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圖錄。
正在逐漸開始延伸。
其鋪天蓋地,遮天蔽日,迅疾間已經占據了大半天空,圖錄還在不斷蔓延,要把天穹徹底覆蓋。
猶如墨水般,潑墨揮灑,正在侵蝕著天穹。
猶如無數士卒,披甲執銳沖出,浩浩蕩蕩席卷天地。
天地間一片昏暗。
抬眼凝視著這一張墨黑色的圖錄,梁洲牧卻是不由一顫,手中持有的黑棋,直接摔落到地面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黑棋在地面上滾動,梁洲牧浮現出驚駭之色,抬手間手指顫動的指著天穹,不敢置信的開口講道:“怎敢。”
“陰極宗怎敢祭出森羅圖。”
梁洲牧話語間,就要站起身來,但卻是被對面的男子,伸出的紙扇阻止住。
梁洲牧抬頭看向面前魏王世子,沉聲開口講道:“森羅圖出現,陰極宗必定大舉而動,下官要去持令開啟大陣,守護大梁城安全,杜絕陰極宗攻城。”
“城外蕭園出事,下官要聯絡官員和本地駐軍,前往蕭園支持。”
魏王世子緩緩收回折扇,目光自棋盤上流轉,徐徐開口講道:“州牧大人說笑了。”
“蕭園有老梁王在,何人敢冒犯老梁王虎威。”
“這盤棋還沒有下完,州牧大人可不能走。”
梁洲牧順勢端坐下來,抬手間已經拿出了手帕,輕輕擦拭著額頭和面頰,喘喘不安的開口講道:“世子說的對。”
“老梁王虎威無敵,區區陰極宗賊子,殺起來如砍瓜切菜。”
世子頭也不抬,手持著折扇輕輕一抬,跌落到地面上的黑棋,就已經拔地而起,重新落入到了梁洲牧手中,世子溫和講道:“這里是梁洲,不是齊洲。”
“亂不了。”
“如今還是下棋要緊。”
梁洲牧不斷擦拭著額頭,連連點頭講道:“有魏王殿下在,梁洲就不會亂。”
“下官下一道明令,讓眾官各歸其職,謹守本分。”
“或者是封閉城門?”
梁洲牧最后話語,卻是小心翼翼,正在試探著世子底線。
世子此時抬頭,微笑如故,平和的開口講道:“州牧大人何必多想?”
“蕭園出變故,我也是很驚訝。”
“不過想到老梁王我就安心了,區區賊子注定無功而返,沒有必要驚慌,這一會說不定賊人已經被老梁王擊潰了。”
“要是老梁王對付不了敵人,那我們也應付不了,只有請父王出面了。”
“所以何必多此一舉,在這里喝茶下棋就好了。”
梁洲牧連連點頭,只是屁股下猶如生瘡一樣,根本是坐立不安,來回的開始扭動,對此世子猶如看不見。
目光始終都看向著棋盤,對外界的變化充耳不聞,起兵一事還需再議,但鏟除了蕭氏在梁洲的根基,這到不是什么大事。
大夏龍雀刀的出現,各地看似平靜,實則已經不穩了。
諸如這樣的舉動,在大夏龍雀刀出現前,那稱得上是石破天驚,挑釁大周的威嚴,可如今并不出格,因為如當前這種做法,天下一百零八洲不少地方都有發生。
只要不把梁洲牧等官員,全部都給驅逐出梁洲,出了什么事大周都得認,畢竟他們有神兵,這就是底氣。
只是陰極宗干的更大,也更加激進。
世子神色輕松,可心中極為沉重,大周安穩的天下,只是大夏太祖一念間,就橫生波折,
當天下都認為大周要完,大周也就完了。
這一幕,不光是發生在此地,大梁城中多處都發生了。
本來蕭園出事,以蕭氏在梁洲的威望,盤踞于大梁城四方的各派,官府和軍隊宗師強者,不少會立即趕往蕭園支援。
蕭氏盤踞大梁城近乎二百年了,這么多年下來早就根深蒂固,和各大宗門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上三品的宗師保持親密的絕對不下于十位。
這才是世家大族真正的底蘊,他們的影響力極大。
可如今本該增援的宗師,卻全部都各自出了問題,不是被人勸阻,就是遇到了事情,一時間被拖延住了,無法立即動身前往蕭園。
盤踞于大梁城內外的宗師,和蕭氏一族關系好的,基本上都出了問題,也不是全部都被阻止,也有一心打算前往城外的。
但來到大梁城后,看見那遮天蔽日的森羅圖后,就不得不止步了。
森羅圖是一件一品半神兵,這一件神兵威名赫赫。
上一次梁洲出現森羅圖,還是三百年前的時候,那正是九幽冥教如日中天的時候,九幽冥教占據齊地后,不滿足于齊地,而是自齊地西來,開始搶占中原之地。
