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被他打的?”
遠離泰山腳下,牛車由東向西而行,過河去往北面與青虛等人會合,眼下自己這邊的準備基本已經做完,就看他那邊了。
閑來無事,忍不住好奇的問起孫正德被打的始末。
“唉。”胖道人坐在一旁,磨著白蛇買來的小米,抬起黑了一只眼眶的胖臉看著外面沿途過去的景色,嘆了口氣:“你說掃地那老頭是泰山府君,本道就去了,問他話也不理我,什么招都試了,連正眼都沒瞧一次,你說氣不氣人?”
“所以你就搶了人家的掃帚?”
“本道只是想吸引他注意嘛,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府君,哪知道還小肚雞腸,掃帚一奪過來,還沒開口,就照著本道左眼來了這么一拳。”
“所以試出來了嗎?”陳鳶在一旁笑道。
胖道人下意識的摸去左眼,疼的‘嘶’了一聲,“別說,那老頭力氣可真大,尋常老人家哪里有這樣的力氣,何況本道還是修行中人,普通人怎么可能傷得到,所以確信東家所言不假,心胸坦蕩,沒有糊弄我,真豪杰英雄!”
陡然轉折的拍上馬匹,惹得掛在門框上的小白蛇都探下腦袋朝他呸了一口。
“吵吵鬧鬧做甚,別打擾為師玩耍…對了,胖道士,你的小米粉粉磨好了嗎?老夫還等著吃呢。”
外面吵吵鬧鬧,瘋老頭也跟著鉆出腦袋,詢問了幾句后,就不搭理幾人,又縮回里面,舉著幾個木雕在那過家家般的打來打去,不時還像陳鳶那樣,掐著法決,揮使讓人杰附身木雕,可惜沒有任何反應。
“不該,老夫都成神仙了,還驅使不動你們?”
“再不動,信不信老夫讓我徒弟教我…不行,那老夫豈不變成徒弟了?”
聽著里面瘋言瘋語,胖道人呵呵直樂,陳鳶也跟著笑了一下,偏過頭看去隨風微微掀起一角的車簾,之前在陰司里,鐘馗提醒的話,此時還在耳中徘徊。
看著師父這模樣,難免有些生疑。
難道師父真是裝的?
裝的也太像了,不過為何要裝?難道跟天上那幫神仙有關?將自己藏在瘋癲后面,靜靜等待時機?
想到這里,陳鳶自然有些陰謀論的想法,不過眼下也無法揭穿師父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這時,一旁磨好小米的胖道人偏過頭來:“東家,咱們接下來是要跟青虛他們會合?”
“嗯,他們去北方天師道已經有些時日了,之前在玉隆山已經有進展,眼下如何卻是不知道,飛去傳訊的木鳥也沒有回應。或許是已經天師道出來。”
被胖道人打斷猜測師父的想法,陳鳶索性將這份疑慮暫且放在心底,正常的和孫正德談起北方的事。
等青虛那邊都穩妥之后,便可依照之前在五指山與哪吒、孫大圣商議的法子來試試,將那伙想要下界的神仙引下來,由哪吒帶一幫天兵將他們圍住,來一個捉賊拿臟。
穩妥起見,陳鳶自然要聯合人間的修道中人,最好大門大派,布下陣法,依靠人多來拖延那幫下界的神仙。
不過眼下青虛那邊最近沒有回應,讓他感到有些擔憂。
生怕在這接骨眼上出事。
想著時,陳鳶讓老牛加快了速度,半日功夫不到,接近黃昏時分,已經抵達黃河邊,借著法術直接渡河過去。
老牛本是大青牛,也就是水牛,下水不是什么難事,胖道人有辟水的符,貼在車廂兩側,倒也可當渡船,更別提白素素,她如今已是蛟龍,道行也在這段時日穩固下來,下河就跟回家一樣輕松。
牛車剛下到水里,她進從車上跳進水中,待再次出現已是一條滿身白鱗的蛟龍,拖著修長卻龐大的身軀,在水面敞開翻滾,游到前方,還將撲來的湍急水流悉數擋下,改道流向別處,使得車廂在水中并不感到顛簸,陳鳶正好靠在車攆,猶如乘船般拿起書卷津津有味的翻看,尋些書中有用的法術,希望將來能派上用場。
夕陽黃昏下看書,倒也好興致,不過卻苦了胖道人,車廂里的瘋老頭探著腦袋兩邊張望,將車廂弄的搖搖晃晃,胖道人沖進去勸他時,老人甚至已經開始脫衣褲,要跳進黃河里游泳。
“老瘋子,咱們是渡河,不是乘船來游玩的。”
胖道人抱著他一條腿,回頭朝車外喊道:“東家,你師父要跳水洗澡,你倒是說句話啊。”
“師父他想游就讓他游…呃,師父,你會游泳嗎?”
