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無極低頭沉思片刻,道:“你說過,大角鎧師團遭到了風雨獄星盜團的突襲,一時無法逃脫,只好一路逃亡到了鐵原星域,試圖借助這里的碎石星帶和行星光環來逃避”
“豈不知,這正好中了風雨獄星盜團的計。”
“因為風雨獄星盜團也是打得同樣主意,希望在消滅大角鎧師團之后,借助鐵原星域的復雜環境來逃跑”
“所以他們預先在鐵原星域外圍設下了陷阱,就等著大角鎧師團來到,正好堵了個正著”
李耀臉上的肌肉不斷顫動,喃喃道:“我原先一直是這么猜測的。”
“我認為風雨重將大角鎧師團一路驅趕到鐵原星域,再展開決戰,就是為了借助這里的地形,而之后我的突然出現,已經打亂了長生殿的所有布局。”
“直到今天下午之前,我一直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但是在聽到綠洲部落的消息之后”
李耀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重重疊疊的桑皮紙。
那原本是他用來手繪設計圖用的,此刻卻是被他用寥寥數筆,簡單勾勒出了一副星域地圖。
“你看,這里是風雨獄星盜團最初突襲大角鎧師團的蒼龍星域,從這里到鐵原星域,還要穿過兩個廢棄星域以及一個碎片世界,路途實在太長,變數實在太多了”
李耀在星海地圖上指指點點,解釋道,“而最后,也的確是因為在路上消耗了太多時間,才令風雨重功虧一簣”
熊無極揚起眉毛:“問題在哪里”
李耀瞇起眼睛,眼中放出了毒蛇般的冷峻光芒,道:“問題在于,我了解風雨重,他的狩獵風格不是這樣的”
“這條在蜘蛛巢星上浸泡了幾十年的毒蛇,他的狩獵風格是簡潔凌厲。爭分奪秒,盡量減少中間環節”
“對他來說,狩獵方案越簡單越好,每增加一個中間環節。就會多一份危險的幾率”
“所以,今天散會之后,我回到房間,把自己代入到了風雨重的角度,重新策劃這一次襲擊。”
“我發現。如果按照他慣常的風格,他完全可以在蒼龍星域就展開致命一擊,吹響決戰的號角”
“蒼龍星域的環境,固然不適合他逃跑,但他卻可以爭取到多一天的寶貴時間”
“一天時間,足夠他從容逃跑了”
“為何,他一定要舍易求難,一改自己的戰術風格,非要長途跋涉,故意把大角鎧師團放到鐵原星域來”
“一個老奸巨猾的資深星盜。絕不會干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情。”
“我只能猜測,這不是風雨重的本意,而是來自更高層,也就是長生殿的命令或者暗示。”
“長生殿,因為某種原因,一定要讓這一戰在鐵原星域發生”
熊無極深吸一口氣:“這只是你的猜測。”
李耀嘆息道:“我也希望只是猜測,只是多疑而已,只可惜我的直覺往往都十分準確,當我預感到危險來臨時,十有都要出問題的。”
“我原本以為。這一局游戲,已經在鐵原星域外圍,以我的勝利而告終。”
“可是說不定,游戲才剛剛開始。我連對手是誰,他想要贏得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在這個對手面前,風雨重這樣的金丹強者,亦只是牌桌上的一張牌,一塊籌碼而已”
李耀說完,卻發現熊無極的注意力完全沒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神虛無縹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熊族長”
李耀輕輕喊了一聲,熊無極才從恍惚中驚醒,目光重新聚集。
李耀道:“熊族長,是否有什么事”
熊無極干咳一聲,道:“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熊族長好好休息,我還要回去再仔細計算一下,按理說長生殿一開始絕對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這個局肯定不是專門針對我,我必須把自己出現之后帶來的所有干擾因素統統剔除,把整件事倒推回去,以沒有我存在的情況,重新推演一遍,看看是否能找到對方非要把戰場設置在鐵原星域的動機”
“相信,只要找到了這個動機,就能知道對方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了”
李耀起身告辭,熊無極卻是欲言又止,直到李耀走到門口,才叫了一聲:“李耀”
李耀回頭,有些不解,總覺得熊無極越來越古怪。
熊無極雙拳緊緊攥住,右臂上的鋼鐵手掌“吱吱”作響,有些咬牙切齒地說:“相信我,無論我做了什么,都絕對是為鐵原星的利益考慮一定要相信我”
李耀皺眉:“什么意思,熊族長”
熊無極這句話出口,卻是有些后悔樣,頹然地揮了揮手,輕聲道:“沒什么,你先走吧。”
說完,又添了一句,“假如有朝一日,事情發生變化,一定幫我照顧好沙玉蘭和巫馬炎,或許,可以把他們送回星空去。”
李耀愣住,還想追問,熊無極卻是再度化作了一座枯朽的根雕。
