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父親...
在墜落...
自己...在墜落。
卡薩丁感到了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下墜，猶如石沉大海，一點一點的在下落...
而在這不斷下墜的過程中，卡薩丁的眼前出現了水泡，在這些水泡里，卡薩丁看到了很多東西。
他看到了...兒時被父母拋棄，成為了棄嬰的自己。
這個臟兮兮的棄嬰得到了一個商隊的庇護,被送到了大塞沙漠的一座小村莊，但也就是僅此而已。
這個小村莊里并沒有人愿意收養這個低賤的棄嬰，因為他們連自己都喂不活了，當然是養不起這個棄嬰的，但是好在這個村莊里的人不少都很善良，若是有多余的一口食物,或是不要的食物,他們都會喂給這個低賤的棄嬰的,這可是貧瘠的恕瑞瑪...是在殘酷的大塞上。
而他也很爭氣，即便吃的是人們不要的，沒營養的東西，可是他也頑強的活了下來，吃著百家飯的他一天天的長大...一天天的在長大。
時間好像在一點一點流逝，卡薩丁卻并不知道自己身處在什么環境。
他試圖掙扎起身，但是除了失重下墜外，卡薩丁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看到在沙地里打滾，不斷的長大的孩子。
他看到了在撿別人不要的東西吃的自己...
看到了第一次試著偷東西，但最后卻放棄了的自己。
他看到了在少年時期，被人搶了食物卻懦弱無助的自己。
他看到了成為了受雇于商隊，為了保護他們重要的貨物，而成為了掠食者誘餌的自己。
卡薩丁身體下墜，但是混濁的眼中卻出現了一絲感慨之色。
這個時候的他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就算讓成年人去做這件事,那也是九死無生啊，可是卡薩丁卻每次都抓到了那一線生機。也正因如此，卡薩丁才從誘餌成為了向導,好像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一樣。
卡薩丁靜靜的看著他,看著那個自己。
他越長越大，已經不再是個瘦弱的皮猴了，他成為了一個強壯的男人，成為了卑爾居恩小巷和市場上的金字招牌。許多外地的游商都知道，想要通過危險的大塞沙漠，卡薩丁是當地最好的向導。慢慢的，還有人開始委托卡薩丁帶他們去尋找寶物，卡薩丁都一一接受了。
一嘴沙子的男人握著一個破了一半的杯子，明明又破又爛，可這個杯子卻讓卡薩丁得到了三個金幣的獎勵，而他的雇主也因此賺了個盆滿缽滿。
“是這個啊...”
“那是我第一次挖掘出來的寶貝。”
看著這一切的卡薩丁眼中的緬懷之色更濃了。
直到...
一個女人走到了青年時期的卡薩丁身邊，看著這一幕的卡薩丁喉頭一動，發出了哽咽的聲音:
“雷克瑞瑪。”
“我一生中的至寶...”
在恕瑞瑪的最南部，在澤瑞瑪，幫無數雇主找到了他們的至寶的卡薩丁，在這里卻找了自己的至寶——一個女人，在這,卡薩丁愛上了澤瑞瑪一個沙漠部族的女人。
他們相知相愛，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期,然后，也孕育出了愛情的結晶。
看著在和襁褓中的女兒互動的自己，一旁的卡薩丁再也忍不住了。
失重感現在已經消去了不少，卡薩丁掙扎著，試著向前爬去，他...他已經快忘了自己的凱莎的模樣了。
那件事過去后已經十多年了，時間...過了太久太久了。
他想看看自己的凱莎。
然后，卡薩丁成功了。
他離自己的凱莎更近了。
卡薩丁就站在另一個自己的旁邊，低頭和另一個自己一起看著襁褓中的女孩。
“哈...我寶貝女兒可真丑。”
青年時期的自己懷抱著嬰兒，伸出了一根手指，正小心翼翼的向小嬰兒的臉上摸去。
是啊...這個小小的，瘦瘦的，皮膚皺巴巴的像是猴子一樣的小嬰兒，長的可真丑。
但卡薩丁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哇哇！”
但是突然，皮孩子就放聲的大哭了出來。
另一個人出現在了眼前，是妻子，她馬上就從青年時期的自己手里頭接過了嬰兒，開始低聲的哄了起來。
卡薩丁看著她，看著她和凱莎，又看著在一旁手足無措的自己，然后，他也走了過去，兩個大人開始用盡一切辦法哄著小嬰兒。
慢慢地，凱莎長大了。
卡薩丁沒有再掙扎，任由著失重感帶著他下沉。
但他能看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了。
