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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陸佰叁拾柒回 狼煙席卷潼關西(三)

  喬道清也不避諱,便從袖子中摸出符紙一道,討紙筆,匆匆寫上兩行字,寫的乃是:

  大哥用兵,速來洛陽。

  寫罷,吹得墨干,摸出一縷頭發包在符紙中,就手疊只蝴蝶兒,口中喃喃誦動,忽然一指蝴蝶,喝聲:“疾!”

  便見那蝶兒翅膀撲扇,搖搖擺擺飛起,徑直飛出屋子,不知所蹤。

  曹操看了稀奇道:“我曾見樊瑞施展‘靈燕傳書’之法,他所疊的,卻是個燕子。”

  喬道清傲然道:“燕子太也尋常,似我這蝴蝶,何其雅致。”

  公孫勝不服道:“早知你將那人胡子給我,我疊條龍你看,那才氣派。”

  喬道清驚道:“卻不胡說!小小符紙,如何疊得出龍來?我不信,你疊給我看。”

  公孫勝當即取出符紙,兩個簇擁著,蹲在一邊疊龍。

  曹操本道他們比較的是誰家法術高明,此刻才看出,竟然比的是折紙的本事,不由莞爾,與眾人笑道:“方外之人,赤子之心難得。罷了,任他們疊龍,我們這里且分一分兵馬,各人都有要務…”

  話未說完,便見趙老七滿臉跑眉毛,心浮氣躁,曹操奇道:“七王爺,伱也想隨我出征?”

  趙老七連忙擺手:“我、我才不去,我是說,哥哥,我要去看道長們折龍…”

  曹操大笑:“去、去。”

  趙老七大喜,快步走去,就蹲在公孫勝身旁,看得炯炯有神,趙老五、趙老六對視一眼,也悄悄溜了去。

  三賢王趙楷大怒道:“皇兄托付我等參贊軍機,你們就這般兒戲?待聽哥哥說完了正事,再請道長演示如何折龍,便不行么?”

  劉延慶冷眼旁觀,暗自忖道:這干皇子,好大的心!我大宋迄今未亡,當真天下奇談。

  老曹自然也不為難這些貪玩皇子,搖頭笑笑,指著地圖道:“吾等之兵,要分三路!第一路,出潼關,遠征興慶府,犁庭掃閭、覆宗絶祀,以彰上國威風!”

  一句話,眾人只覺身上簌簌一麻,毛發洞立。

  曹操又道:“第二路為偏師,出潼關后,渡河北上,直奔太原,不可使兀術與婁室合流。”

  最后一指洛陽:“第三路,留守此地,若婁室至,攘之于外,庇護宗室。便是這三路兵馬,你眾人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劉延慶慨然起身:“此等用兵,正奇相合,韜略絕世!不愧是掃王慶、平田虎、震女真、守燕云的‘武孟德’也!”

  一句話沒說,先拍一串馬匹,偷眼看見老曹嘴角帶笑,這才道:“三路用兵,路路都是關鍵!失其一路,則潰及其余。以劉某眼光,第一路乃是衛青、霍去病的事業,一往無前,唯殺戮爾!”

  他一番話說出,眾人也不由點頭,贊同其意。這一路兵,出則無回,傾力一擊,一旦功成,足以流芳百世。

  “第二路乃是張遼張文遠的事業,一則要守住太原不失,二則要遙相呼應一路軍,該守則死守,該出擊,則果斷出擊,陰陽相合,唯在一心。”

  眾人又都點頭,心道不愧是打老了仗的,撇開打仗不談,水平還是相當高的。這個太原守將,最需要當機立斷,其中火候,差半點都要壞事。

  劉延慶見眾人贊同,也自得意,搖頭晃腦道:“至于第三路,守把洛陽,卻是張巡張睢陽的事業,反而最是簡單了,沒什么要想的,孤忠死守,死而后已罷了。”

  說罷,啪的一拍胸甲,擲地有聲道:“某家劉延慶,十五歲即從家父永年公征戰,迄今近四十載,說一句身經百戰,尚屬自謙!只恨年齒漸長,不能遠征,又恨天資平庸,素乏靈睿,不能守太原,思來想去,所能賣弄者,唯這一顆忠義之心!”

  啪的一抱拳,瞪大一雙老花眼,看向曹操:“武節度,劉某乃河南三城節度使、宣撫都統制,今日自請領第三路軍守把洛陽,若有差池,取我人頭論罪!”

  石寶都看呆了,心道乖乖隆地東,大宋的將軍真的會玩啊!

