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暖春
雖然《暖春》的開篇，小花的遭遇很慘，但是至少，這部電影的基調，卻并不壓抑。
比起《隱入塵煙》來，同樣的是在農村，可是風格卻截然不同。
如果單純地看一部電影的話，或許大家不會想那么多，可是看過《隱入塵煙》之后，再看《暖春》，就會自然而然地拿來做對比。
同樣的是在這個世界，同樣的是農村，但是人和人卻有著巨大的不同。
《隱入塵煙》里面的村子，農民的確也窮，但是實際上，馬有鐵的三哥家其實過的不錯。
但是事實卻是整個村子里不是說沒有善良的村民，可是比起《暖春》來卻是完全是兩回事。
《暖春》里面，雖然村民們各有各的盤算，但是二狗至少救了小花，至少他們展現出來的面貌，并沒有像《隱入塵煙》里面的人們那般冷漠。
所以，如果說《隱入塵煙》展現的是人性的冷漠的一面的話，那么《暖春》里面展現出來的人性就是有溫度的。
回到電影。
爺爺還是找去了上河村。
上河村的村長告訴爺爺：“這娃娃命太苦了，不到兩歲爹娘就死了，上半年唯一的奶奶也死了，這戶人家不生養，就把小花領回去了，可沒兩個月，自個也懷上了！”
“那也不能打孩子啊。”爺爺說道。
村長嘆了口氣道：“要不然，明天我讓人人把小花接回來吧！”
爺爺卻嘆氣道：“娃害怕啦，說啥也不肯回來。既然是孤兒，就隨這娃的意愿吧。”
另外一邊，兒媳婦一邊洗衣服一邊罵罵咧咧地：“逞什么能啊，野娃那么多，都領回來啊？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這要是個男娃，看他還領不領。”
一群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圍在他們家外面吃瓜，聽到寶柱媳婦這么說，都轟然大笑。
頓時寶柱就覺得丟人：“說完沒有，快進去！”
寶柱媳婦也火了：“你跟我厲害啥，有本事你把她弄走！”
寶柱拉著媳婦：“你丟人現眼的干啥？回去！”
結果寶柱媳婦更潑辣直接把丈夫推倒在地，一盆洗衣水直接潑到他身上。
寶柱爹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嘆了口氣。
小花害怕地抱著他，他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兒媳婦和兒子不愿意他收養小花，可他不忍心啊。
爺爺帶著笑花去趕鴨子，在田地里，小花歡快地奔跑著，爺爺給她用野花做了一定花冠，小花開心地戴上，拿著風車跑著玩著，或許只有她奶奶在的時候，她才這么幸福過。
爺爺看小花的鞋子都破了，路過一個賣鞋子的攤位的時候，想給她買一雙，可是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也不夠。
買鞋的小販見小花可憐，把爺爺叫了回來，低價賣給他一雙鞋子。
回到村子里，村子不大，老爺子收養小花的事情，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大家也都認識了小花，小花光著腳趕鴨子，村里的村長媳婦和一個村婦見到了，好奇地問：“小花咋光著腳呢？你爺爺不是給你買新鞋了嗎？咋不穿呢？”
小花只是低著頭看了看腳丫子說：“那是爺爺買的新鞋，不舍得穿。”
說著又去趕鴨子去了。
那村婦看著小花：“這孩子，真招人疼啊。嬸子，你說香草的肚子里咋就沒個動靜呢？”
村長媳婦點頭：“誰說不是呢？”
那村婦卻是道：“這么好的娃，還生啥呢？”
村長媳婦卻是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因為小花的事情，香草徹夜難眠。
白天，小花在院子里掃地，香草把小花拉了出去，說讓她陪著自己去買點東西。
村長不理解老爺子，問他本來就夠苦了，到底圖個啥？
老爺子卻說：“這日子雖然過的苦，但是心里踏實啊。”
這個時候村里有人過來，看到老爺子就笑著說：“寶柱爹，你家香草對小花不錯啊，剛才我看著她帶著小花出去買東西去了。”
老爺子聞言卻是不喜反而擔心起來，問她們往哪邊去了？
