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精神上的改變
聽完金平安這番自白，艾涼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他十分平靜的說道：“如果一直這樣繼續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說我自以為是也好，自我滿足也罷，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至少現在的我，沒辦法對那些受害者視而不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艾涼在金平安面前蹲下平視著他的臉：“你口中那些失蹤的人是受害者，那被你卷入麻煩事件的我，難道就不是受害者了嗎？”
“你明知道調查的危險性，卻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還是想把我拉進來，難道在你眼里那些受害者的命是命，協助者的命就不是命？”
“不是這樣的！”
金平安咬咬牙，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會讓你陪我一起調查，我只是想讓你幫我推理一下線索，我保證，如果真的發生意外，哪怕是死，我也會死在你前面！”
金平安的雙手緊緊的抓著褲子，目光堅定的和艾涼對視。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觀察艾涼的神情，艾涼就已經起身了。
“說到底你還是沒辦法保證協助者的生命安全。”
艾涼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這一次，無論金平安怎么喊他都沒有再回頭。
回到家中，艾涼換好鞋子來到陽臺，隔壁的陽臺上并沒有葉晴的身影，應該是已經回臥室睡覺了。
艾涼耳邊不停地回響著金平安的話，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天空中的圓月很亮，但夜晚的月亮再亮也沒用。
它最多只能讓人看見光，連稍微黑一點角落都照不亮，該看不清的地方還是看不清。
艾涼來到千花市的本意，是為了遠離內華市的惡意。
卻沒想到千花市近幾年，受內華市的影響變得如此混亂。
從來到千花市開始，他就在極力避免和千花市的黑色地帶接觸。
他不想再看到這些黑暗，以免讓自己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殺意重燃。
可是，不想看，不去看，那些黑暗難道就不存在嗎？
艾涼站在逼仄的陽臺，抬起頭望著窗外的天空久久不能語。
此時的防盜窗，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枷鎖，將他囚禁在陽臺這方寸之地。
艾涼本以為，用五年的時間將殺戮的欲望發泄完畢，再經過五年平凡而平靜的生活沉淀，就能變回曾經的自己。
現實卻和他計劃的完全不同。
在意識剛回到身體的那個月，艾涼確實能清晰的感受到喜怒哀樂，并會為之做出相應的反應。
尤其是他剛從土里鉆出來的那幾天，甚至都會主動去安慰人。
然而這種意識回歸所帶來的情感迸發，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緩緩消退，他又重新恢復了之前死水一般的心境。
物質決定意識，好像他的身體已經習慣了無欲無求的狀態。
正如前世馬哲里說的那樣，正確的意識能夠指導人們有效的開展實踐活動，而錯誤的意識則會把人的活動引向歧途。
艾涼意識的主觀能動性太過危險。
如果艾涼渴求情感的反饋去尋求刺激，在強烈的刺激下，稍微不注意便會激活殺戮的開關。
見識過人性之惡的人，共有四種結局。
第一種是自身就是無意義的惡，追尋混亂的人。
第二種是了解到人性本惡，自己也自暴自棄加入其中的人。
第三種是看不慣人性本惡，卻因種種理由，不采取行動，冷眼旁觀的人。
最后一種是明知人性本惡，卻也要努力讓自己，讓世界變善的理想之人。
十年前的艾涼是第二種人，他為了發泄情緒選擇私法制裁，成為以暴制暴的割喉狂魔。
現在的艾涼是第三種人，他清楚的記得，之前虐殺面具男時，自己嘴角一直在微笑，那就是一個尋求自我釋放的微笑殺人魔。
為了不使自己徹底墮落為殺人魔，現在的他選擇對黑色地帶的苦難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做一個隨波逐流者。
而金平安則是最后一種人，他具有強大的同理心。
不管周圍環境如何，不管承受著多大的惡意，哪怕自己的生命都在惡意的籠罩下岌岌可危，他也始終追尋著善意的光輝。
就像是那些熱血漫畫的主角一樣，一根筋的貫徹著自己的信念。
擁有堅定信念的人，無論善惡，通常都具有極強的感染力。
說實話，金平安的一番話對艾涼…僅僅是有所觸動。
與其說是打動了艾涼，不如說是激發了艾涼自身的警覺性。
艾涼隱隱察覺到了自己的精神狀態，為了抑制五年的殺戮生涯帶來的暴戾，他的理性處于壓倒性的統治地位。
壓制負面情緒的同時，他的感情也在一點點的消失，以往能帶來感動和痛苦的事情，現在在艾涼眼里，已經變成不值一提的小事。
例如高富業對高佳佳的父愛，在他意識回歸身體之前，還會對這份的情感有所觸動。
但艾涼的意識，受身體的影響開始變得越來越冷漠。
如果現在的他回到發現高佳佳尸體那天，面對痛哭的高富業，甚至都不會正眼看一眼。
這種轉變艾涼并沒有覺得不妥，但正是這份自己都不認為有問題的，潛移默化的陌生改變才是最可怕的。
夜已深。
艾涼回到臥室，這一晚他沒有睡，他就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看了一整夜。
畢竟剛從內華市的泥潭中洗白上岸，現在卻馬上又要跳進千花市的泥潭當中。
不管換做是誰都會猶豫不決。
第二天凌晨，艾涼來到清冷的大街。
在街邊長椅上，一個人影靜靜的靠在椅背上。
坐在長椅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金平安。
他并沒有放棄勸說艾涼。
昨晚不歡而散后，金平安就在附近隨便找了張長椅守了一夜。
打算第二天繼續向艾涼求情，不過疲憊的精神在酒精的驅使下，還是沒能抗住睡意。
“醒醒。”
艾涼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本就是淺度睡眠的金平安被艾涼這么一推，瞬間驚醒過來。
他一抬頭就看見的面前的艾涼。
金平安拍了拍腦袋，茫然的環視了四周的環境，然后又掐了自己一把確定這不是夢境。
他的臉上浮現出驚喜和期待，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
“跟我去一趟附近的銀行。”
艾涼打斷了他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