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文
蜿蜒的溝壑與峽谷之下————
是陰暗的，是潮濕的。
道道巨大的管子肆意的運輸著工業廢水，充盈并污染著這兒。
伴著地下水溝的腐臭氣息，這惡劣的壞境下，卻是坐立著一頭鋼鐵巨獸。
銹跡斑斑，灰霾繚繞，綠色的煉金氣體不斷的從它的身體里噴出。
那是一座座立于工廠之上的瓦罐。
而在這座擁有奇異景象的地下城市里，在一家名為——老卓朗修理鋪的店面外，一個穿戴著亞麻絲線制成的長袍少年，此刻正拿著沾滿油污的扳手，低頭擺弄著面前的巨大機械擺臂。
三道奇異的玻璃管子，里頭裝滿了幽綠色的液體，正插在了金屬擺臂的中央插槽。
而伴著少年的不斷搗鼓，玻璃管中的氣泡升騰，那幽綠色的液體也是跟著的沸騰了起來，顏色也從綠色逐漸的變成了紅色，就像是被沸騰燃燒起來了的鮮血。
見狀，少年警惕的后退了兩步，然后瞇著眼睛看著面前的金屬擺臂，那堪比他半個人大小的擺臂，在紅色液體的燃燒下，竟自己抽動了起來，而在轟隆作響的聲音下，少年笑著的哈了一聲，接著，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唔，看樣子的話還是能夠修復的，不過竟然能打壞成這樣嗎，不行，這他必須得加錢給我，一塊小的波爾金屬大概是在七銅幣左右...所以，他至少還得再加我十枚銅幣的樣子。”
“我也不坑他，加上買金屬的時間費用，怎么也得多加兩銅吧？”
林文用鞋尖碰了碰擺臂的中央，伴著皮靴點在了擺臂中央的紅色按鈕上后，玻璃制管中的氣泡消散，而液體的顏色也是從紅色變為了綠色。
接著，巨大的金屬擺臂便安靜了下來。
林文伸出手，單手輕松的提起了巨大的金屬擺臂，然后走進了卓朗修理鋪。
“臭小子，我都已經告訴過你多少次了，沒有我的同意，你不準擅自接下私活！你難道就不怕這給你帶來麻煩嗎？我說了多少次了，那些混混，黑幫份子的活，你不準私自接下！！！”
林文才帶著拳套走進店面，面前，就伴著叮當作響的聲音，像是從鐵堆之中走出一般，一個個頭不高，身上帶著股難聞氣味的消瘦中年人出現在了林文的面前。
那是機油的味道，還伴有鐵屑燃燒后的金屬氣味。
徑直的走向收銀的桌臺前，他先是看到了桌面上擺放的一堆“垃圾”，接著，便是憤怒的都把它們都給推了下去。
“悠著點，卓朗，你丟的那些可都是我的寶貝！”林文不滿的叫道。
“閉嘴，你個混賬小子，你個惹禍精，麻煩精，你個白癡，豬玀，你個骯臟腐臭的石甲地蟲，你個只知道吃的孤僻石...”
嘴上沒有停下，他還在不斷的對著林文發出些骯臟的詞匯。
林文見狀，直接忽視了老卓朗，走到一間屋子里，林文先是把金屬擺拳掛起放在了墻壁上，接著林文走出房間，然后看著老卓朗，出聲說道：“修理這個拳套，我一共能收到一枚銀幣，二十枚銅幣。”
“這個價格給的倒是不錯...”還在罵林文的老卓朗突然一改態度，摸著下巴點點頭。
“我可以分給你五十枚銅幣，然后剩下的就都歸...”林文試探性的說道。
“滾！！！老子養你，教你五年了？你竟然還敢和我討價還價？你這臭小子的皮又癢了是不是？”卓朗聞聲，又是大聲的咆哮了起來，甚至抓起了面前的一塊厚重東西直直的朝著林文丟去。
林文見狀，撇撇嘴的輕松躲了過去，然后伸出雙手對著卓朗，每只手豎出四根指頭，林文接著說道：“好好好，那么為了感謝老卓朗你的養育之恩，那我就分你八十銅？”
“不，臭小子，我要那一枚銀幣。”
“哈哈，你可真是個貪婪的老家伙啊...”
