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在仁壽殿聊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李月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才突然想起來時間的問題。
于是馬上扭過頭問張成鑫:“張公公,何時了?”
“回殿下,剛過子時。”
李月辰點點頭,對武則天道:“阿娘,時辰也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就算明日無事,也不能如此熬著。”
“嗯…”武則天點點頭,“今日天色也晚了,辰兒不必回去了,就在宮中住下吧。”
“好!”
答應一聲之后,李月辰站起身,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說起來…阿娘晚上沒人陪可會無聊?不然孩兒陪阿娘睡如何?”
仔細想想,老爹也走了一年多了,到了母親這個年級,每天晚上一個人,想來應該會有點寂寞。
李月辰也想趁著回來了,有機會還是盡量多陪陪母親。
如果不是為了配合母親的計劃,甚至她是不打算這么早就建公主府的。
“辰兒有心了,也好!”武則天笑了笑,點頭答應下來。
“那孩兒來為阿娘梳頭。”李月辰答應一聲,馬上拉著她的手往后面內殿走去。
古代人,尤其是地位高的女人,發型都是很麻煩的,晚上睡覺之前要摘下一大堆首飾,好好把頭發梳一下才能睡覺。
仁壽殿的蠟燭很多,哪怕是在晚上,能見度也非常明顯。雖然比不上白熾燈那么亮,但至少也能看得清周圍事物。
武則天坐在銅鏡前,李月辰站在她身后,幫助她一點點摘下繁雜的首飾,隨后拿著梳子,認真的幫她梳理發型。
看著銅鏡之中女兒的模樣,武則天突然咧嘴一笑:“一轉眼之間,辰兒也長這么大了,回想一下,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是嗎?”李月辰手上不停,隨后笑了笑,“孩兒倒是沒感覺。”
“等你將來再大些,便會明白了。”武則天笑了笑,“如今正是風華正茂之時,不必想這些。”
李月辰輕輕搖頭:“若是可以,孩兒希望永遠不會長大。阿爺走了,阿娘的白發也越來越多,當真是天地不仁…”
“人若是能長生不老,那誕育子嗣還有何意義?”武則天臉上帶著通透的笑容,“看著兒女長大,本身就是一種傳承。”
“阿娘說的是。”李月辰笑著點點頭,隨后幫她在頭發上抹了一點這個時代的中藥護發素,“好了,阿娘入睡吧,明日無事,可以多睡一會兒。”
來到寬大的床榻前,武則天擺了擺手:“辰兒你去里側睡,我年紀大了,夜里要起來的。”
“好嘞!”
李月辰答應一聲,解開了頭繩,一頭烏黑的頭發頓時散落下來,隨后一個翻身直接滾到了床榻內側。
整理了一下軟乎乎的枕頭之后,便側身躺下,一只手撐著腦袋,笑嘻嘻道:“如今孩兒還隱約記得小時候與阿娘睡在一起呢。”
“盡會哄人,你那時才剛剛生下沒多久,與耗子差不多大,怎可能記得?”武則天白了她一眼,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咳…阿娘,耗子可就過分了!”李月辰無奈的笑道,“怎么也要與貍奴差不多才行吧?”
武則天直接閉上了眼睛:“行了,快睡吧!再說就到寅時了。”
“好!”
“…辰兒都多大了?還抱著為娘作甚?”
