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原。
孤若懸站在坡上,眺望遠方。
六天了。
算算時間,差不多對方也該來了。
時間將近,孤若懸的心情也越發緊張。
他很擔心,君威的人會來一句“不感興趣”,又或者,干脆就是開出讓他無法接受的條件。
比如放下武器投降?
那是萬萬不能的。
這些天里,孤若懸也沒有閑著,他也在尋找其他的出路,比如必要時,突然發起沖擊,殺出重圍。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三方布防也是不斷加緊。
衛聽風雖然留在了李雙全的營帳里,但是衛聽風的人也已察覺不對,他們緊鑼密鼓的安排著,一邊封鎖著孤若懸,一邊緊盯著李雙全。
四路大軍,各懷心思,若不是君威的人還未到,怕是自己就要先干起來了。
孤若懸一度也有想過,要不要趁機挑動他們內斗?自己趁機逃跑?
但他更知,若如此,怕是就又要得罪君威了。
左右為難!
今日初晨時,期待中的結果終于出現。
從西面來了一支部隊。
一支為數不過千人左右的部隊,穿著從未見過的特戰隊制服,手持步槍,臉上還涂著特制的油彩,顯得殺氣騰騰。
為首的是十輛邊三輪摩托,在山地中飛快行進著,每輛摩托的旁邊都還擺放著一挺加特林重機槍。
在后方,是改裝后的運兵車與自行火炮。
他們在山地的那一頭停下,就地布設陣地,粗大的炮口遙指天空。
盡管從未見過炮,也不知道對方的來意,但在看到這般動作后,孤若懸還是笑了:“是君威的人!他們同意了。”
施淼淼奇怪:“你怎么知道?”
孤若懸笑道:“那些東西有什么用,雖然不知,但顯而易見是武器。既然是在鋪設陣地,那便是有隨時動手的打算。你說,他們要是不同意,會有動手的需要嗎?會需要這么多人來嗎?”
施淼淼恍悟:“原來如此,還是夫君英明。”
孤若懸嘆息:“終不過小道而已,不及夫人你!”
說話間,遠處君威陣營中已沖出數騎戰馬。
為首一人威風凜凜,氣勢昂揚,正是張七斤。
快馬沖至李雙全的營地,這邊各路士兵見狀也紛紛動起來,所有人都走上前線,擺出陣型。
顯然大家都明白,隨著君威的人到來,事情就要有結果了。
這邊張七斤沖入李雙全營帳,勒停戰馬叫道:“誰是孤若懸?”
孤若懸已拍馬迎上:“孤若懸在此,見過閣下。請問。”
張七斤大拇指一豎,指向自家:“君威特戰隊總隊長,張七斤!”
聽到這話,孤若懸肅然:“原來是張總隊長,久仰大名。”
斜刺里衛聽風,李雙全,謝光北也大步走來。
李雙全和謝光北還好,衛聽風的臉色已極為難看。
孤若懸能判斷出來的事,他自然也判斷出來了。
這刻直視張七斤:“所以,唐凝是打算縱敵了?”
張七斤聞聲看他:“你就是衛聽風?”
衛聽風哼了一聲,旁邊侍衛已喝道:“大膽!我家將軍也是你可以呼名道姓的?”
張七斤咧嘴:“如果主公在這里,光你這話你就得挨一槍子。”
他看看衛聽風,冷笑道:“別跟我拿什么正三品大員的架子,你要真有那么威風,那么就不會在這里等上六天了。孤若懸就在這兒,有本事你拿下啊!”
衛聽風怒哼道:“你以為本將不敢?要不是李雙全這小人將我挾持在此…”
張七斤手一揮:“不服氣?行,你現在回去。然后帶你的七萬人來進攻。老子今天就帶了一千人過來,只要你那七萬大軍能滅了我特戰隊這一千人,這邊的事,你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什么?
衛聽風氣的全身打擺子。
旁邊謝光北已叫道:“衛將軍,莫沖動啊!末將上次所言,句句屬實!”
李雙全更是拉著衛聽風的手,語重心長:“這些天,有些話,該說不該說的,都跟你說過了。衛將軍,你是個英雄,沒必要把七萬兒郎因為一時義氣就此葬送!”
衛聽風看看李雙全。
確實,雖然李雙全強扣他,但這幾天也一直好言相勸,對他禮敬有加,說來說去,終不過一句卓君彥勢強不可敵。
然,未有親眼見識過,便總有一絲不甘!
他也實在無法想象,要什么要的隊伍,能以一千滅七萬?
便是萬劍宗,也沒這個能耐!
張七斤也不再理他,轉向孤若懸,直接丟給他一份文書:“這是唐大小姐的條件,接受,便可以回去。不接受,那我們便不管了。”
孤若懸接過文書。
打開的那一刻,他已經有了被刁難的心理準備,然而在看到內容的剎那。
他還是懵住了。
“怎么會?”孤若懸傻掉。
施淼淼湊過來看了一眼,亦是懵住:“要我?”
張七斤微笑:“要求很低吧?鬼哭關,我們不要你們還。這昌州劫來的物資,也不用你們留下。回去之后,你們照樣可以宣傳為大勝,這邊會配合。孤大將軍以一支孤旅兵進月國,轉戰千里,馳騁疆場,殺敵無數,可謂高林國一等一的大英雄。這般氣魄,這般威名,我等為你保留!就算今日之事,也可以說成是孤大將軍智勇雙全,三寸不爛之舌,智退三路大軍!我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和我君威做個朋友,照顧一下后面君威商行的生意,再加上…令夫人!”
