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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燙手山芋

  見周圍這情景應是不在枯藤洞中了,沒想到那裂谷深淵下竟有通往外部的暗河。

  此處是為何處?

  紅葉、雞蛋二人的情況如何?

  姜逸塵暫時無法去多想,當先的情況還是得先收拾好一身狼狽的自己,再作打算。

  左臂上的傷口依稀可見天賜蛛螯牙留下的印記,觀其色著并未發黑發紫,卻是正常景況,看來那清靈神散還是蠻有效用的。

  姜逸塵解開了穴道,不斷地揉捏著這只如同木頭疙瘩般的左臂,以疏通內中血液。

  待得筋骨得以利落活動,姜逸塵方才能褪去粘附在身上,僅是干了一半的衣裳,隨意撲在石面上晾曬。

  為減輕負重,姜逸塵并不攜帶瓶瓶罐罐之物,因而,衣裳中用桑皮紙包裹的藥散全然被水浸濕,歸入溪流中去了。

  姜逸塵皺眉咂嘴地將一團團紙包取出,行走江湖的必備良藥便如此付之虛無,不免有些心痛。

  除了藥散、幾顆碎銀外、便是已被打濕得略顯沉重的藍皮內功心法霜雪真氣了。

  其實姜逸塵已將霜雪真氣的內容熟記于心,只是翁鎮淮和成寅二老定要他將此隨身攜帶,他也不好拂了二老的意思,便依言照做。

  打濕了的書本,若不攤開來一頁頁晾曬干,便再難將之分離,書中內容自也會有所毀損。

  姜逸塵苦笑,自己都還未拾整妥當,便得先顧著身外之物,腦中雖有這想法,行動上卻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先將書本攤開,正欲擺放在陽光下,卻見本應是空白無物的一頁竟寫有字跡。

  “坐忘收心篇: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帥。靜則生慧,動則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實是;甘宴有為之內,誰悟虛非?心識顛癡,良由所托之地…”

  見到“坐忘”二字,姜逸塵心中一顫,再往下讀,便知這寫的是修煉功法的分篇總述。

  這莫非是,無相坐忘心法?!

  可為何會在自己身上?

  “是了,我倒忘了,去丹霞山莊前我曾向丈三兄與司徒兄討要過無相坐忘心法觀摩,當時并無筆墨,丈三兄便答應從丹霞山莊回來后會將無相門的功法留與我,只是重傷醒來之后,在翁老、成老的指點下修煉了霜雪真氣,便將這事忘了。”姜逸塵忽而了然。

  “丈三兄自不是食言之人,而用這遇水顯色的墨水將這惹得幫派覆滅、傳說中極具潛質的無相坐忘心法寫在一本下等的水系功法霜雪真氣中倒也是個不錯的掩護,這也是翁、成二老要我隨身攜帶這本書的目的,難道二老便不怕自己一時大意將之丟了么?”

  回想丹霞山莊一役還是不久之前的事,可其后接二連三的事件到讓人覺得過去的日子甚是漫長,而此時手中這本書更似一個重擔掛在了姜逸塵的肩上。

  手中沉甸甸的無相坐忘心法讓姜逸塵無論如何也與無相門脫不去干系,丈三、司徒鐘二人和他已算得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了,若是他們不幸殞命,那他無論如何也會把無相門給傳承下去,即使手中這燙手山芋將給他帶來無盡的麻煩。

  藍皮書中,每張紙的單頁上依舊是霜雪心法的修煉要訣和指導圖示,在其背面一頁便是無相坐忘心法的內容了。

  背面的文字遇水顯字,干了后便空空如也。

  姜逸塵從頭翻起,比之方才更加小心謹慎地將一頁頁紙張分離開,吹干晾曬,生怕稍有不甚,使得紙張損壞。

  同時為了不耽誤功夫,也一頁頁翻看起無相坐忘心法的內容來。

  “無相坐忘心法,坐忘在先,后成無相。

  忘卻物我界限,達到無己、無功、無名的境界,無所依憑而游于無窮,是謂無相。

  坐忘細分七層境界,「一敬信」、「二斷緣」、「三收心」、「四簡事」、「五真觀」、「六泰定」、「七得道」,修習者應著重于坐忘收心、主靜去欲。學道之初,要須安坐,收心離境,不著一物,入於虛無,心於是合道。境為心造,收心,一塵不染,超凡脫俗,方可得「靜」和「虛無」,心體回歸。