一歲的凱莎還不會說話，只是會哇哇的大叫，但是卡薩丁卻覺得寶貝女兒好聰明，她只要一餓了，就會向著妻子爬去，然后在妻子身邊哇哇的大哭。而在自己的面前，她卻從來不會找吃的，仿佛她知道這個沒用的男人給不了她吃的一樣。
兩歲的凱莎已經會小跑了，外出工作的卡薩丁每次任務完成，拿到報酬的第一時間都會發出一封信，然后趕回小巖石村，而這個時候，妻子就會帶著女兒出現在村口，等著卡薩丁的回來。卡薩丁看著一頭紗布，飽經風沙的男人跑到了凱莎的面前蹲下，后果就是嚇的小凱莎哇哇大哭，并跑到了母親身后抱著她的腿躲著。但當他摘下了一頭的紗布后，小凱莎就會一呆，哇哇的收了眼淚，認出卡薩丁的她又會激動到搖搖晃晃的跑到卡薩丁的面前。
三歲的凱莎就很調皮了，她是小巖村里最調皮的孩子，卡薩丁會給她帶數不盡的玩具，但是每個玩具凱莎都玩不了多久。卡薩丁認為小凱莎是個大方的孩子，因為她會把玩具給別的小孩，但是妻子卻認為這是很敗家的行為。丈夫賺錢很危險，能省則省！卡薩丁遠遠的看著被妻子教訓了，然后和哭著的小凱莎一起罰站的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臉上帶著哈哈大笑，一只手還按在被教訓后哭泣的小孩腦袋上。看到這一幕，卡薩丁的臉上一下就露出了傷感的表情。
五歲的凱莎已經變得懂事了，她知道了父親的工作很危險，變得不會再總吵著要卡薩丁早一點回去，而是讓卡薩丁在外面多注意點安全。而這一年...是，二十九歲的自己嗎？卡薩丁看著第一次聽女兒這樣的話，然后躲在了女兒看不到的地方，正抱著妻子大哭的自己。他的至寶在擔心他的安全。
七歲的凱莎學會了寫字和讀書，現在的她開始好奇小巖石村子外面的世界是個什么樣子的了，南部沙漠生存環境殘酷，但是凱莎卻被父母保護的很好。每次卡薩丁回去，已經長成大孩子的她還是會跑到卡薩丁的跟前，然后臟丫頭會甜兮兮的伸手要卡薩丁抱她，接著，她就會順勢摟住卡薩丁的脖子，向父親討要有趣的故事聽。
八歲，卡薩丁送出了一把匕首給凱莎，看著女兒驚訝的捂著嘴，用雙手捧起匕首開始圍著餐桌跑的樣子，到了中年時期的卡薩丁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但是一邊上，卻是一臉不悅抱胸不爽的妻子。恕瑞瑪的女人當然要懂得使用武器，但是凱莎才八歲，八歲就給那么危險的武器也太過分了！可是看著凱莎高興的模樣，還有在教著凱莎怎么用武器的丈夫，她搖了搖頭，最后也捂著嘴偷笑，她什么也沒說。
九歲，卡薩丁又一次接到了一單不錯的生意，這一年，他要去皮爾特沃夫，把一個貴族的古代遺物送到皮爾特沃夫的一個貴族的手里。
“不，不，不！”
“不要去，不要去！”
卡薩丁看著站在妻子面前的自己，正彎下身笑著和凱莎做約定的自己，在一旁發出了憤怒的吼聲。
“不要，不要，求你了，卡斯塞阿迪，不要去！”
身體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卡薩丁揮動起了冥界之刃，發了瘋的劈砍向面前的場景。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冥界之刃劃過，可是畫面依舊存在，而那個自己也背上了行禮離開了小巖石村。
卡薩丁阻止不了，他阻止不了的自己的離開。
“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不要離開她們，不要離開她們。”
畫面再次一轉。
卡薩丁突然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面上，右手的冥界之刃脫離了手腕。
他看著自己失去了凱莎的自己，在發了瘋的一樣的挖著廢墟。
流沙和碎石將他的手給刺破，可那個自己卻不管不顧，在廢墟上挖到鮮血直流，他在不停的嘶嚎著妻子和女兒的名字，卻沒能得到任何的回應。幾天后，古塔爾和伙伴們趕上了卡薩丁，卡薩丁抱著自己的頭，身前是古塔爾，他和古塔爾，一起看著，看著那個早已崩潰，精神恍惚，眼神空洞在烈日下流著血淚的男人。
他的眼淚已經流干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想起來？”
“為什么！”
“為什么要讓我再經歷一遍！”
古塔爾他們將卡薩丁拖到了附近的城市，打算帶卡薩丁離開這里，可是卡薩丁...不愿意走了。
他的心已經死了，和他的妻子女兒，一起死在了小巖石村。
卡薩丁閉上雙眼，但是那些畫面還在浮現。
仿佛是一場夢魘，是一份詛咒。
我為什么會想起這些？
我沒有打算忘記他們，但是我現在一心只想著的只有復仇。
為什么要讓我再經歷一遍？
我做錯了什么嗎？
我...