李耀滿心疑惑地回到了自己房間,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沉吟片刻,將梟龍號悄悄放了出去,進入隱匿形態,藏在外面小院中,一顆大樹的樹洞內。
從這個方位,剛好可以看到熊無極的房門。
熊無極剛剛遭受重創,神情萎靡,卻是沒有察覺。
李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只不過最后瞥了熊無極一眼,總覺得他的眼神格外詭秘,似乎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完成布置之后,李耀就盤膝而坐,將腦細胞活躍度逐漸提升,開始反復推演從自己登上長生殿運輸艦開始的每一個細節。
這種推演,比繪制法寶結構圖更加消耗心神,李耀才推演到了第七天,就頭昏眼花,隱隱有昏昏欲睡之感。
忽然,視界之內。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是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悄無聲息潛入到了醫院后面的小院之中。
“果然有古怪”
李耀精神一振,裝出均勻呼吸的樣子,幸好他在思考時沒有開燈。在外面看來,他應該是陷入熟睡。
那人的斗篷下面,露出幾縷白發,借著月光偶爾可以看到一張紅潤如嬰兒的面孔。
是烈日部落的族長,燕正東 “他來干什么”李耀大惑不解。
燕正東行蹤詭秘。徑直找到了熊無極的房間,輕輕推門。
熊無極竟然沒有鎖門,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來。
進去之后,房門卻是“咔噠”一聲鎖上。
梟龍號無法聽到房間里傳來的聲音,急得李耀抓耳撓腮,好奇心簡直要從腦子里蹦跳出來。
足足半個鐘頭之后,房門再度打開,燕正東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斗篷歪在一邊,也顧不得遮掩,有些氣急敗壞。壓低了嗓子沖著房間里吼叫:“對,我就是信不過你這件事無論由誰提出來都可以,就是你不行絕對不行”
熊無極的聲音,從房間里斷斷續續飄來,聽不太真切,什么“日月可鑒”,什么“五雷轟頂”。
燕正東卻是“嘿嘿”怪笑,道:“少來這套,咱們煉氣士不信諸天神佛,只信刀劍和拳頭。發這種鬼誓有個屁用”
“總之,我從大局考慮,不會來揭穿你的真面目,但你最好也少動這些歪心思。老老實實當你的狂熊族長吧”
“真要和飛星人接觸,等老子死了再說老子活著一天,絕不會讓你這么干”
說罷,燕正東袍袖一抖,大步離去。
李耀心里像是貓抓一樣,有些吃不準要不要讓梟龍號跟上去。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
烈日部落被安排在了飛熊城一角的獨立營地,和羽蛇、巨斧兩部都在一起,營地中高手眾多,難保不會被他們發現蛛絲馬跡,那就弄巧成拙了。
等熊無極關上房門,李耀才收回梟龍號,再次陷入深思。
這次苦苦思索的,卻是熊無極和燕正東之間的關系。
熊無極肯定有一個極大的秘密,而燕正東也并不像是下午在議事會中表現的那樣,是個蠻不講理的莽夫,他似乎知道熊無極的秘密,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真是一團亂麻”
李耀思考了一夜,都沒厘清頭緒,直到黎明來臨時終于打熬不住,靠著床頭打了個盹,不過才睡了沒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驚醒。
極遠處,隱隱還有人在擂鼓。
戰鼓。
“敵襲”
李耀大吃一驚,聽出這是飛熊城中最高級別的戰爭號角,一般來說,只有天劫異獸大舉攻城時才會吹響 “什么情況”
李耀急忙披掛上剛剛修復的天蝎戰甲,大步沖出醫院。
外面已經是一片大亂,街道上哪里還有半點兒慶典的氣氛,所有人都如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煉氣士們大喊大叫,朝著城東方向跑去。
“沙蝎大叔沙蝎大叔”
巫馬炎不知道從哪兒鉆了出來,一只鞋卻被踩掉了,緊緊抓著李耀的手臂,彎得像個蝦米,上氣不接下氣。
“什么事”李耀沉聲問道。
“烈日部落的數千煉氣士鬧起來了開戰他們要和咱們開戰”巫馬炎尖叫道。
“不可能”
李耀悚然一驚,難以置信道,“為什么”
鐵原六部雖然有些摩擦,但還不至于兵戎相見,昨天在議事會上大家各有立場,唇槍舌劍,但各位族長都是思路清晰,可以理喻的人,向巨斧族長和羽蛇族長雖然厭惡飛星人,但從利益出發,也同意了和飛星人的接觸。
就連昨晚燕正東和熊無極密談,兩人不歡而散,燕正東都說過會“大局為重”
怎么會,鬧到要開戰這么嚴重 “烈日族長燕正東,被殺了”
巫馬炎幾乎要哭出來,驚慌失措道,“烈日部落的人,似乎掌握了什么證據,說什么是熊爸殺他滅口的,他們要為族長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