他可是知道，自己兒媳婦一直都不喜歡小花，更不喜歡自己收養小花，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老爺子連忙朝著那個方向追上去。
事實上，香草的確沒有那么好心，她要把小花送回上河村去。
可是小花卻不愿意。
“你憑啥不回家？”
“我沒有家，我爹娘和奶奶都死了！”
“那你總不能一直賴在我們家不走吧？”
“爺爺答應讓我留下！”
“爺爺不要你了，讓我把你送回去！”
“爺爺要我，爺爺說過要我的。”
“誰說爺爺要你了？”
“爺爺對我好，爺爺要我的！”
“爺爺要你也沒有用！”香草拉著小花就要把她送回去。
“今天你必須走！”
小花連忙哀求道：“嬸娘，我不回家，求求你別送我走，我要等爺爺回來，爺爺回來找不到我！”
“爺爺才不會找你！”香草不管。
“嬸娘，求求你！”
拉扯的時候，耽擱了時間，爺爺來了，小花沒有被送回家。
但是這讓香草很是不滿。
“爹沒安啥好心，就想讓全村人都知道俺生不出娃來！成天哭喪著個臉，生不出娃來也是被爹給繃的。”香草跟丈夫抱怨道。
寶柱聽了就不耐煩地道：“欸，你說你拉不出屎來還怪茅房嗎？”
“我就是拉不出屎來，我就是怪茅房！”香草勃然大怒，拿著東西就朝著寶柱丟了過去。
另外一邊，小花害怕被送回去，不敢去吃飯。
爺爺好說歹說，可小花就是說不餓。
“我早上吃過了，我一天吃一頓就好了。”小花說著。
爺爺板著臉說：“你不聽爺爺的話了嗎？”
小花這才跟著爺爺去。
只是，飯桌上，小花明顯地感受到，除了爺爺，這里沒有人歡迎她。
寶柱下意識地一聲咳嗽聲都能讓她縮手縮腳的。
但是比起過去動不動就是打罵，不讓她吃飯，這里卻已經好太多太多了。
小花很珍惜這一切。
爺爺蓋炕，她就幫爺爺搬磚頭，幫爺爺燒柴做飯。
另外一邊，香草回到娘家，她為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可是苦死了。
“聽娘的，錯不了，這娃啊，就得自個生，那抱來的啊，全克星。”
“看見人家小花，我就更生不出來了！”
突然聽到她娘說：“欸，后村的二蛋家的媳婦這么多年了也沒生，要不，娘給你問問去？”
香草頓時就一喜道：“行啊，娘，說不定他們想抱一個呢。”
家里小花做好土豆湖，跑到院子里玩，看到母雞從窩里跑出來，她上去摸了摸，摸出了兩個雞蛋，她好奇地拿著雞蛋對著太陽看，結果卻看到了香草。
香草一把把雞蛋打翻在地罵她：“看就會偷了你，啊，你看看，雞蛋都打了，你賠吧你！”
香草轉身看到地上小花的玩具風車，頓時就把氣撒到了風車上，一腳踢開：“哪里來的破風車。”
“嬸娘！”小花哀求著。
可是香草卻是一腳一腳地把風車踩爛掉。
“嬸娘，別踩我的紙風車，我再也不拿雞蛋了，嬸娘，求求你，風車是奶奶做的”
奶奶給她的唯一的東西，被踩壞了，小花傷心極了。
晚上爺爺回來，看到小花站在那里拿著被踩壞的紙風車哭著，問她：“怎么了這是？”
小花哭著說：“風車爛了，被嬸娘踩爛了！”
“爺爺給你做一個，不哭，不哭！”爺爺哄著小花。
爺爺給小花帶了幾個小野果子，小花頓時破涕為笑。
爺爺看到小花還穿著那雙破鞋子疑惑地問：“花兒，為什么不穿爺爺給你買的新鞋子？”
“舊鞋子還能穿呢，等不能穿了，再換新鞋子。”小花說道。
“傻孩子，鞋子不穿，就小了。”爺爺無奈又心疼地道。
“可我也不舍得，爺爺給我買鞋，把錢都花光了。”
爺爺嘆氣道：“小花，聽爺爺的話，把新鞋子穿上，要不，爺爺的錢就白花了。”
小花終于點了點頭。
晚上，爺爺給小花做了個更漂亮的風車，放在小花的床頭。
爺爺坐在門口抽旱煙，想到別的孩子這么大年齡，都該上學了，可他沒錢，根本沒辦法讓小花上學。
于是第二天一早爺爺就出門去砍柳條去了，小花看到新的風車，興奮地穿上新鞋子，跑出去想給爺爺看。
可是卻沒找到爺爺。
小花很勤快，給爺爺做飯，洗衣服，趕鴨子。
她雖然很羨慕其他的孩子可以一起玩，但是她卻沒有去。
自從來了之后，小花就沒有換過新衣服，村長兒子動了惻隱之心，說看看自己家的孩子有沒有穿不了的衣服給小花。
二狗家有三個兒子，可是都是調皮搗蛋，這讓她媳婦感慨，三個兔崽子還不如一個小花懂事。