  色相、聲相、香相、味相、觸相、生住壞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無如是相,無相功成。

  粗略看過一遍,姜逸塵總算知曉為何丈三會說同門弟兄們雖都能將這無相坐忘心法熟背默記,卻偏偏難明其意,修習難有進境了。

  不同于霜雪真氣或是他曾在西山島上修習過的同為木系內功的點穴截脈心法有著簡明扼要的修煉要訣或是修煉要穴的簡易圖示,這無相坐忘心法不僅通篇為文并無任何圖示,且均似在講經論道,屬實稱得上晦澀難懂。

  而依著其中大意,想來得要想真正修成此功,需先領悟大道,或是說能悟道者自可功成。

  一念及此,姜逸塵心神一動,閉眼盤膝而坐,嘗試著感悟自然萬物的生息,將自己融入周遭環境中,而后漸漸遺忘自身,以達到所謂的忘我境界。

  然,時過半晌,一無所獲,遑論溝通什么天地萬物了。

  卻在此時,有一聲異響響起。

  咕隆咕隆!

  聲音源自腹部,姜逸塵睜開眼,低頭看向那不爭氣的肚子,自嘲一笑,自己未免太過于輕視這傳說中簡易版的逍遙派傳承絕學,或是自己還未達到修煉者的那般心境和感悟,眼下之際,先解決如何果腹的問題才是正道。

  姜逸塵隨意梳洗了一番,將夜行衣丟入了流水中,只著了件單衣,白日間穿著夜行衣行走,不免會讓他人有所疑心。

  功法揣入懷中,紫玉龍鱗劍掛到背上,辨識了個大概方向后,姜逸塵便抬步離去。

  做買賣,眼色尤為重要。

  在西江郡做買賣,常常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因而,能在西江郡做好買賣,能做的長久的,眼色必定不差。

  魏老本名魏乾,年近五旬的他便是在西江郡做買賣,而且是拖家帶口的做買賣,領著一家老小共七口人經營了間茶鋪,生財有道,熟識的鄰里均戲稱他為“為錢”,但魏老雖是個俗人,卻在錢這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很正經,不愿落入俗套,因而,要大伙喚他“魏老”。

  茶鋪開在平江原的一處小山丘上,占地算來也不小,不過只是簡易的竹籬笆所圍,而一家七口也僅是在兩間大房子和一個遮陽棚下住宿、開店,這小山丘是在三條路的岔口之旁,因而,往來客商倒也不少,茶鋪的生意算不上紅火倒也足夠一家老小安逸度日。

  而這茶鋪一開便是十余年,有一部分原因是魏老是土生土長的西江人,而更重要的便是魏老一家老小在他的言傳身教之下,都懂得做生意的根本,看眼色說話。

  茶鋪賣的茶和小食只需要不難吃便可,若想要經營得長久,那便需看眼色說話,語出人喜歡,沉默人悅意,即使手無寸鐵、并無拳腳功夫,麻煩自也不會盯著他們不放。

  魏老雖然不在江湖中混跡,更算不上江湖中人,可他卻是深諳江湖中的規矩,是以在經營茶鋪方面,他有著自己的一份心得,做買賣的,來者皆是客,莫論客人身份高低貴賤,莫看客人著裝相貌,熱情適度,遇挑釁之人,只可退不可進,遇落魄之人,能幫一把便幫一把,莫過多計較,遇麻煩纏身之人,能離多遠便離多遠。

  雖說當中有些規矩相互沖突,但具體事宜具體分析,最重要的還是依著眼色說話行事。

  今日,雖還未至晌午時分,但茶鋪中已是有四五桌客人,這于往常而言也算是熱鬧了,而這般景象便要感謝老天爺了,秋日時分,卻烈日當空,灼熱逼人,過往商客一時難耐這酷暑氣候便也只能跑來這茶鋪中納涼喝茶了。

  此刻,便有一落魄的少年站在魏老面前,神色稍顯稚嫩和木訥,穿著倒并不算破落寒酸,只是掏出來的碎銀確實有些寒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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