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緣定三生(下)
雪月坊外，羽未央抱著膝蓋坐在一處房頂，仰面看著天空。
今夜皎月明，最神奇的是，星光也明。
月朗星稀在這個世界，不適用。
于是她便望著那瞞天星光，披撒著一肩彎月，光潔的臉蛋在月光映照下，越發顯得高潔動人。
直到歸小貓來到。
她在羽未央的身邊坐下，道：“你有心事？”
羽未央一笑：“連你都看出來了？”
歸小貓嘆息：“這要還看不出來，就奇了怪了。”
她捧起下巴，與羽未央一起看天空明月，喃喃道：“所以，這世界真的存在輪回轉生？”
羽未央搖頭：“沒有。”
“沒有？”歸小貓詫異，不解。
羽未央也托起香腮：“沒有輪回。每一個生命，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只不過，有時候會多出一份記憶，一份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再加一份特殊的…傳承。”
歸小貓怔怔的看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最近…沒怎么看書，讀的書少，你說的，我不太懂誒。”
羽未央道：“輪回的，是記憶，不是生命！”
她言語簡單，卻語氣截鐵：“我不是羽寒凝，我是羽未央！”
“羽寒凝？四百年前的那個冰雪女王羽寒凝？”歸小貓詫異。
那可也是一位傳說中的強大存在，難道就是你的前生？
是了！
是了！
第二新星鄭忘憂！
他好像就有一個精擅寒冰之力的強大手下，難道就是羽寒凝？
一個聲音悠悠從后方響起：“如果是這樣，你怎么解釋，你依然姓羽？你又怎么解釋，你的寒冰之力二度覺醒？”
說話的，是周啟靈。
他立于羽未央身后，笑嘻嘻的問。
羽未央也不回頭，只是道：“為什么是你來？”
周啟靈道：“他不愿見你，怕見了你，聽到讓他失望的答桉。”
羽未央面容不動：“他果然還是那樣的人，魄力不足，當斷不斷！也好，現在他知道答桉了，也便該死心了。”
周啟靈嘆息：“你只是在自我欺騙。你可以不承認，只認為是一份記憶的傳承，那他呢？他又是什么？”
羽未央搖頭：“他是個例外。”
“例外？”
“天下總有例外。我不知道是什么讓他可以輪回，但我至少知道，我和他不同，我們不是一條路！我更知道…”羽未央緩緩轉頭：“他不是天命選中之人。”
周啟靈面色微沉：“何來天命？我輩中人，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與拼搏！”
“那他算什么？”
“也是他的努力！”
“他能靠努力轉生？”
“他至少能靠努力創造現有的一切！卓君彥偷走了他的東西，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就的！”周啟靈激動起來。
羽未央便微笑：“所以，至少有一個答桉是明確的…他果然不是為了別人而做的這一切。你知道嗎？君彥一直覺得，自己很自私，很小氣，相比三位新星的偉大，無私，奉獻，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有時候他也奇怪，天下能上位者多自私。而三大新星這樣的存在，是怎么做到無敵天下的同時，還可以如此大公無私的？而且一共三位新星，竟然個個都如此決斷？如此為后人顧慮周詳！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從來沒有三大新星，原來，從來都沒有為后人奉獻。有的，只是一個自以為是，妄圖永生不朽，輪回再起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那便和君彥沒有什么區別。若說有，那便是他以此自詡為圣，君彥卻至少知道自己的問題，他不逃避，并愿意放手交給他人。從這方面說，他還不如君彥！”
周啟靈默然。
良久，他終于道：“他沒有那么壞，至少他幫了你。你知道這點，你貶低他，不過是想堅定本心。所以，你是鐵了心要跟著卓君彥了？”
羽未央微笑：“你以為我坐在這里憂傷，是因為我在做兩難選擇？”
周啟靈愕然。
羽未央輕輕搖頭。
她終于轉過頭來，面對周啟靈：“我想起了一些事，我在品味。那的確是一種不錯的感覺，很美妙！但，不吸引我！”
周啟靈怔怔的看著羽未央。
羽未央已長身而起：“一生鐵血，難得感時傷世。優柔一番，憫懷一番，亦是不錯滋味，卻可惜，甜品只可偶嘗，豈能作為主食？我這一生，與卓君彥綁定，鐵血戰斗即為我命。便是我曾經的所謂前生，亦不例外！所以，感謝他的相助，讓我無事時，有了一份思念，解了一份歷史，明了一份故去。然，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逝者不可追，何必活在過去？我連三年前的生活都不留戀，還去留戀四百年前從未經歷過的記憶人生，豈非可笑？”
