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嬋居。
歸小貓看看余成龍,再看看柳清清。
語氣古怪:“你們是一對兒?他看起來比你大三十歲。”
柳清清面紅耳赤:“沒有三十,只有二十八。”
余成龍訕笑:“顯老。”
歸小貓噘嘴:“為了救你,得罪了溫涼王。”
余成龍忙道:“我是曙光會的人,我是天下最好的鑄劍師!”
歸小貓冷笑:“他是什么人,你當知道,他不稀罕這個。”
小老兒余成龍賠笑:“我懂,但可以稀罕。”
“如何稀罕?”歸小貓反問。
“推陳出新!”余成龍忙道:“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科學,我知道一些!”
蘇雁語:“你懂科學?”
余成龍答:“有幸見過高人,得其指點,會了些數理化。這些年,一直在研究材料科技。”
雪方晴:“什么高人?”
歸小貓:“可有所得?”
蘇雁語:“什么材料?”
三個人,三個問題。
余成龍便道:“那位高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猜當是一位宿主。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如今在哪兒,我也不知,名字也不過是化名,并無意義。至于成果嘛…呵呵,說了你們也不懂。”
歸小貓問:“你怎么知道君彥是宿主?”
余成龍嘆息:“只怕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不是他,不出靳無心,杜萱靈這幾個,反正是在君威軍。我這趟過來,便是來找你們的。”
歸小貓愕然:“你來找我?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余成龍笑:“你殺死歸府三位化境,不會真以為歸山君就這么低頭了吧?”
歸小貓看著他。
余成龍已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我雖被追殺,卻也沒閑著。我知道歸山君在找人對付你,不過他很狡猾,不會自己出面,只是把你和卓君彥的關系,放給外人知…有宗門的人要過來殺你。”
歸小貓不是宿主。
但她極有可能是宿主的女人。
可追!可殺!
更好的結果,便是抓來脅迫!
歸山君不了解情況,但這不妨礙他做自己能做的事。
正如余成龍所言,他也不過是把歸小貓和卓君彥的關系,告訴了別人,再告訴他們歸小貓在哪兒。
剩下的事,他不用管。
便是露了餡,也好推托!
聽了這話,歸小貓笑了,雪方晴笑了,蘇雁語也笑了。
三女互相看看,紛紛道:
“正好沒打夠,威懾不多。”
“若再來些,到也算是澤城這邊功德圓滿了。”
“既如此,也莫要懲罰那歸山君,就讓他慢慢放話去。”
“正是。不過主公使命怎么辦?”
“無妨,我有一法。”雪方晴微微一笑:“也許可以把所有問題都解決,就是要委屈一下小貓了。”
歸小貓面色一沉:“怎么委屈?”
雪方晴輕撩發絲,語笑嫣然:“也沒什么,就是需要你對歸家的人,好一些。見了那歸山君,還是恭恭敬敬,叫一聲外公的好。”
歸小貓面色肅然:“是有些委屈。”
隨展顏一笑:“但也不難!但在那之前,得殺一個人。”
“誰?”
“歸妙娥。”
說著看任平生:“你去!”
任平生嘆息:“你知道的,我不殺女子。”
歸小貓冷哼:“所以才讓你去!”
新言城,鳴翠巷,君威商行分鋪后院。
清凈別院里,滿堂花樹下。
卓君彥正聽著蘇燕彤關于花州那邊的匯報。
這刻想了想,忽而一笑,問蘇燕彤:“是雪方晴的主意?”
蘇燕彤點頭:“是。”
“有點意思,關鍵還有些我的風格。”卓君彥點頭道:“行吧,事情就這么辦,再安排二百特戰隊過去支援一下。”
這段時間卓君彥不斷傳輸功力,再加上大量威懾值購買藥物,為特戰隊提升實力,已經又有數十名特戰隊員晉升四重境。
卓君彥將這批已經晉升和快要晉升的特戰隊員都派過去,大大增強了那邊的實力。再加上任平生,雪方晴等化境強人,基本可以應對局面。
“對了,洛州本部好像出了些問題。”蘇燕彤道。
“嗯?什么情況?”
“唐凝來消息說,她發現地方有些土豪和一些零散江湖人正在勾結,看樣子是想對付我們。有可能是有外部的支持!”
聽到這話,卓君彥沉思不語。
打土豪,分田產,聽起來很美好。
但世事焉有兩全法?
打的土豪多了,得罪的人也就多了。
他們迫于卓君彥的淫威,無奈低頭。
但只要有機會,也就必然反撲。
如今君威主力在外,內部空虛,一些人就開始有想法了。
“唔,可能還有宗門的意思。估摸著是已經意識到槍支子彈的生產重要性了。”卓君彥自語。
宗門不是傻瓜,初時只是不知道方向。
如今有了方向,各種策略也就紛紛出爐。
正面戰場要殺卓君彥,腹地也要攻。
亂其根本,打其后勤!
不過顯然,他們還沒有經歷現代戰爭的洗禮,并沒有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重要性——有想法,有動作,但不夠重視,依然是依托本地土豪為之。
“需要我派些人回去嗎?”卓君彥問。
蘇燕彤搖頭:“不需要。唐凝說她已經建立一支純粹的現代化武裝,再加之前的地方部隊,可以應對。”
卓君彥笑道:“行,那就這么辦吧,家里的事就交給她了。”
蘇燕彤離開,羽未央過來。
她面色有些不豫:“我不是想挑撥離間,但唐凝的做法,明顯有自立門戶的意思啊?”
