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邊緣街道一處民宅外,聚集了二十多個年輕人。
這些人穿著統一的黑色軍常服,臉上胡須剪的很短,幾乎只有一層茬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能讓人看出來他們是有胡子的而已。
此事,他們個個表情嚴肅,聚集在這所民宅前,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點點頭。
這就是給安貴提供武器和鎧甲那人的住所,經過這幾天的調查,已經將里面的情況摸的一清二楚。
此人名叫常道文,乃是一茶樓掌柜的兒子,家中有一發妻,還有一小妾以及幾個下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人。
年紀三十有二,但尚無子女,最關鍵的是為人低調,這附近的人都不認識他,也幾乎不與鄰居來往。
經過幾天的調查下來,發現他搬來青州還不到一年,根據記錄,似乎是從河北道過來的。
原本來俊臣的意思是,先暫時不抓,跟蹤觀察幾天,看看能不能借此將他后面的大魚給釣出來。
然而這家伙一連幾天過去,除了每天出門熘達一圈之外,找不到任何刻意的舉動。
一開始負責跟蹤的暗衛還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懷疑是不是自己看漏了什么。
然而經過排查之后,發現他就只是單純的熘達,到處逛一逛看一看,每天熘達的路線都不一樣,但完全不跟任何人接觸。
不如說,如果有人朝他走過來,他都會本能的躲避,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愿意跟其他人產生交集一樣。
他倒是澹定,可來俊臣心中著急啊,公主那邊雖然沒給他限定時間,但已經明說了,耐心是限度的。
這比限定時間還要更讓人恐懼,畢竟限定時間好歹只帶自己還有多久,這種情況下,就只能靠猜的了。
跟蹤了幾天之后,要看馬上五月初十了,來俊臣不打算等了,直接下令將其抓捕。
大不了抓起來之后用點手段就行了,自己可沒那么多時間跟他耗著。
既然下達了命令,暗衛的成員們便換上了軍服,一大早就來到了常道文的家門口潛伏起來。
除了潛伏在門口的暗衛成員們,這條街道兩側已經被暗衛給控制住了,不讓行人通過。
至于說現在他們身后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是暗衛的編外成員。
這些人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身上一點都沒有危險的氣息。
他們來來回回的行走在街道上,對潛伏在常道文門口的二十多個暗衛視而不見,只是裝作或著急或緩慢的樣子行走在街道上,如同普通人一樣。
通過前幾天的跟蹤調查可以得知,這家伙每天上午都會出門熘達一圈,大約一個時辰之后回到家,隨后就在家中待上一整天,完全不出門。
命令下達之后,暗衛成員第一時間進行了任務部署。
首先,雖然在情報上來說常道文這家伙有妻子和下人,但并不能肯定他們的關系真的就如同表面上這般。
他們是同伙關系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所以必須將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不能有任何僥幸心理。
這一點是他們在軍隊里面訓練的時候李月辰給他們講的,無論對象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子,都絕對不能輕視,否則便有可能送命。
眼看常道文出門的時間要到了,一群暗衛成員已經在大門兩側埋伏起來,做好了準備。
不一會兒,大門里面便響起了腳步聲,大門兩側的暗衛彼此對視一眼,互相做了個手勢。
隨著大門打開,下人打開了大門,恭敬的行禮:“阿郎。”
常道文點點頭,抬頭看了看外面偶爾路過的幾個行人,抬腿走了出去。
單腳踏出大門的一瞬間,大門兩側的暗衛突然暴起,一前一后沖進了大門之內,向里面的兩人撲了過去。
看到眼前黑影一閃,常道文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隨后撲倒在地上。
“彭”的一聲悶響,常道文倒在地上,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壓著一個胡須極短的青年男子,而旁邊的下人同樣也是如此,被一穿著黑色短擺衣服的人壓在了身上。
他正要開口質問什么,壓在他身上的人已經將手中黑漆漆的斧頭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低聲喝道:“敢出聲就砍死你!”
與此同時,還有數十道黑色的身影從大門外魚貫而入,他們身體壓的很低,腳步聲幾乎聽不到,進入院內的同時已經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散開,最后一個人甚至關上了大門。
而自始至終,外面街道上的行人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依舊有快有慢的在街上走著,就好像這里發生的事情處在另一個次元一般。
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配合讓常道文看的目瞪口呆,他敢保證,這些人絕對是有預謀的!
先是進來兩人非常默契的控制了自己和手下,剩下的人則是分散開去找其他人,中途他們一言不發,動作配合默契的如同一個人一樣。
四散開的這些人手里同樣拿著黑漆漆的斧頭,還有一些則是端著弓弩,從站位上看,明顯是接受過戰陣訓練的。
雖然說已經被警告了,但捂著常道文嘴巴的那只手以及脖子上的斧頭絲毫沒有放松,很顯然是防止他魚死網破。
這種情況下,別說出聲了,常道文甚至不敢張嘴,因為騎在他身上的那個人一直死死盯著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張嘴喊叫,對方的斧頭肯定會劃破自己的脖子。
時間不長,進入屋內的眾人又都回來了,其中幾個暗衛還押著他的常道文的妻子和小妾以及幾個下人。
“隊長,情報上的人都齊了!”一名暗衛對壓在常道文身上的人隊長說道。
隊長點點頭,隨后才從常道文身上起來,擺了擺手道:“將這兩人也綁起來帶回去!”
直到這時,常道文才敢出聲:“爾等是何人?可知…”
“閉嘴!”旁邊的暗衛抬腿就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還未到你說話的時候!”