“彼此彼此，你個臭小鬼。”見林文站在那郁悶的撓起了頭，老卓郎就像是獲得了勝利一般，嘿嘿嘿的大笑了起來。
林文也不反抗。
一枚銀幣就一枚銀幣吧，雖然老卓朗暴躁了點，貪婪了點...但是他對林文的好，林文都知道。
老卓朗就是個不擅表達的家伙罷了，之所以要一枚銀幣，林文很清楚，那是因為規矩。
身為“學徒”的林文擅自接下了黑幫份子的活，對方說的是給一銀幣，那到時候會不會真給還真是個問題，但是如果老卓朗插手了這件事，那事情就能有所不同了，那就變成了林文是受老卓朗的指示接下的活，如果到時候對方不肯付錢，那么老卓朗便能出面。
在這黑街之中，老卓朗可也是個狠角色呢。
不然的話，又怎么可能在這種地方開出個修理鋪？
“對了，范德爾要找你。”
笑了一陣，卓朗突然又嚴肅了起來，他看著林文嘟囔道：“你不會是又犯下了什么錯了吧？林文·洛蘭特，我已經警告過你無數次了，你不準和他酒館里的那幾個孩子混在一起，你要知道，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嗯嗯嗯，我當然知道。”
又來了，老卓朗的這熟悉一套。
林文低著頭，撿起先前被卓朗掃下的“垃圾”，然后說道：“因為他們沒有腦子，他們只有著拳頭，但是我不一樣，我是個動腦派，我很聰明。
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以試試攀登上那座金色的輝煌城市，我可以遠離這被灰霾所覆蓋，黑到不見底的陰溝。
我可以不再被上城人稱呼為地溝老鼠，而是成為一個人上人，我也可以穿著皮裙長靴，像是個貴族一樣，那樣的話，身為我養父的你也能沾沾光。”
“而他們的未來，只能是在下城里當個黑幫份子，或是去做個賣藥份子，干著那些危險的工作，想要好點的話，就得到上城的碼頭去當個血汗工人，但是一定得要學會忍受皮城人歧視的目光和言語。”
“夠了，卓朗，這套說詞你已經和我說了無數遍了，我也回答過你無數遍了。”
林文翻了個白眼，用麻袋裝上了自己的寶貝。
上城嗎，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林文對底城的環境充滿著排斥，向往著上城。
那里光明，安全，空氣清新。
一切都是偉大的，自由的。
那里充滿學術氣息，欣欣向榮。
而底城呢？
充滿毒性的綠色煉金氣體布滿了整座城市，這里黑暗逼仄潮濕，人們每天都呼吸著充滿著金屬顆粒的有毒氣體。
與上城的生活完全沒有可比性。
可那是林文五年前的想法。
祖安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還不是“偉大”的皮城所導致的。
現在的林文，他很喜歡著這里。
雖然一直都被籠罩在灰霾之下，但是這里的繁華熱鬧在林文看來，卻是不讓上城分毫，這兒的居民包羅萬象，文化異彩紛呈。
林文接受了這里。
而這里現在也接受了他。
“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在為你好。”卓朗不滿的說道。
“是是是，老東西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走了。”
林文嘖了一聲，帶上麻袋，轉身咣的推開了鐵柵。
老卓朗看著林文走了出去的背影，憤怒的大罵道：“你個不知好歹，不懂對錯的混賬小子！你就一輩子的在這地溝中當你的地老鼠吧！”
林文擺擺手，很快的便消失在了濃厚的灰霾之中。
而店里，老卓朗在林文走后，先前還在暴怒的他卻是突然的露出了微笑。
“我要是走了，那你這個老東西要怎么辦？你無兒無女，學徒也就只有我一個，你難道還指望你老了有人給你養老嗎？這里的人不來搶你就不錯了，更別說我要是走了，你那天吸霾吸到死在店里都沒人知道。總得有個人來為你收尸吧？”
“再說了。”
“不識好歹的老東西，我可是個祖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