“哎呀,孩兒平時睡覺都有抱熊的,若是懷里空空如也睡不著了…”
最終,母女倆都沒有再說話,不過武則天還是伸出手,將女兒摟在懷中,輕輕在她后背上拍了兩下。
當母親的,自然明白女兒的想法,只是借著這個機會表示親近而已。
想到女兒從小懂事又可愛,而自己幾乎沒怎么哄她睡過,于是伸手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哄了兩下。
被老媽摟在懷里的李月辰忍不住笑了笑,不過并沒有睜開眼睛,抽了抽鼻子之后便安心睡去了。
雖然昨天睡得很晚,不過天不亮的時候,母女倆就都睜開了眼睛。
在生物鐘的作用下,哪怕有些睡眠不足,還是早早醒來了。
坐起來之后伸了個懶腰,全身的骨頭都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炸響聲,讓旁邊伺候的兩個宮女都嚇了一跳。
“辰兒這身體聽著倒確實結實!”武則天倒是一臉澹定。
“嘿嘿,孩兒來幫阿娘梳頭!”李月辰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從宮女手里拿過庶子就要開始動手。
武則天笑了笑:“說起來,為娘還未給辰兒綁過頭發呢,要不先給辰兒綁一下吧。”
“這不行,僭越了!”李月辰搖搖頭。
“從小你就不在乎禮數,此時還說這個?”武則天笑了笑,隨后一擺手道:“好了,快坐下。辰兒發型簡單,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弄好了。然后你再給為娘整理。”
聽到老媽都這么說了,李月辰也不再拒絕了,笑嘻嘻的坐了下來:“好,那就勞煩阿娘了。”
兩人的互動并沒有避開身邊的這些宮女,她們都是被嚴格調查過的,基本上已經被培養成了老媽的心腹,而且平時幾乎都不接觸外人,不用擔心什么。
李月辰坐在小凳子上,面對著銅鏡乖乖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武則天則是拿著一把微微閃爍著金色光芒的木梳站在她身后為她將有些凌亂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梳順。
她的動作很溫柔,再加上李月辰的頭發也比較順滑,幾乎每一次都能一梳到底。
“到底是我的女兒,這么一看,長得倒是跟我真像。”武則天一邊梳一邊輕笑道。
“那是,畢竟是從阿娘身上掉下來的嘛。”李月辰笑瞇瞇的通過鏡子跟她對視著笑道。
頭發放下來的李月辰身上一點都看不到平日里的那股英氣,這中分的發型將那筆直的眉毛遮住一些,看起來像一個大家閨秀一般。
但若是將腦袋輕輕一歪,讓發絲遮住小半張臉,瞬間又能變得媚態十足,尤其是那一雙黑亮的眼睛,透過發絲,有一種彷佛在放電的感覺。
用頭繩給她綁了個高高馬尾之后,武則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副樣子,看起來到是像個偏偏美少年。”
“孩兒都二十出頭了,還少年呢?”
李月辰笑了笑,站起身拉著母親的手讓她坐下,隨后開始幫她梳頭。
隨后又幫她將復雜的首飾一件一件的戴上去,同時在心中吐槽,頭上頂這么多東西難道脖子不會難受嗎…
搞完了發型已經過去快半個時辰了,正好早飯也端上來了,母女倆邊吃邊聊。
“你這陽謀倒是不錯,就是不知,他們會有何等方法來對抗?”武則天問道。
“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李月辰喝了一口面前的白粥,“反正宗族之內肯定會有人表示支持,至于說朝堂…他們想反對都沒用,想來也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兒就造反。”
“若是至于呢?”
“那就打唄,孩兒親自去打!”李月辰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不過孩兒覺得,他們要反也會等到將宗族內穩定下來再說…”
武則天點點頭:“倒也是,那便先看看再說吧,反正如今主動權在我。”
又陪母親待了一天,直到黃昏時分,李月辰才起身告退,騎馬回到了正平坊。
李月辰翻身跳下馬背,抬頭看了看公主府氣派的大門,自言自語著長出了一口氣:“終于回來了!”
剛剛走進大門,就看到上官婉兒一路小跑過來。
來到面前的時候勐地一個急停,抬起頭笑道:“殿下終于回來了!婉兒想念殿下了!”
“嗯,昨日回來就在宮中陪阿娘了,故此今天才回來。”李月辰笑了笑,“只是有些可惜,本來說好盡量在年前回來的…結果阿爺忌日沒趕上,過年也沒趕上…”
“殿下征戰沙場,本就意外叢生,莫要因此愧疚。”上官婉兒連忙開口安慰,隨后竟然主動牽起了她的手,“明日便是上元節了,婉兒陪殿下在東都逛逛可好?”
