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 女兒的成長

　　滬市圖書館的活動，顧苓依將多余的票給了父母，一家人加上路滿來到場館報告廳。

　　「怎么感覺，路滿他…不太怵我們爸爸啦？」

　　顧苓依跟在人群后面，低聲和妹妹咬起耳朵。

　　前方的路滿正和自家爸爸攀談，言語間沒有想象中的火藥味，也不存在互相夾槍帶棒的針尖對麥芒。

　　一切看上去很和平，貌似比先前兩人在春節時「爺倆搭配、干活不累」的狀態還要和諧。

　　「這不是好事嘛。」

　　顧嘉兒看看前面的兩人，小聲道：「苓依你還想讓哥哥和爸爸打起來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在講座正式開始前，路滿和顧彥找了相鄰的座坐下，雙胞胎姐妹也迅速落座，挨在他們左右。

　　顧苓依和顧嘉兒支愣耳朵，聽了一陣他們的對話。

　　「小路，大難過后，必有后福，顧叔等著瞧你事業再進一步，加油拿下海外的市場——最近還有其他打算么？」

　　「有，不過不是賺錢的，應該說，是撒出去錢的。」

　　「嗯？」

　　「顧叔，經歷這一遭之后，那種體會確實沒辦法用語言準確描述出來，鬼門關前逛蕩了一回，再想想災厄面前只能默默接受的那種無力，心底里是想做點什么的。」

　　「能詳細說說么。」

　　「顧叔，我想籌備一個減災防護的組織，可以掛靠一個靠譜的名人獨立基金會，或者找其他路子，總之做是要做的。」

　　「這個想法…」顧彥下意識摸了下胡茬，若有所思。

　　「這算民間公益性質的東西，要投不少錢，我打算從自己獨資的公司，每年的收益里面拿出一部分，好好弄弄這件事——一開始先試試水，后續企業發展得好，相應的投入也會慢慢擴大。」

　　「民間性質，就注定了能做的不多吧。」

　　「嗯，但是可以花小錢辦大事。」路滿說道，「比如像中小學捐獻款項、圖書與疏散演練捆綁，要求學校每年都按照要求進行足次數的演練才打尾款。再比如，摸排欠發達地區的校舍樓房結構，對容易出現粉碎性倒塌的進行重點加固。一己之力肯定能力十分有限，所以前幾年可以先找個省份或者城市做試點——」

　　路滿闡述著自己的想法，顧彥聽著連連點頭。

　　「不介意你顧叔插一杠子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做這件事。」

　　顧彥拍板道：「嘉兒…和你能安全回來，我也是一萬個慶幸，老天爺待我不薄。」

　　身旁的顧嘉兒噘噘嘴，爸爸是只想提她，出于禮貌才捎帶上提了哥哥的叭！

　　「苓依嘉兒的二舅，還打電話給我，說這是積福行善換來的，最好再去找個大寺大廟燒香拜佛。」

　　顧彥好笑地搖頭：「與其把錢燒成香灰，不如干點更實際的事——來，路滿。」

　　路滿看他身體前傾微微伸手的架勢，立即搶先伸出手，兩人握手：「顧叔，謝謝。」

　　雙胞胎姐妹對視一眼，都有些欣慰的感覺，一直以來互相不對付的兩人，因緣際會有了共同建設的目標。

　　他們的關系，至少有個合伙合作的托底，不會鬧得太尷尬了吧？

　　顧嘉兒腦中靈光一閃，自家爸爸同意和哥哥一起合作做件公益大項目，那是不是就表明，從潛意識里，爸爸不算太抗拒他啦？

　　不然，這種性質的合作人之間鬧掰，豈不是讓公益都付之東流啦？

　　講座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幾位作家和從業者講完了他們的課件，中途有個觀眾互動的環節，讓下面坐著的人提提問，再邀請幾位活躍的讀者上臺簡單分享一下。

　　主持人請觀眾們自告奮勇舉手的時候，顧苓依猶豫地看著臺上的麥克風，糾結和躍躍欲試的神色混在了一起。

　　路滿和顧彥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苓依，試試去？」顧彥放輕聲音，笑著鼓勵道，「不用怕，就當下面坐著的我們，都是蔬菜水果嘛。」

　　「苓依。」

　　路滿伸出手，捏捏她的爪爪：「自信點，你沒問題的。」

　　「嗯！」

　　顧苓依下定決心后，路滿笑著捏起她的爪爪，幫她舉起了手。

　　一陣掌聲中，顧苓依慢慢起身。

　　路滿在她耳邊悄聲：「有個小技巧，你看下面的觀眾的時候，不用看他們的眼睛，盯他們鼻子就行。」

　　這樣既可以讓他們感覺到有目光交流溝通，也避免了演講時直視眾人眼神帶來的緊張。

　　「現場的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想從一名大學生讀者的角度，分享下網絡對青年群體的興趣引導…」

　　初時有些緊張和忘詞，可臺上的顧苓依，屢屢往路滿身上看過來，每每都得到他鼓勵的笑容與豎拇指后，她也漸漸放開了自信。

　　「小路。」

　　顧彥看著正在演講中漸入佳境的大女兒，喟嘆的一聲中帶著感慨。

　　「嘉兒和你，在曰本的那陣子，苓依的表現，真讓我刮目相看，說是嚇了我一大跳，也不為過。」

　　「顧叔，您可能自然而然地認為，她遇到這種又急又糟的事情，會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路滿猜道。

　　顧彥點頭：「對，連她們媽媽也難以置信，苓依在關鍵時刻，不是呆住傻住，也沒有哭得瑟瑟發抖，居然自己扛起來了一片天。」

　　「她也和我說了下，當時她應急處理的舉措。」

　　路滿也嘆服道：「確實非常出色，嚴謹和冷靜都具備了。」

　　「我到現在回想回想，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在家里她就總是窩在房間里，不出門，不和外人接觸，苓依她…」

　　顧彥目光凝在臺上的女兒身上，又稍微偏偏視線，看向路滿。

　　「她在我這個做父親的心里，還是需要家人保護照顧在溫室里面、沒來得及成長和成熟的女兒。」

　　他確實沒有想到，自己內向膽小的女兒，不知何時，已經漸漸長成，開始走上獨立成熟的路程。

　　話說到這里，兩個男人沒有繼續深聊下去。

　　但是他們互相懂得對方要說什么了。

　　顧苓依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她的行事已經不完全是小孩子置氣那種簡單的準則了。

　　對于顧彥而言，有兩件事情，需要他重新審視。

　　第一，他曾自信女兒苓依年齡還小，剛上大學，對感情方面還不懂事，所以需要他作為父親的糾正和干預。

　　第二，女兒苓依在不知不覺間獨當一面，有勇氣改變她以往的膽怯與內斂，逐漸找到自己的前路——是因為什么，為了誰，又是誰在其中成為了她的支持動力和催化劑？

　　女兒苓依和路滿的戀情，是不是就是他之前眼中揉不得沙子，覺得百害而無一利，一棍子打死認定的那種「亂來」「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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