  你這先分析三路目的、需求,頭頭是道,又顯擺自家資歷、長短,歷歷分明,好一番慷慨陳詞,還什么忠義之心,老子以為說完這番話,便要去和西夏人拼一個同歸于盡,不料你話鋒一轉,你是要守在這不動彈啊!

  他不像林沖、花榮,好歹混過官場,有些耐心,也不像史文恭,做教師時也知些人情世故,更不像焦挺,雖然沒面目,卻也聽不懂劉延慶說什么——

  他是明教的大魔頭,跟這個姓劉的,按理來說,仇恨匪淺。

  于是哈哈一笑:“好厲害,真不愧西軍宿將,著實勇氣可嘉。不過劉大節度,小弟膽子卻小,你既然如此忠勇,不如小弟守洛陽,你去打西夏,豈不是相得益彰?”

  劉延慶大怒。

  然而借他一個膽,他也不跟和老曹的人翻臉,即哈哈大笑:“石帥之名,震懾江南,南離神刀若是膽小,天下豈有膽大的?只不過老夫私心想著,南離神刀四字,中原固然無人不知,西夏人怕是置若罔聞,石老弟若肯去西夏,斬殺一二名王,這才是天下第一神刀!若在洛陽,卻是大材小用。”

  天下第一神刀!

  石寶眼神一動,大笑道:“不過同你開個玩笑!某石寶這口刀,原要在萬馬軍中方好逞威。正要去西夏發發利市,哈哈哈哈。”

  姚興冷笑道:“你這廝莫在西夏折了便好。”

  石寶自見姚興,便一直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只是曉得老曹頗看重他,強自忍著不言,如今見他挑釁,哪里忍得?

  當初童貫下睦州,石寶帶傷逃命,本來已要殺出,卻吃姚興攔住,不是梁山好漢來時,骨頭已能打鼓了,此刻新仇舊恨,一發涌起。

  大喝道:“姚興!你這廝莫要自以為是,當初若不是石某受傷,你死之久矣!你說我折在西夏?我看你連西夏都不敢去!”

  姚興霍然起身,抱拳道:“‘武孟德’,末將自隨童帥,百戰百敗,世人不知我心,只道我姚興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還求你不念舊惡,帶挈我去西夏,讓世人看看,姚興可是英豪!”

  石寶一愣,忽然大笑:“哥哥,帶他去,小弟倒要和他比一比,誰殺得西夏狗更多。”

  劉延慶素知姚興勇猛,如今帳前無人,正要籠絡他,頓時大急,眼含熱切看向曹操。

  曹操曉得其意,但姚興這等勇將,既然來投,豈肯拱手讓人?

  皺眉片刻,笑道:“方才劉節度一番剖析,鞭辟入里,若非知軍者,豈能言之?不過守城也非易事,不知洛陽兵馬,如今尚有多少?”

  劉延慶連忙道:“我等自汴梁,帶出三千余人,張俊三將,麾下有千余西軍,此外我這幾日調集周圍州縣人馬,又得五千之數,將將湊成萬人。”

  老曹搖頭道:“萬人太少,雖然鄭州金兵未必會打來,然而圣駕在此,豈能輕忽?我再與你一萬兵,如此便是兩萬人馬,再調集城中青壯,足以守城。”

  趙楷大喜,抱拳道:“哥哥真忠臣也!”

  林沖等人暗笑,并州軍兩萬人訓練未成,絕不可能遠征,也只得守城之用。

  劉延慶急道:“兵馬雖夠了,卻不可無勇將相助。”

  曹操把眾人看了一圈:“張俊將軍,你來助劉節度守把西京,如何?”

  張俊眉頭一皺,苦笑道:“不瞞武節度,聽了此言,末將心中松一口氣,卻又悵然若失。”

  曹操知他心思,松一口氣,是不必遠征冒險,悵然若失,是不能遠征冒險。

  微微一笑,正要開言,曲端卻搶先叫道:“便留張大哥在此!只是曲某卻欲去西夏,西夏侵我故土,此仇不可不報,還請武節度帶挈。”

  王彥亦道:“張大哥在此,我和曲端若有好歹,你替我們照顧老小。武節度,王某亦欲去打西夏,還求帶挈。”

  老曹先前聽了喬道清解說汴梁戰況,曉得這幾個都是西軍年輕一代中有名的戰將,見他兩個求戰心切,當即道:“此大丈夫行徑,二位兄弟便和武某同往罷了。”

  劉延慶不曾如意得姚興,但是此時再說,卻又不免惡了張俊,也只得忍氣吞聲。

  及次日,李助兵到,駐扎城西,他和李懷叔侄兩個,入城來見曹操,都是歡喜異常。

  說起一向行止,李助嘆道:“本欲給金人吃一個狠的,不料汴梁陷了,若打金人,平白便宜了遼狗,正不知所措,收到道清飛書,連忙來見。”

  曹操大笑:“且讓他們自家撕咬一回,愚兄找你,卻有一樁大事…”

  便把滅西夏之策說出,李助聽罷,面紅耳赤:“哥哥!好胸襟,好手段!我紀山鐵騎,正要同鐵鷂子見個高低!”

