡鴉敢用性命保證,我等一十八人中,絕無一人是紅衣教細作!”

  話語一出,暗影十八騎的另十七人齊刷刷起身。

  抱拳、躬身,整齊劃一!

  大廳眾人似被這場面震住,一時靜默無聲。

  洛飄零暫無回應。

  見此情形,俞樂不得不將本要說的話吞回去。

  他本想質問渡鴉,憑其一人怎能代表所有人?

  而現在他已明白,渡鴉一人確實能代表暗影十八騎一個整體。

  他那雙眸仍無半點光亮,可嘴角已微微揚起,道:“渡鴉兄的意思是,季喆、薇薇、阮谷、慈鋒,這四位自石府之時便和洛公子有深厚感情的朋友當中,有人勾結紅衣教了?”

  渡鴉冷聲道:“我沒這么說。”

  俞樂道:“你的言外之意,即是如此。”

  渡鴉斜睨著俞樂,不知如何應答,干脆挪開了目光,不再言語。

  他雖不愿相信洛飄零身邊出了叛徒,可若非如此,俞樂他們又如何能尋著他們的蹤跡?

  他能肯定自己的兄弟們壓根沒有和紅衣教接觸的機會,那出問題的只有那四人了。

  清者自清,他只能證明自己和弟兄們的清白,余下之人,他也無力相顧。

  他也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孰是孰非,是黑是白,洛飄零定會給個公斷。

  雪清歡一眼便瞧出渡鴉不善言辭,在工于心計的俞樂嘴下,到處都是破綻,又不知如何還擊。

  幸而渡鴉是個聰明人,沉默有時不是最好的還擊,卻是有效的防守。

  雪清歡道:“都說捉賊捉贓,拿奸拿雙,此事還得講究證據,俞公子可有證據來證實暗影十八騎中有人投誠紅衣教?”

  對于雪清歡的幫腔搭話,俞樂已能做到不為所動,攤了攤手,以示并無證據。

  而后緩緩道:“在下已擺出了自己的觀點和推斷,僅供各位參考。剛才也不過是覺著渡鴉兄所言,意有所指,遂就事論事罷了。”

  俞樂所言雖有些挑撥離間的意味,卻也不無道理。

  至少季喆是這么認為的。

  不是一,便是二,在這個問題中,似乎沒有第三、第四個答案。

  他在姜逸塵的幫助下,成功離開晉州城后,到了秦地。

  在秦地,他險些落入紅衣教所設的陷阱。

  多虧公孫煜和阿亮、阿梅奮力相助,方才得以全身而退。

  而后,他便收到道義盟替聽雨閣傳來的密信。

  信中洛飄零要他先蟄伏一段時日,待避過了風頭,再一路向西,往南,至昆侖派與其會合。

  當然,信中還提到要他一路上仔細打探各門各派中近來的大小動作。

  對于這位少年好友的要求,他自然不敢怠慢,也做得尤為細致。

  因而,他是四人中最晚上到昆侖山的,僅比洛飄零早到一天。

  至于另三人,則是由慈鋒帶著阮谷、薇薇這對少年少女,打扮為富商和其一對兒女,一路游山玩水而來。

  他們的目的與季喆一般,同是明察暗訪各個幫派近來的行徑。

  事實上,現下遠在江寧郡一端的聽雨閣,僅有寥寥數人配合著個把道義盟的人手,在各路盯梢眼線的眼皮底下唱著空城計。

  而閣中九成以上的人手已活絡起來。

  他們身體力行,去往中州各地,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探查各方面消息,一如在西江郡經營客棧的飛飄等人。

  他們居無定所,融入了追尋洛飄零蹤跡的人潮中,絲毫不會引起他人懷疑。

  他們每個人探查到的幫派會有重復,打聽到的消息會有沖突,但只要信息量足夠龐大,便能夠從中抽絲剝繭,分析出許多隱藏于信息背后的隱秘,尤其是他們有著洛飄零這樣的智囊,或許老伯也參與其中。

  慈鋒三人上昆侖山并非在原計劃之中。

  只是三人到昆侖境時,恰巧聽聞洛飄零也在此處。

  薇薇心憂大師兄安危,直言想見洛飄零一面。

  慈鋒拗不過這同門師兄妹的情誼,更拿薇薇沒辦法,只得盡力聯絡上洛飄零,臨時決定去往昆侖派。

  三人一路同行,似乎并不存在與紅衣教串通的機會。

  倒是季喆自己,在秦地時可是被紅衣教好一番死纏爛打。

  這不免可被看為一出苦肉計,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否則也不會出現,在散人居兩個幫主和公孫世家的四方公子還未出現時,他尚無性命之憂。