聽到這話,李雙全謝光北衛聽風也傻了。
唐凝要施淼淼?
這是何意?
雖然這時代,大婦為丈夫挑女人是常有的事,施淼淼也確實姿容絕艷,但放在這般重要場合,就說不過去了吧?
孤若懸倒吸一口冷氣。
他千算萬算,確實未想到會這樣的條件,心中恥辱更甚。
正待發怒,施淼淼已按住丈夫。
她看著張七斤:“為何要我?”
張七斤傲然揚首:“君威要錢有錢,要武器有武器,唯缺一樣。人才!正所謂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唐大小姐說了,孤夫人為俘十載,卻初心不改。一朝得機,便把握機會。助夫收鬼哭關,兵下昌州,對時局大勢的把握,可謂精妙。雖今日落難,卻不能否認夫人的英明,終不過時運不濟罷了。她對你很欣賞,所以希望你能夠加入我君威。”
“不是為質?”施淼淼愕然。
張七斤搖頭:“來了,就是自己人,是自由的。”
“那我可能回去看我丈夫?”
“自然是可以的。君威的高層,每年都有帶薪假期,時間不是太長,每年也就是二十天左右,當也夠了。如果是孤大將軍想念妻子,也可以隨時過來探親,我君威保你無事。”
眾人同時吃驚的張大嘴巴。
就這?
孤若懸立道:“此話當真?我妻子隨時可以回來?”
張七斤不耐煩:“都是男人,說這些屁話作甚。君威如今做事,還需誑言嗎?要強搶,直接便搶了,你同意與否,都無意義!”
說著手一揮,如刀下劈,帶起一抹不容置疑的肅殺冷傲:
“此事已定,各軍速回!今日不撤,留者皆殺!”
衛聽風終究沒有選擇對抗。
武將一生豪勇,不受膝下之辱。
若是一開始如此,他多半便直接戰了。
然而六天時間,日日勸說,有些話也便入了心,動了意。
然而他也沒有就此撤去,而是帶著七萬人,就這么跟著孤若懸。
看著他們離去,仿如護送,不遠不近,不緊不慢。
他在等!
等鄧龍昌,還有圣都的消息。
他曾希望,鄧龍昌給他信息,讓他立刻消滅孤若懸。
至少此刻,他依然有機會,哪怕沒有李雙全和謝光北的幫助。
然,只是一日后,衛聽風收到的消息如令他如遭雷殛。
那一刻,看著送來的信報,他徹底傻了。
卓君彥大掠皇城???
從萬壽山通往沙州的官道上,高林大軍緩慢前行。
曾經斗志昂揚的高林軍,已沒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戰斗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詭異方式就這么結束,卻又沒有完全結束。
衛聽風的部隊依然遠遠跟著,隨時沖殺,如死神的手懸于頸上。
直到黃昏時,探馬來報:“報!孤大將軍,衛聽風的人退了!”
“全撤了?”
“是!”
于是孤若懸也明白了什么。
他道:“派幾個人去圣都,看看那邊發生了什么。”
衛聽風帶著他的人一走,孤若懸算是徹底安全了,然而他的心,卻沒有因此放下。
望著遠方的連綿山脈,迢迢山路,孤若懸唏噓著:“這天,是真的要變了!”
金秋山。
此地重巒疊翠,山峰奇詭,堪稱登高望遠的好去處。
然而自從許元暢來到這里后,已經好久沒有人敢在此地登高了。
許元暢喜歡這里,每日餐云霞,飲朝露,修濤生不滅勁,施捉星拿月手。
這山頂的樹,早已為他所催,這山頂的石,也早已為他所碎。
唯留一片巨石頂,遍地皆是踏石印。
偶爾許元暢也會想,若他朝后人上此山峰,見自己留下的這些腳印,說不得便可悟通自己的游龍寸身步。
唔,評書里不都是這么說的嗎?
雖事實大謬,然若能成,到也是一番佳話。
今日與往常一樣,許元暢依然立山巔,遙遠一馬川,心中自生豪邁氣,吞日吐月情。
一番功夫剛剛練過,正值氣機強盛時。
忽心中有感,倏然回望,低喝道:“出來!”
便見下方叢林,影影綽綽已現出數道身影。
看到來人,許元暢也是微感怔然:“是你們?”
羽未央輕笑:“未央見過許大長老。”
許元暢面色微沉:“你們怎么知道我在此地?”
羽未央也不多話,手中槍遙指,山風便帶起那一抹曼妙身姿。
她微笑:“這山上,有我,小貓,任平生任大俠,還有方晴,皆帶火器,皆有異術,更有精銳特衛二十人,你不是對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跳崖,但山下還有五百名特衛,各司一方,火器環顧。任大俠雪仙子,也都是輕功身法了得的好手。你逃不脫,跑不掉。”
歸小貓更是冷笑:“一句話,你降,可不死。不降,便殺!”
“為何抓我?”
“交換蘇燕彤。”
原來如此,之前的談判不過虛詞,你們終究還是想以人換人。
可你們竟然是用本大長老來交換那個武道不過四重的女人?
沒有籌碼?
那就創造籌碼!
簡直欺人太甚!
許元暢震怒:“你們竟如此羞辱老夫?”
語出如雷鳴,山頂颶風起。
許元暢全身升騰起熊熊戰意。
怒視眾人,他長聲喝道:“想要老夫投降…”
目睹那冰冷槍口,心神微顫。
“那老夫降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