周啟靈啞然。
原來是這樣嗎？
你不是在猶豫彷徨，你只是在品味感悟。
“終是主公付錯情啊。”他嘆息。
說著他轉身離去。
想了想，忽然又停下腳步，道：“主公還沒有放棄。這里有他打下的一切，三生經歷，他知道的事，比卓君彥多的多。今日之后，也許，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羽未央點頭：“是敵是友，你們自己選擇。我可以代君彥承諾一句：只要你們還沒有對我們出手，我們不會先發治人對你們下手。”
周啟靈一笑：“好！”
也便不再多話，就這么走了。
歸小貓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所以，周觀弈，確定了就是三位新星轉生？”
“嗯。”羽未央澹澹道：“鄭忘憂，吳爛柯，周觀弈…前兩個，都是死在地球的。本來還奇怪，為什么會那么巧都死在地球，還奇怪為什么后來的選擇都如此英明，又隕落的如此倉促，現在明白了。是他主動選擇了死在地球！”
歸小貓也明白了：“死在地球，轉生在地球，而宿主只在地球出現…這樣，在命運操弄下，就可以繼續成為宿主。”
“是的！”羽未央很肯定。
“那第一個新星…”
“應當也是。”羽未央突然想到什么，低喃：“周吳鄭王…倒序…”
她的目光微微亮起：“第一個新星，應該是姓王！回去查一下，或許能知道第一新星的經歷。”
歸小貓撇嘴：“都已經明白了的事，還有什么可追查的。”
“不！有很多可以追查的！”羽未央正色道：“周觀弈三生宿主，掌握了太多機密。周啟靈說的沒錯，他知道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未來君彥要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九大宗門，還有周觀弈，甚至他的威脅才更大。”
“那不現在殺了他？”歸小貓殺氣立顯。
羽未央卻搖頭：“不可以。他終究沒有對不起我們，甚至就在剛才，他還救過我。這兩年，君彥也是靠了他的后手安排，才有了今天。不管未來他如何，至少現在，我們不能恩將仇報。”
長嘆一聲，羽未央又道：“周觀弈將來是敵是友，由他抉擇。但這第一槍，確實不該由我們來開！再者君彥從來都無畏對手強大，我們作為他的女人…又怎能懼怕這個？”
香雪屋內紅燭照，對影二人把酒歡。
香雪與紅月暫時出去了，下面的話，不適合她們在場。
卓君彥為鐘秀倒酒：“所以，你是打算跟他走了？”
鐘秀苦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
鐘秀低頭：“我所接受的使命，是維護好曙光會，幫助宿主，對抗宗門。然而曙光會，卻是第一新星所創立的…”
卓君彥笑：“千年遵奉祖師命，卻逢祖宗詐尸中。如今后祖改先命，左是背典右忘宗。到底是遵循舊制，還是遵循舊祖，確實左右為難，確實難做取舍！”
鐘秀便長嘆一聲：“你又何必笑我。你是不是最后的宿主，此事不好說，但曙光會到今朝，怕是要終結了。”
瑯琊王鐘秀！
曙光會會主！
誰能想到，他就是會主！？
若不是周觀弈，他或許永遠不會現身。
然而周觀弈回來了，卻不是以宿主的身份！
曙光會千年傳承的使命，也因此出現了重大變化。
對于鐘秀而言，他的人生一下子出現了重大轉折。
我該怎么辦？
曙光會又該何去何從？
他很迷茫。
卓君彥將手搭在鐘秀肩上：“沒什么，無論你做什么選擇，都沒關系。”
鐘秀看看他：“我知道你看不上曙光會，也看不上我這個瑯琊王。”
卓君彥擺手：“非也，這和實力無關，又或者說，這和你們有多少實力無關。我看不上的，不是你，是周觀弈。”
鐘秀愕然：“三生宿主，三位新星集于一人，掌無盡奧秘，有無窮偉力。縱無系統加身，亦有諸般手段！你，看不起他？你可知，他現在的實力，不比你差！”
卓君彥大笑：“這和實力沒有關系！就算他現在一只手就能打翻我，我也照樣看不起他。”
“為什么？”
卓君彥正色道：“三生輪回，未能傾覆九大宗門，完成使命…周觀弈，他在魄力手腕上差了我太遠。縱有萬般后手又如何？你以為，是我搶了他的機緣嗎？不！是命運對他失望了，放棄了他！”
“胡說！”
遠方雷霆乍起，一聲怒吼滾滾而來。
周觀弈！
卓君彥大笑：“觀弈老弟，命運早就放棄了你！你不相信？龍心琴就是明證！曲譜是喚醒你記憶的根本，而這份遺留，本當到你手中。可為什么會先后輾轉鄒新志再到爛遺堂？就是因為命運已經不想再交給你了！而它之所以會重新出現，不是因為周啟靈，恰恰就是因為我！我逆天而行，觸怒命運，于是它又把你拉了出來！明白了嗎？你只是命運的備胎！若你有骨氣，那么就應當和我一起，共同對抗這該死的命運！”
說著他面色一沉：“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