二狗卻是道：“崽子，崽子也是自己的，也比別人強！”
頓時就被他媳婦收拾了。
小花衣服臟了只能脫下了洗，可她沒有別的衣服，只能暫時穿著爺爺的衣服。
幾個小孩子放學回來路過，看到小花穿著爺爺的衣服，就取笑她，像個小老頭。
寶柱家殺了只雞，寶柱給爺爺盛了一碗，可香草卻是不停地往外撥。
寶柱不耐煩地道：“行了啊，一年到頭也宰不了兩只雞，你別太過分了。”
“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啊？”香草頓時不滿地道。
“啥里外的，這咋說也是我爹。”
“養一個我也不說啥了，現在還得養倆！”
寶柱就道：“那你咋不說人家幫你干了多少活呢？”
和《隱入塵煙》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暖春》里面，處處透著人情味。
雖然其他人家不愿意收養小花，但是至少，還同情她，可憐她。
而寶柱雖然也不太滿意爺爺收養小花，可對他爹卻還是孝順的。
香草盡管處處不喜歡小花，但是頂多也就是踩壞了她的風車，平時罵罵咧咧的，可從來也沒有短了她吃的。
看到雞，小花伸手沾了沾，放在嘴里舔了舔，然后拿來碗快，放在桌上。
她跑出去想看爺爺回來沒，可爺爺還沒回來。
她就守著雞和饅頭，等著爺爺。
爺爺背著一捆的柳條回來，小花連忙迎了出來，爺爺告訴她去砍柳條去了，說有了這些，小花上學就有指望了。
“上學？爺爺，你說的是真的嗎？”小花一臉驚愕。
“爺爺啥時候騙過你了？”
“爺爺，我一定好好學！”
“吃完了飯啊，爺爺這就給你編筐！”
小花點頭：“我要編可多可多的筐！”
小花拉著爺爺來到飯桌前：“爺爺看，雞肉，是叔叔送來的，可香了！”
她挑了一塊最大的夾起來給爺爺，可爺爺不吃，說他什么都吃過，小花不信。
最后爺爺生氣了，小花這才吃雞肉。
吃完飯，爺爺和小花一起編筐，爺爺夸她真聰明，一學就會。
香草娘來了，她來就是為了小花的事兒。
她去后村的二蛋家說了，人家想要，讓他們給送過去。
香草頓時就高興了，說這次一定要把她送走。
小花幫鄰居根奶奶家喂兔子，根奶奶問她：“花兒，怎么那么喜歡兔子啊？”
小花說：“因為兔子最可憐。”
“兔子最可憐？”
小花說：“豬不高興了能叫，兔子不叫！”
“那我送你一只兔子，你要哪只挑哪只！”根奶奶一高興說道。
小花挑了那只最小的。
小花抱著兔子說：“小兔子，你啥時候想媽媽了，我抱你回去見媽媽，我也想有媽媽，媽媽已經死了，奶奶也死了。”
香草打算把小花送走，難得的露出笑容好聲好氣地問：“小花，坐過自行車沒？想不想坐啊？今天嬸娘騎著帶你去玩，好不好？那自行車跑起來可快了。”
小花看了一眼自行車，最終還是跟著去了。
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小花開心地拿著風車。
結果，香草把她帶到了二蛋家，要把小花送給他們養。
小花拉著香草的衣服不愿意，可是香草轉身就騎著自行車走了。
小花追了出去哭著喊著：“嬸娘，你別走，我聽話的，我聽話的。”
因為小花哭著喊著追上來，香草一不留神就摔了被自行車壓著。
小花連忙上去拼命地推開自行車，無奈香草只能把小花帶回去。
二狗子的爹給爺爺送來了大米說是村里補給他的口糧，胖嬸給了小花一些舊衣服。
還問小花恨不恨嬸娘，小花搖頭，卻關心起為什么嬸娘不能生孩子？
小花拿著柳條回來看到香草在院子那里梳頭發，一時間癡了，幻想著有一天，嬸娘也能給自己梳頭發。
只是這一切都是幻想。
她努力地編筐，看到外面小孩子們在玩摳字游戲，小花就跑出去看，認識了第一個字“井”！
寶柱疑惑自己爹為什么編那么多筐，爺爺告訴他，打算編一些筐去賣，過了年送小花去上學。
寶柱對此也不理解，他覺得給口吃的就行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念什么書？再說了，到底不是咱親生的，圖啥呢？
爺爺回來，小花告訴爺爺自己學到的字。
說是自己偷偷學來的，她一共學了二十五個字。
這更堅定了爺爺讓小花去上學的決心。
快嘴大嬸送給小花兩個熟雞蛋，小花把它們藏在被子里，拿給爺爺看，爺爺好奇地問為什么藏在被子里。