  而他們一同現身后,卻遭來如狼似虎的襲殺,乃至三人險些命喪黃泉。

  他來看更像是個魚餌,紅衣教想釣的,是公孫煜、阿亮、阿梅這樣的大魚。

  從這方面看來,他勾結紅衣教的嫌疑反而最大。

  季喆瞥了瞥聽雨閣另三人的面色。

  見三人竟面面相覷,目露異色。

  季喆心下苦笑,他不得不承認他們現在與暗影十八騎的情況,不是四與十八的區別,而是四與一的區別。

  暗影十八騎若有問題,那只能說明他們已全部都被紅衣教收買。

  若暗影十八騎沒有問題,定是他們四人中出了內鬼。

  季喆已不愿再想下去,因為他赫然發現自已也無法接受這般背叛。

  畢竟,這背叛已不是單單背叛洛飄零。

  而是背叛了以前的石府,而今的聽雨閣。

  不愿面對的事,還是交給那人來應對好了。

  洛飄零已起身,讓渡鴉等人就坐。

  薇薇本便不是個能憋得住話的人,現下這氣氛,實在讓她壓抑得很。

  她顯然已耐不住性子,正要站起來,學著渡鴉來上幾句慷慨陳詞。

  卻硬生生被洛飄零回眸一瞥給牢牢地摁在了椅子中。

  她有些生氣,更覺得委屈,眼里淚花已鼓溜打轉。

  可當她讀懂大師兄的笑意時,她只能選擇沉默。

  長兄如父,對于像她這樣的孤兒來講,師傅不在了,師兄便是她最為親近的人,這也是為何她對大師兄又愛又怕的原因。

  洛飄零的笑總能帶給她能量,帶給她安全感。

  可一旦她有這種感受,便說明他們的處境不佳,所以才需要鼓勵,才需要寬慰。

  很顯然,他們之中有內鬼是真的。

  而內鬼很可能便在他們四人之中!

  洛飄零道:“諸位既然都這么關心我們聽雨閣的家事,那不妨一齊來破破案。”

  俞樂笑道:“家事?這么說洛公子已認定叛徒出自聽雨閣咯?”

  洛飄零道:“俞公子恐怕理解有誤,暗影十八騎也已是我聽雨閣之人,如何不能稱為我閣中之事?至于我們當中有無叛徒?誰是叛徒?洛某心中尚無答案,畢竟洛某也無法完全肯定,這一切是否都是俞公子憑空捏造的。”

  俞樂不怒反喜,揶揄道:“原來洛公子也會自欺欺人。”

  雪清歡倒是聽出了洛飄零話中關鍵,道:“洛公子有何辦法來破案?”

  洛飄零道:“雪閣主可還記得在下之前提到的重點。”

  雪清歡道:“銹跡斑斑的鐵錨?”

  洛飄零道:“那雪閣主可知曉要如何畫這樣的鐵錨?”

  雪清歡訕訕一笑,連連搖頭,他到底是道聽途說,并沒有仔細考究過紅衣教聯絡標記的模樣,更別提親手畫出來了。

  俞樂倒是出人意料地配合。

  左手輕輕一抖,一股勁氣刮過,桌上茶壺已竄入其手。

  右手摘蓋,左手持壺,好似揮毫潑墨般,在空中劃了個圈。

  只見茶水漫空,卻不見半片茶葉。

  一聲脆響后,茶水已然落地,正好在地面上形成了個鐵錨樣式。

  鐵錨大體呈“山”字形。

  錨桿挺拔直立,是謂勇往直前。

  錨冠無比粗厚,意指穩如磐石。

  兩側錨爪鋒利異常,象征著無堅不摧。

  這便是征服江河湖海的象征!

  俞樂輕易一揮而就的標記尚如此大氣磅礴,其本尊威嚴便也可見一斑了。

  若非眾人均對俞樂背景略知一二,否則可要認為他是紅衣教之人了。

  雪清歡道:“這紅衣教標記可是俞公子所畫的這般?”

  廳中不少人已不住點頭。

  可洛飄零卻搖了搖頭。

  雪清歡道:“不對?”

  俞樂道:“確實還不對。”

  雪清歡道:“還不對?是…缺了什么?”

  洛飄零道:“缺了銹跡斑斑。”

  雪清歡道:“銹跡斑斑怎么畫?”

  俞樂面色已變得凝重,道:“銹跡斑斑本不是畫上去的。”

  雪清歡道:“鐵具生銹確實不好畫。”

  俞樂擰了擰眉,似已想通了什么,道:“只能撒上真正的鐵銹。”

  雪清歡雙眼放光,驚疑道:“洛公子之意莫不是此人身上隨時帶著生銹的鐵具,這樣才能在畫成鐵錨后,撒上鐵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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