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道觀里的一碗粥
從趙國南方林家堡到道一山，共有一千二百里的路途。
因此從林家堡出發拜師的這一行隊伍，早就在半月前出發了。
馬車里坐著的都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自然不能星夜趕路，遇著街鎮，便要停下來歇息。
這兩天車馬隊伍行進到了道一山外八百里的栲栳山地界，此地人煙稀少，讓馬車里的兩位少爺小姐很是煩悶無聊。
今日野風大作，空氣里盡是黃沙，約莫晚上還要下雨。
車馬上的一對金童玉女般的人兒，早就忍受不耐：
“早說了讓爹多派一些隨行隊伍跟著我們，現在就一輛馬車，晚上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到，還要忍受風雨大作的苦楚，妹妹，這都要怪你。”
說話的是南武林盟主林云鶴的大公子林白白。
妹妹林青青則是眼睛一翻，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把你嘴打腫，你信不信？”
身為大哥的公子爺，既怒又氣，終究不敢跟這個妹妹再頂嘴。
打小他妹妹的練武天賦就比她優秀太多，以至于這番前往道一山拜師，都有旁邊這個死皮賴臉的老頭子要跟著來，一路上都在想要打消他妹妹拜師道一山的想法。
“小妮子，我還是那句老話，陳參玄那老怪物已死，道一山現在是名不副實，哪還有什么天下第一大宗的風范，不過是大貓小貓兩三只。”
車上跟兩個人擠在一塊的是一個穿著破棉襖的山羊胡老者，用手在車上的火爐邊取暖，同時重復了那番讓林青青都生繭子的話道：
“你拜我為師，我能教給你的不比道一山上的那些大貓小貓差，而且我可以就在你林家堡教你，現在咱們就可以打道回府，根本不用受這趕路的風霜雨雪之苦。”
林白白一直覺得這身披破棉襖的老頭，說起話很是猥瑣，但每當他瞥見這老頭擺在案邊的那口神劍后，便又會重新升起凝重。
那柄劍，據說是五十年前天下高手榜上的“天下第二”楚煙客劍匣里的六把劍之一。
楚煙客的六把劍，每一把劍都是天下名劍，尋常劍客能夠得到一把，便代表著能讓自身的劍術威力上升一倍。
棉襖老頭能持有一把，已能說明他的不凡。
這老頭正是趙國南北武林之中風頭無兩的“南劍冠、北獨孤”的劍冠吳六省。
一身武功，便是跟他林白白的父親南武林盟主比起來，都猶勝一頭。
這老頭去年一次偶然，來到林家，隨后便意外地發現了他妹妹這塊劍道璞玉，鐵了心的要將自己的一身所學傾囊相授。
可妹妹林青青偏偏不愿學。
“我也跟你說了很多遍了，老頭，我又不喜歡練劍，干嘛要拜你為師。”
車中少女道：
“你見過這一百年來有練劍的成為天下第一的嗎，我要學的是天下第一陳參玄的大黃庭，就算是他仙逝了，道一山總還是有這門上乘武功在的。”
棉襖老頭則是冷笑道：“誰說練了大黃庭就能成材的？這一代道一六子里，有三個被陳參玄授傳了大黃庭，也沒見他們多有出息。”
說罷，他又看著林青青，央求道：“小祖宗，你就是練劍的命，干啥要去學那什么道家武功，我們劍客一劍遞出，一切皆斬，又瀟灑又風流。”
“我最適合走什么路，要你管？”
林青青不打算理會老頭，伸頭露出車簾外，問道：
“林叔，我們今晚不會真的要在馬車里過夜吧？”
趕車的馬夫聞聲回頭，溫柔笑道：“小姐放心，不會的，這條路我走過幾次，沒記錯的話，前面二十里處，就有一個破落道觀，我們可以在那借宿的。”
“那就好。”
車馬前進著，直到半夜時分，果真終于在官道旁的山腳下發現了一座破落道觀。
一行四人走進了道觀，卻發現道觀里早就有篝火亮著。
林青青進去后發現，破落道觀的神殿里點著兩團篝火，一團篝火上面還在煮著飯。
有三個人圍著那煮飯的篝火。
“咦，你們也是路過這里歇息的嗎？”林青青披著紅色披風進來問道。
說話間，她才注意到這三個人里的其中一個年齡大些的男子，竟然是獨臂獨腿，一個大殘疾，斜靠在神龕上。
旁邊另外兩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在鍋上煮粥照顧著男子。
煮粥的女孩聞聲頭也沒回，道：“旁邊那個人才是趕路的，我們是住這里的。”
林青青立即道：“多有打擾，我們也想借此避避風雨。”
煮粥女孩頭也沒回，道：“隨你們。”
林白白靠近妹妹，小聲說道：“這幾個人有些古怪，我們最好小心點。”
說著，他們離著幾人五丈外找了個避風地歇著。
只見棉襖老頭瞥過一眼殘廢男子和那對男女孩，嘖嘖道：“好一對杰出武骨，可惜被一個殘廢所累…”
林青青好奇道：“老頭，你意思是那對小孩的練武天賦很高？”
棉襖老頭轉頭笑道：“再高也沒你高。”
林青青沒有在意馬屁，但不免好奇的看向了那三人過去。
漸漸地，女孩熬得粥香之味傳了出來。
讓林青青幾人也不免肚子咕咕叫起來，于是也開始從馬車上取下來鐵鍋，埋鍋造飯。
這時，林青青卻聽著另一堆篝火那邊傳來了那個青年人的聲音：
“請問…小姑娘，我能不能用錢買一些你們的粥喝？我隨行帶的糧食吃光了。”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拿著一塊銀錢。
女孩愣了一下，猶豫再三，道：“錢就算了，你拿碗過來，我給你盛一些。”
青年尷尬的道：“我沒有碗。”
煮粥女孩無奈的道：“我們也只有三只碗，那你只能等我給我師父師兄盛完之后，你去喝甕里的余粥吧。”
青年大喜，道：“多謝。”
不一會，女孩依次給自己三人盛滿了粥，把粥甕讓給了青年。
而林青青這邊也開始了烤肉，那都是他們從林家堡里帶出來了上好肉脯。
逐漸的肉香味傳出來。
但林青青注意到那殘廢師徒三人，似沒有聞見肉味一般，只一點點的喝著自己的白粥。
等粥喝完了。
女孩再看了一眼抱著粥甕喝的青年，笑道：
“你這人，出門在外居然不帶夠干糧，這么笨的？”
青年也不好意思的放下小甕，隨口道：“我出門前聽人說去道一山的話，準備半個月的口糧就夠了，走到這里才明白，他說的是騎馬…”
“道一山？”
豈料，一聽這三個字熬粥女孩臉色變了，他身邊的男孩表情也跟著一起變了，立即兩個人都盯向青年：
“你去道一山干什么？”
青年聞言正色道：“實不相瞞，在下齊正一，此次前往道一山，正是想要拜入大宗門下。”
立即，小道觀里的幾個方位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
“你要去道一山拜師？”
“你也是要去道一山拜師？”
兩句相似但差別很大的話，來自于不同方位的幾個人。
上面的一句話，是殘廢男子面前的那對少年少女。
下面那句，就來自五丈外的林青青了。
當兩句話同時出現之后。
立即小道觀里的空氣氣氛無比的寂靜和凝重緊張。
“拜師道一山？”
隨即，熬粥女孩氣紅臉頰一把上前奪過了粥甕，怒道：
“你，你快把喝我的粥吐出來！快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