古往今來,私立軍隊都是大忌。
卓君彥這么囂張的人,君威軍還是以護衛的名義成立,軍不過是個假稱。
唐凝竟然建私軍,也難怪羽未央這么說。
卓君彥便道:“不奇怪。她就是故意這么做的。”
“為什么?”羽未央不理解。
卓君彥道:“唐凝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她和我不同,她有自己對這世界的理解,有自己的計劃。如今她被迫要追隨我的意志,但她也想實現自己的抱負。我知道她,她不是為了造反,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
羽未央很是不滿:“你是她的主公,你的理想就是她的理想,她怎么能為自己的理想而行事?”
卓君彥便道:“我所在的那個世界,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支持獨立思考。那里的人,崇尚人與人之間應該有所不同,并為自己的追求而努力。”
羽未央愕然:“若人與人之間不能有統一的認識,那天下豈非要大亂了?”
卓君彥一笑:“是啊,沒錯。但問題是,你怎么確定,那統一的意識,就一定是正確的呢?如果這統一的思想,是錯誤的,那會形成什么后果?”
羽未央玉容錯愕,粉面茫然:“所以你是支持她的?”
卓君彥滔滔說道:
“不。恰恰相反,我也認為統一思想非常重要。只是在我那個世界,這種事已經很平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然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相同理念的在一起便可。反正世界很大,人很多!但這里的情況不同。由于能夠帶來的人有限,一切又要量才施用,還要考慮各種情況,導致大多數情況下,我沒有選人的權利…我不可能以公開招聘的方式為自己找人!甚至能做到也沒有用,因為我那個世界,大家聚在一起的理由已經不是理想,而是金錢!正因此,在認知上,也就難免沖突。”
“真正的領袖,其實不是告訴大家如何去獲得勝利,而是去告訴大家,為了什么去獲得勝利!一個偉大的領袖,應該是在思想上點燃他人心中光明的!而我不同,我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因為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改造一個世界的想法。”
“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甚至在尋找自己的路!”
“某種意義上,我就是一個暴君!我不在乎這世界如何,只為自己。”
“但幸運的是,我還有底線。我知道自己做不到,但我至少可以允許別人去做!”
“唐凝有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的意愿,她有改天換地,創造新世界的追求,所以她要做,其實我也是不反對的。”
曾經卓君彥與唐凝在大局觀上紛爭不已,可當唐凝低頭時,卓君彥反而開始覺得她是對的。
他只是不喜歡唐凝對自己的高傲態度,當唐凝的高傲被他擊潰后,他便愿意去考慮唐凝的想法。
人與人,終究是互相學習,互相理解的。
所以卓君彥在打壓過后,便是支持。
羽未央按捺不住:“可如果有一天,她做到了,那她就成為了皇帝!”
卓君彥哈哈一笑:“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便去做好了,反正我也沒想做皇帝。”
果然如此!
當真如此。
卓君彥其實早就表現出過他不在乎皇帝位置的思路,對他來說,強大的力量就等于皇帝。
然而對于不擁有強大的力量大眾來說,皇帝這個位置,依然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
便是羽未央這刻都倍感失落。
立于卓君彥身前,望著他自信的神態,感著他那荒狂勁勐的霸氣,羽未央終于理解。
卻還是不免失望,失落,便了些無奈。
羽未央便低下頭來,語氣低沉:“你可知道,你這話會讓很多人失望。”
是啊。
卓君彥怎么會不知道?
跟隨領袖,不但要有方向,也要有承諾。
人們知道跟隨你將來會得到什么,才會愿意出生入死。
若最終這一切都是空,又有何意義?
卓君彥悠然回答:“我不會做皇帝,這是原則。這或許會讓他們失望,但這也是他們的幸運…因為他們需要付出的也很少。”
是了。
他們需要付出的,也遠比其他軍隊要少得多。
卓君彥給他們力量,給他們好的生活,給他們強大的武器降低死亡的幾率。
我不能承諾你們將來封王拜相,但我給你們應有的報酬!
好比企業,給高薪就可以了。
君威商行,它是手段,但也是終結。
它現在是企業,以后也是企業。
正因此,卓君彥不需要給下面什么崇高目標,偉大理想。
你們安心打工,把老板交代的事辦好就可以了。
如果有一天你們不知足,沒關系,唐凝那邊有你們的路。
至于卓君彥…
他說:“世界很大,宇宙很奇妙。我只想走下去,追索那無盡的未知。”
“那有什么意義?”
卓君彥輕輕摟住她:“走下去,不要停!你我相伴,這就是意義!”
一首《走卒》戲腔版悠然而起。
“我乃人間一凡夫,邀月飲盡一杯無…我此生如走卒,亦未曾止過步…論成敗英雄莫問出處,向人間借朝暮,塵滿面心如故,是非功過留待后人書…”
聽著那凄婉歌聲,感著那柔情話語,羽未央癡癡地望著卓君彥,眼中盡是情意。
眼中是你,心中是你,舍你之外,再無重要!
心已酥。
人已醉。
惟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