  老曹笑道:“你這兩萬人,便是基本,這場廝殺,兵貴精不貴多,加我帶回來的三千余精銳,足滅西夏。”

  林沖奇道:“哥哥,并州軍還有萬余人,難道不帶?”

  扈三娘忽然接口:“你哥哥必是要用那支軍去太原。”

  曹操聽了大喜,摟住扈三娘道:“罷了!我家三娘長進不小,我武家要出個女元帥也。”

  四月二十日,老曹入宮,告別官家兄弟,留劉延慶、張俊、凌振守城,又留喬道清相助,自領三萬五千兵馬,出城西去。

  蜿蜒走了兩日,潼關在望。

  老曹便令停下,正要派人去關上交涉,但見關門開啟一條縫隙,一個年輕戰將,領著二三十騎士飛奔而出,停于一箭之外,大喝道:“你等哪里人馬,何故來到潼關?”

  老曹正要說話,卻聽曲端驚喜高呼:“劉锜!你沒死?”

  對面那將神色一變,把眼睛猛揉兩把,定睛看來,大笑道:“曲兄、王兄,你兩個也沒事么?”

  縱馬飛奔而來,王彥指著笑道:“武節度,此人叫做劉锜,那日老種相公兵敗,是我四個殺去了汴梁,后來梁師成令我等出城野戰,他帶兵繞擊敵后,女真兵忽然殺出,彼此都殺散了,我還道他死了咧!”

  說罷下馬,和曲端、劉锜,抱在一處。

  劉锜歡天喜地笑道:“小弟此前被殺敗,無路可去,便往西投小種相公,哥哥們如何也來了潼關?”

  曲端嘆道:“說來話長,這是青州節度使武植,且帶我們入關,見了小種相公,細說不遲。”

  劉锜連連點頭,卻又苦了臉道:“小種相公軍紀森嚴,你們這般多人…”

  曹操接話道:“放心,如何會讓你為難?”便留軍駐扎關外,只點了史文恭陪同,加上曲端、王彥,一共四人,隨著劉锜入關。

  劉锜引著四人,徑直去見小種相公,不多時,到了一處石屋,令侍衛稟報。

  片刻,石屋中迎出三個人來,劉锜介紹到:“這便是小種經略相公,這位是京兆弘農節度使王文德,這位是小種相公的愛將黃友。”

  老曹一眼看去,除了那個黃友四十上下,余下兩個都是老將,居中穿著文官服色的,大約便是小種,須發花白,神情疲憊,身軀高大,卻是瘦得皮包骨頭一般。

  老曹抱拳道:“久聞小種經略相公大名,今日有緣得見。在下青州節度使武植,奉了皇帝之命,要出潼關討賊。”

  “出潼關?”那五十余歲老將大叫一聲,滿臉驚詫:“出什么潼關?潼關外面,全是夏狗。”

  老曹笑道:“若無夏狗,我出去觀光看景么?”

  老將怒道:“恩相,你看這廝如此無禮?”

  史文恭冷然道:“分明是你這廝無禮,你自家畏敵如虎,只道我等也一般?你要慶幸今天來的是我,我哥哥帶焦挺來時,你此刻已在地上睡著了。”

  老將大怒,上前便要放對,小種相公大喝道:“住手!”老將憤憤而退。

  小種相公皺眉看向老曹:“管好你的部將!你雖是節度使,老王也是節度使,你如何敢對他無禮?”

  曹操抬頭,淡淡道:“我若沒記錯,王節度應該是隨老種相公一路,如今卻來了此處,不知老種相公,又在何方?”

  小種相公看他半晌,這才道:“家兄被圣旨急召,中了遼兵詭計,兵敗黃河,傷病交加,是韓存保韓節度,還有部將曲克、馬忠,保著退入山中,近聞西夏人分兵打太原,家兄拖著病體,領殘軍往太原去了。”

  曹操聽了,微微喟嘆,贊道:“老種相公,不愧大宋肱骨,這般年紀,這般傷勢,這般局勢,仍是迎難而上,實在不易。”

  小種相公聽他這般說話,面色稍緩:“食君之祿,自當盡忠。你到潼關究竟何事,是尋家兄,還是尋我?”

  曹操皺眉道:“方才不是說了?我要出關去打西夏。”

  王文德冷笑出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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