李月辰抬起頭想了想,隨后輕輕點頭:“也好,到時候便微服出去逛逛吧。”
“嗯,殿下在外征戰,總是也該放松一些的。”上官婉兒點點頭,“知道殿下今晚回來,婉兒熬了參雞湯,殿下飲用些吧。”
“婉兒有心了,走!”李月辰笑著答應一聲,跟她手牽手的一起往府內走去。
第二天李月辰早早進宮,去跟母親請安,同時又跟哥哥姐姐一起陪母親待了一天。
吃了午飯和晚飯過后,便起身告退:“阿娘,阿兄,今夜我便出去游玩了。”
“唉,當初阿爺在的時候,可是全家一起出去的。”李顯的表情有些失落,“看來以后再無此等機會了…”
“阿兄,我等皇室成員,還是要以國家大事為重的!”李月辰笑著伸出手,用兩只手捏著他有些胖乎乎的臉蛋揉了起來,“如今在外看來,阿兄乃是被軟禁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出宮游玩,還是暗中潛到城墻上看看好了。”
“嗚嗚嗚嗚…”李顯被妹妹擠壓著臉蛋,嘴唇不停的上下聳動,但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一旁的李輪單手撐著腮幫子笑了起來:“那我便在此陪著阿娘吧,反正今日上元,在宮中陪阿娘也屬實正常。”
這話說的倒是沒有問題,在這個孝道大于一切的年代,哪怕母子之間關系不合,但該請安行禮的地方卻一點都不能少。
今日上元節,豫王就算在宮中待上一整天也實屬正常。
李月辰跟哥哥和母親打過招呼之后,便率先帶著兩個姐姐告退,走出了皇宮。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橘紅色的霞光灑滿大地,連帶著讓紫微宮都變得有些發亮。
雖然天色還沒徹底黑下來,不過這個時候街上的人已經很多了,基本上每條街道每一條巷子里面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
尤其是皇宮對面的這條主街道上,更是幾乎可以用摩肩接踵來形容。
看到她出來,已經等在皇宮門口的上官婉兒小跑過來:“殿下可準備好了?”
“嗯…”
李月辰點了點頭,對今天早有準備了,伸手從福來手中接過簪子,慢慢講自己的馬尾鞭給盤了起來。
如今太平公主算是最容易被猜出身份的人了,除了她,幾乎見不到第二個敢在大街上扎馬尾的女人。
雖然她并不擔心安全問題,但也不想走到哪里都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所以決定改變一下自己的外形。
將辮子盤好之后用簪子固定住,隨后扭過頭道:“兩位阿姐,我等一起…”
“不了,今日說好了回去與清婉對弈呢!”義陽公主直接打斷了她的邀請。
“說起來,大嫂…”
宣城公主笑了笑:“清婉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安靜的很,不會在此時出門的。月辰帶著婉兒去玩吧,我等先回去了。”
“怎么?阿姐也要弈棋?”
“我回去核算賬目,戶部那邊送來的賬本都攢的差不多了,明日之前要做完才行。”宣城公主回答道。
李月辰皺起了眉頭:“阿姐為何不平時做勤快些?”
“太少了,算著沒意思,還不如一次多攢一些同時計算,還能互相對照不是?”宣城公主笑了笑。
說得好聽,這明顯就是拖延癥好吧?
不過李月辰也懶得拆穿她,只是點點頭:“那好,我與婉兒去逛逛好了。”
說著就對旁邊穿著便服的保鏢們擺了擺手:“你們送兩位阿姐回去!”
雖然說不擔心公主的安全,但為了防止有不長眼的過來打擾了殿下,今天這種場合,福來不由分說的將她身邊的保鏢數量增加了兩倍。
保鏢們答應一聲,馬上分出了十個人保護兩位公主回公主府,剩下的則四散分開,隱匿到了人群之中。
如今這些皇家保鏢在經過訓練之后,一旦選擇隱藏,身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的軍人氣息。
再加上唐朝時期男子流行戴幞頭,也很難看得出他們相對比較短的頭發。
可以說,除了胡須比大多數人短了一些之外,穿著便服的他們跟普通人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前提是不知道他們身上的某個部位藏著斧頭的情況下…
李月辰伸手牽起上官婉兒的手:“人多,跟緊些。”
“嗯,殿下放心!”上官婉兒一點頭,抓著她的手也微微用了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