不斷和中原各宗征戰,當時森羅圖橫行無忌,不知道攻滅了多少宗門。
如今盤踞于大梁城的各門各派,可都是當初因為九幽冥教的緣故崛起,是九幽冥教衰敗后,自梁洲退走后,他們趁勢搶占地方,掠奪這一份利益才成功崛起的。
對于森羅圖先天就有著特殊的情懷。
各地宗師總歸是外人,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從而被拖延住了,也就順勢而止了,畢竟他們也看的清楚局勢,能夠有此能量阻止自己的,是梁洲的太上皇。
他們根基都在梁洲,要是得罪了這太上皇,未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除非是離開梁洲,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又不是獨行俠,門派的根基都在梁洲,魚兒沒有水怎么能活,人離開了根,背井離鄉之下,也容易遭受欺負,
宗門遷移出梁洲后,會遭受一系列的問題,各地不同的局勢,最容易遭受排擠,所以他們順勢就下坡了。
但大梁城東北的位置,這一座軍營,此時卻是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梁洲地處中原,乃是天下核心區域,這里駐軍不多,而且因為二百多年沒有戰事,軍紀敗壞,已經算是廢掉了。
但有一支軍隊例外,那就是大梁重甲兵。
這一支鼎盛時期,足足有著三萬的大梁重甲兵,如今只有三千之數。
但這三千大梁重甲兵,卻是一支上品道兵。
人數雖然開始銳減,但戰力卻是沒有削弱,已經自中品道兵,晉升成為了上品道兵,這足以看出一百年來蕭氏的付出。
蕭氏大量資源傾斜,維持著這一支道兵的存在,牢牢掌握著兵權。
一千大梁重甲兵前往神都,乃是驃騎將軍蕭天佑親兵,余下兩千位于大梁城外,距離蕭園也不是太遠。
要是蕭園出事,兩千大梁重甲兵能夠立即前往蕭園增援。
此時位于軍營內部,卻是火氣十足。
都統蕭天離身披甲胄,看著暫時主持軍務的費校尉講道:“大人為何不出兵?”
“蕭園遭受攻擊,校尉應該立即擂鼓召集全軍,然后趕赴蕭園增援、”
蕭天離話語落下后,立即響起一眾贊同的聲音,費校尉看著面前的眾人,對于這樣的言辭不為所動,面無表情的端坐著,仿佛就沒有聽見一樣。
見此一幕蕭天離生出惱怒,因為時間多耽擱一個呼吸,蕭園就可能多死一人,這損耗的都是蕭氏實力。
克制不住自己的語氣,聲音激昂起來講道:“大人不出兵,難道是害怕了。”
“要是害怕的話,那么就由我統帥全軍。”
費校尉抬頭看了一眼蕭天離講道:“蕭校尉已經離開軍營,按照大周軍制,校尉離開,當由副校尉暫代。”
“如今本校尉才有資格掌管大梁重甲兵,你雖然也姓蕭,可誰知道是否為亂臣賊子,和進攻蕭園的賊人是一伙的。”
“本校尉按兵不動,非是不想救蕭園,而是不敢亂動。”
“在等待著來自蕭園的命令,像你這樣毛毛躁躁,要是耽擱了老殿下的大事,這罪責你們誰擔當的起。”
費校尉冷哼一聲,雙手抱拳朝天一舉,繼續開口講道:“論起忠心,你們誰能夠超過本校尉。”
“蕭校尉能夠安心離開軍營,把兩千士卒交付于本校尉,這正是看重本校尉的忠誠,”
“再說蕭園有一品大陣五行迷蹤陣,還有老殿下坐鎮,以老殿下的實力,再加上五行迷蹤陣,什么敵人擋不住,要是有心要我們支援的話,消息肯定已經到了。”
“所以等命令。”
看著蕭天離還要開口,費校尉目光環顧四方,看著眾人已經動搖,知道此時氣勢絕對不能夠弱了,立即高聲呵斥道:
“閉嘴。”
“等著。”
費校尉眼皮下垂,眼睛已經瞇縫起來,一只手已經按在了腰間刀柄之上,再持續一會,肯定還會鬧騰,那時候言語就不管用了,就得殺人了。
一顆心火熱起來。
這兩千大梁重甲兵,冠以大梁之名,自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起始于大夏時期,是大夏太祖麾下大將推演訓練出的一支道兵,為大夏太祖平定天下立下了赫赫戰功。
太宗年間由老梁王奇遇,獲得兵書訓練而成,前后近乎二百年,這才重新恢復到上品道兵之列。