我為什么會在這？
突然，卡薩丁慢慢的抬起了頭。
我進入了艾卡西亞，我和虛空作戰，然后...我活了下來。我見了古塔爾和一些老朋友，我打算徹底向他們告別，一個人面對虛空...
那么，我現在在做什么？
是了...卡薩丁抬起頭，看向面前。
那些氣泡已經消失了。
“我遇到了一個虛空生物，我和它作戰了。”
“不，那不是虛空生物。”卡薩丁緩慢的站了起來。
身體不再下沉，他好像都想起來了。
一切的一切，卡薩丁都想起來了。
他在納施拉美遇到了...一個女人。
一個和妻子長的非常像，有著和自己一樣黑發的女人。
卡薩丁撿起脫落的護手，戴了起來，他開始使用虛空行走，向著上方穿梭去。
一點，一點，一點。
直到卡薩丁的手觸碰到了界限。
“砰！”
冥界之刃穿破了界限，整個世界宛如玻璃般破碎，卡薩丁伸出了左手。
“凱莎！！！”
“噼啪...”
漆黑的沙漠上，一個燃燒的火堆旁，身體強壯的男人猛地坐起了身，高舉著自己的左手大叫了一聲。
眼前一熱，是火堆啊。
卡薩丁焦急的看向了篝火旁的身影，那是個正將烤熟了的蝎子往嘴里塞的女人。
她長的非常漂亮，擁有著一頭漂亮的黑發，誘人的紅唇和漆黑的蝎子肉做成了鮮明對比，她的臉頰鼓鼓的，正在嚼嚼嚼的看著自己，手里頭還抓著兩個木枝，上頭串著烤熟了的小的沙蜥。
眼神呆滯的看著自己，費力的吞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她馬上擦起嘴，眼里有些躲閃，看著卡薩丁連勝道：“你，我...我把你當成虛空怪物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是...”
“你是凱莎，你是我的凱莎？對不對？”
卡薩丁卻已經連滾帶爬的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傷勢已經全好了，但是身體有些無力，酸軟，這是餓了的現象。
但是卡薩丁此刻根本沒感覺到餓，他的靈魂在顫抖，眼前的這個女人...
伸出雙手，緊緊的按在了卡莎的雙臂上，顫抖著的，卡薩丁大聲問道：“你是凱莎...對嗎？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凱莎...多么讓人懷念的名字啊。”
卡莎眼里閃過了回憶，嘴角勾出了苦笑。
她忘了好多好多的事了，在地底世界的那些年，被這身皮膚同化的這些年，卡莎甚至忘記了卡薩丁的長相了。
但...這個名字，她卻還牢牢記得的。
“對，我是凱莎。”
卡莎低下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抬頭看著自己，雙眼放出了喜色的男人，他張開口想要說什么，但頭一歪，突然就暈到在了卡莎的腳邊。
得到了證實后的卡薩丁，那根筋徹底的松懈了過去。
他對虛空力量的掌握并不熟練，根本不如卡莎。之所以他會現在就清醒過來，那是因為卡薩丁強行壓制住了虛空的本能。
但得到了證實后，卡薩丁強壓著的精神就斷開了。
而卡莎低著頭，看著將頭埋在了自己雙膝上的男人，眼中閃過了不知所措。
父親...這可真是讓人措不及防的詞啊。
卡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觸碰在卡薩丁的腦袋上。
腦海里，一些記憶回來了。
她想起了被自己丟下了的一些事。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