雖然被踢的一個趔趄,但常道文卻沒有敢繼續說話了,因為對面的那個暗衛已經舉起了手里的斧頭。
兩個隊員將常道文綁起來之后,想了想道:“此處留幾個人好好搜一搜,看是否有暗道或者其他物件,我等現將這幾人帶回去審訊。”
“是!”暗衛隊員們答應一聲。
常道文幾人被押著帶出大門的時候,已經有幾輛馬車停在門口等待了,幾人被帶上了馬車,往暗衛據點行駛而去。
幾人被帶來的時候頭上都套了黑布,所以他們并不清楚自己被帶到了什么地方。
在被帶過來的路上,常道文就已經感覺到了一陣心驚。
以為在他的印象里,這些人抓到了自己,押送的過程中應該會因為完成了任務而輕松的聊天才對,這樣自己說不定就能從他們聊天的蛛絲馬跡之中找到一些線索,從而弄清楚他們是什么人,以及自己被帶去什么地方。
然而這些人一路上都極為安靜,彼此之間一句話都不說,他又被蒙著頭套,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么地方,以及這些黑衣人的身份。
不知過了多久,他只感覺自己好像被帶進了一個什么建筑,隨后又下了樓梯,周圍的光線明顯變暗了很多。
并且聞起來似乎有一股潮濕的味道,想來應該是地窖之類的地方。
不一會兒,他頭上的頭套被摘下,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黑漆漆的,只有幾支蠟燭在前面不遠處,讓這里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
他首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腕綁著兩個金屬環,中間有一根鐵鏈連接在一起。
這手銬的功能不必多說,看看就知道,其中設計之精巧,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前面不遠處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影,看起來年紀似乎不大,但一雙眼睛里確精光四射。
他瞇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心中警鈴大作。
眼前這人未必認識自己,但自己人認識他!
來俊臣,表面上是個在青州開藥鋪的商人,人脈極佳,基本上跟青州各行各業的大老以及大小官員都走的很近,背景及其復雜!
但常道文很清楚,這家伙是公主的人!前年官鹽突然質量提升了很多,同時價格大降,幾乎成了白菜價,聽說那就是公主做的。
而眼前這個人,就是被公主派來管理官鹽的。
看到他的反應,對面的來俊臣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自己賭對了。
本來心中還有些著急的他,這下徹底澹定下來了,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喲,看來你是認識本官了!”
常道文心中一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貴人何出此言?在下與貴人應當是初次見面…”
“好了,在本官面前,不必玩那一套!既然今日本官將你抓來了,自然是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的!”來俊臣的語氣很輕松,一邊說還一邊低頭摳著自己的指甲,態度上充滿了自信,他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微笑著說道:“你可知,私藏鎧甲乃是謀反的大罪?”
“貴人何出此言?在下不明白啊!在下乃是這青州城一富商之子,上回阿爺與貴人會晤,在下還在身邊…”
“哦?方才你不是還說與本官初次見面嗎?”來俊臣咧嘴一笑,眼神中充滿了得意和自信。
常道文一驚,想不到這人居然如此敏銳!看來今天自己是兇多吉少了。
“好了,本官也懶得與你在此打啞謎…”來俊臣擺了擺手,“本官這次抓了你們一家,連帶著下人總共十八人。若你主動說出你們的一切,而其他人沒有說。那本官放了你,其他人處以最高刑罰;若其他人交代,而你抵死不從,那就放了其他人,你被處以最高刑罰;若爾等都說了,那所有人只會有較低的刑罰…”
聽著來俊臣的描述,常道文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自己主動交代,是兩種選擇,要么直接被放走,要么就是較低刑罰;但若是不說…未必會被放走不說,還有可能會面臨最高刑罰。
只是不知道,這所謂的最高刑罰,到底是什么。
或許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來俊臣繼續說道:“說起來,如今謀反之罪,可要被處以凌遲之刑的,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凌遲!
聽到這個詞常道文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個他還真的聽說過,自從報紙出來之后,他也是每一期都買,收看國家的新聞。
他知道當初徐敬業謀反最后就是被凌遲處死的,割了幾百刀才死。
關鍵是他還聽說,這刑罰實際上要割幾千刀,徐敬業那會兒只是因為行刑的劊子手不熟,所以才那么簡短。
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遭受這種酷刑,他就忍不住在心里發憷。
來俊臣突然站起身:“嗯,本官只給你兩個時辰考慮,自己想清楚!”
說完,他就直接轉身離開了地窖,腳步極其自信,似乎根本不擔心他不說。
坐在椅子上的常道文看了看綁著自己的手銬,一時之間并沒有多言,而是有些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兩個黑衣人。
這兩人雙腳分開,雙手背在身后,從剛才自己被摘下頭套開始就保持這個姿勢站在前面的兩側。
他們面無表情,甚至眼神都沒有左右亂瞄,如果不仔細看,甚至感覺不到他們在呼吸。
說實話,若不是親眼看著這些人將自己押回來,常道文估計會以為這就是兩個紙扎人。
有這兩個人在這里看著,是不可能逃跑了,人家大腿上那黑漆漆的斧頭甚至在這地窖的微弱燭光下都有反光,足以可見起鋒利程度。
逃脫無望的情況下,常道文只好仔細思考起了來俊臣的條件,想要從中找到破解的辦法。
而對面的兩個黑衣人就那么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似乎只要他不作出什么過分的舉動,他們都當看不見一樣。
這樣的場面讓常道文感到心驚,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將士兵訓練成這個樣子?
哪怕是大家族中從小培養的死士,都很難做到這種程度的令行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