小花是擔心被嬸娘看到了說是她偷雞蛋，她留著雞蛋是想給爺爺吃。
另外一邊，寶柱也開始對自己爹賺錢給小花上學的事情耿耿于懷，這也讓香草更加迫切地想要生孩子。
之后的日子里，爺孫倆天天去砍柳條編筐，小花又做了貼餅，她覺得今天做的最好，想給叔叔嬸嬸送兩個過去。
爺爺問她不恨嬸娘嗎？
“嬸娘不是壞人，那天她沒有把我給二蛋，爺爺，把根大爺送的白大米也送過去吧！”
“白大米你不想吃嗎？”
“我只想給爺爺留兩大碗。”
人心是肉長的，雖然依然無法接受小花，可是看著小花乖巧懂事勤快的樣子，寶柱夫婦倆也有些動容。
第二天，寶柱讓小花出去玩去。
這是他第一次跟小花說話，把小花興奮地，她跑出去摔了好幾下，手都摔破了，可是她找到爺爺，依然無比開心興奮地說：“爺爺，叔叔跟我說話了！”
“你就是為了這個出來找爺爺啊？”爺爺一臉錯愕。
可是他不知道這對于小花來說，是多么讓她開心的事情。
“叔叔真的跟我說話了，叔叔還對我笑呢。”
回家后，香草娘來了，可是小花記得，上次就是香草娘要把她送走，嚇的她跑了出去。
夜里都不敢回去。
大家出來找，看到爺爺，小花才敢出來。
她以為她們又要把她送人。
終于，爺爺攢夠了學費，送小花去上學，小花學的很認真很認真。
她每次考試都考第一。
她興奮地跑回家，可是爺爺卻還沒回來，打雷下雨了，小花害怕爺爺淋雨，拿著塑料袋當雨衣跑出來找爺爺。
爺爺淋雨病倒了。
寶柱要去給他爹抓藥，香草讓他也給自己抓藥，但是寶柱對那藥早就不抱有信心了。
香草又說有個偏方特別好用，就是一次吃一百只螞蚱。
寶柱自然是不相信什么偏方的，但是小花卻記在了心里，她每天放學的時候都拿著罐子去抓螞蚱。
抓到螞蚱她就偷偷藏起來，這天香草不小心被開水燙到了腳，小花進去想扶她，可是卻被她推開，手按在了碎碗上割破了，香草推完就后悔了，但是小花卻沒喊疼，跑出去找人來扶香草。
她還弄了搗碎的仙人掌葉子，她看過奶奶這樣治燙傷。
香草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小花。
小花因為舍不得本子，所以求老師能不能給她用鉛筆改作業，老師問為什么？
她說，因為鉛筆判的作業，用橡皮擦了還能用，她只想讓爺爺少砍一點柳條。
小花因為放學去抓螞蚱，很晚還沒回來，爺爺以為她逃學了，小花告訴爺爺，是同學們說大山那邊有螞蚱，所以她去抓了。
爺爺很生氣：“你上學不回家，去抓螞蚱？你啥時候學會這么不聽話了？”
小花哭著說：“我沒有不聽話，嬸娘說吃了螞蚱可以生小弟弟！”
小花把抓到的螞蚱都放到一罐罐里，拿給香草。
看著那一罐罐的螞蚱，香草夫婦倆都驚呆了。
人非草木，香草和寶柱開始嘗試著接受小花，這天他們殺雞宰鴨，讓爺爺和小花一起吃團圓飯，說以后一家人還在一桌子吃飯。
小花放學回來，香草拉著小花進屋，原來是她給小花做了一身新衣服。
小花興奮地到處炫耀她第一次獲得的新衣。
晚上吃飯的時候，香草還給小花買了一個新的風車，香草決定接受小花，讓她改口喊娘。
小花一臉難以置信，最后還是苦著喊出了：“娘！”
村長號召村里給爺爺家捐糧補貼！
還公布了一個被隱藏了三十年的秘密，原來，寶柱根本不是老爺子的孩子，他也是老爺子收養的。
寶柱是他爹在麥秸地里撿回來的，為了他，老爺子一輩子都沒娶媳婦。
這個時候，觀眾才驚訝恍然，為什么之前老村長一直說寶柱爹苦了一輩子，為什么一直勸他，為什么一直幫他。
而寶柱問他爹娘長什么樣子的時候，他總說，好看，好看。
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娶過老婆。
塵封多年的秘密被揭曉，寶柱和香草跪在地上，愧疚填滿心頭。
香草徹底地接受了小花，寶柱也不是親生的，可是他爹對他卻和親生的沒什么兩樣。
一轉眼，就過了十幾年。
老爺子徹底地老了，小花成為了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
香草始終沒有生孩子，但是小花卻成為了他們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