而這兩千上品道兵的兵權,即將是自己的了。
有此雄兵在手,權勢唾手可得。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這王位蕭氏坐得,費氏為何做不得。
握住刀柄的手掌心,已經出現了汗水,這是一次豪賭。
要是蕭氏度過這一劫,不論是蕭天凌還是蕭天銘,一聲令下就能夠擒殺了自己。
所以就賭蕭氏在梁洲的根基摧毀。
只要梁洲蕭氏被陰極宗滅了,哪怕是蕭天佑在神都擔任驃騎將軍,是大周內閣閣臣,可失去了蕭氏的支持,大將軍楊開泰必然發難。
這么多年來大將軍在五軍都護府,可是被蕭天佑步步緊逼,一步步退讓,多年來忍讓蕭天佑,還不是因為老梁王尚在。
以老梁王在軍中的地位,可謂是樹大根深,結下了無數情誼,天下間不知道多少大將,年輕時期都在老梁王麾下為兵,哪怕是大將軍楊開泰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可大將軍就是大將軍,被一位武道二品逼迫,如今忍的越久,那么一朝爆發的火力就有多強。
只要蕭氏一族根基失去,蕭天佑被掃出內閣,罷免驃騎將軍,這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蕭氏一族咄咄逼人這么多年,豈能沒有仇家在。
自己今年才九十八歲,活到二百五之數,有著一些困難,必須要服用珍貴至極的延壽寶物,可活到二百歲不難。
六十年后的甲子之亂,自己也才一百六左右,正值壯年巔峰。
只要這一次成功,奪取了兩千大梁重甲兵兵權,各方拉攏獲得的資源,足以讓自己突破至大宗師。
甲子之亂發生,天下大亂后。
龍蛇起陸,也正是機緣遍地時期,正道和魔道,都會廣收門徒,拉攏大將,授予武學,資源,擔當代言人。
未嘗不能獲得一部鎮派神魔武學,從而重鑄根基,獲得突破武道一品無上宗師的機會。
遇明主,襄大事。
異姓封王,未嘗不可。
費校尉瞇縫著眼睛,隱藏著眸子中的兇光,自己出身低微,想要往上走,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去賭,去拼,去搏命。
這亂世正是自己的機會,要是天下太平,一輩子被那蕭天凌這樣的廢物壓在頭頂,自己如何能出頭。
心頭默默的回想著,陳逆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
遠方不斷傳出轟隆聲音,猶如驚雷轟鳴,但此地氣氛壓抑讓人窒息,蕭天離忍耐片刻,看著遠方森羅圖遮天蔽日,聲勢越發浩大,深深皺起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川字。
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催促講道:“校尉還是出兵吧?”
費校尉抬頭間,瞇縫起來的眸子完全睜開,猶如兩道神光綻放,腰間的寶刀已經出鞘。
一道白練出現,寒光一閃。
寶刀已經來至蕭天離脖頸之上,寶刀鋒利瞬間斬下蕭天離頭顱,鮮血直接噴發而出,灑落了四方一地,費校尉厚重的甲胄,上面已經沾染著鮮血,此時持刀而立,威風凜凜的講道:“此賊三番五次催促。”
“定是和賊人勾結了,要破壞老殿下大計。”
“再有開口出兵者。”
“皆是這般下場。”
費校尉目光森然,冷笑著環視四方,鮮血順著厚重甲胄流淌下,心中卻是大笑。
果然如自己預料一般。
這一些蕭氏都統,都是外強中干,平時跋扈,見血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老梁王身份到底太高了,早就已經脫離了軍中,見到的都是他們耀武揚威的一面,不知道蕭氏一族中,除了蕭天佑外,也就是蕭天銘值得一提了,其他的都是軟蛋。
費校尉大馬金刀重新端坐下來,尸首和血液也不清理。
今日非成即死。
這沒準就是自己的下場。
不得好死。
第二百四十章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