陳鳶的話,讓里面掙脫胖道人的瘋老頭愣了一下,摸著頭頂想了想,“老夫好像還不會游泳。”
胖道人呼出一口氣,總算是把這老瘋子勸阻了,可他一放開,瘋老頭撒歡的沖去車窗,就要從窗口鉆出去,朝著外面游來游去的白蛟喊道:“小蛇,你教老夫游泳,回頭老夫把睡的位置讓給你。”
外面的陳鳶聽得哭笑不得,搖搖頭轉回目光繼續落去書本,視野間忽然陰了陰。
河面上風聲呼嘯而起。
陳鳶皺起眉頭,連忙站起身,車內的胖道人抱著瘋老頭后背,老人趴著窗框,保持這個姿態愣在原地,面面相覷的看去外面。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
河面掀起大浪,水中的白素素游動長身撞去水浪想將它分開時,天空有劇烈的呼嘯聲直直落下。
陳鳶抬起臉,眸子頓時一縮,一顆巨大的火球照著車廂墜下,急忙一道法術打出,可直直落下的火球并非全是火焰,隱隱約約看到里面一道人影。
法術打在上面,僅僅讓它偏轉了方向,下一刻,便是轟的一聲巨響,落下的火球徑直砸在距離牛車不遠的水面的一瞬。
“師父、老孫,抓緊!”
定石、辟水、辟風的法術一口氣罩在車廂,那邊沖擊而來的巨浪、氣浪瞬間將這邊淹沒時,陳鳶沖天而起,劍指揮開,月朧劍破水而出,帶著凌厲劍氣直飛剛才那火焰落水的位置。
月朧入水,水波動蕩,下面深黑的水底頓時閃爍幾道劍光。
水浪翻滾,隨后月朧劍倒飛回來,落入陳鳶手里,牛車浮出水面,他緩緩降到上面站定,盯著那邊波濤起伏的水面,低聲向下面問道:“老孫,你們可還好?”
片刻,里面傳出的是師父的聲音。
“乖徒哎,為師很好,游的暢快,就是胖道士抱著他徒弟,快翻白眼了。”
陳鳶一掐法決,輕喝了聲:“起!”
法力攜裹車廂從水中抽正回來,然而也就在同時,他目光一直盯著的那處水面,一道武人打扮的人影從水中浮起,感覺的出,對方身上透著一股靈氣,根本世間修行中人所有。
“你又是哪路神仙?”
“中斗星官晁雷。”那道身影相隔十多丈,踏著水面讓他有些模糊不清,“陳鳶你冥頑不靈,非要跟我們作對不可?”
“我也不想,但更不想人間受苦!”
“好好的神仙不當,你想當圣人不成?!”那身影有著不屑的語氣,“若非天上有人為你周旋,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不過…你沒機會了。”
他話語落下的剎那,還有白素素的聲音響起了來:“先生小心——”
女子的話語從后面傳來,令得陳鳶汗毛倒豎,那是風雷卷動的聲響,馭起斬龍氣回身抵御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另一道身影反復翻滾的皮球壓著水面眨眼便至,周圍帶起一道道雷電,以及劇烈的風聲。
白素素極力阻攔也跟不上對方速度,只能大聲提醒陳鳶。
雷光、風刀、翻滾的人影瞬間貼在了陳鳶身前,露出的那人面孔消瘦無須,正咧嘴露出冷笑,撞在陳鳶身前的罡氣,他好像在說:“我乃歲破星官,晁田!”
下一刻。
一道身影從下方車廂破頂而出,兩邊攜裹出的法力頓時撞在一起,整段河上,被法力爆開的白光充斥。
光芒蔓延開來,也飛速消散。
片刻,濤濤水浪間,只剩幾片木板漂浮,還有一個胖乎乎的道士摟著昏睡的徒弟扒拉著一只牛角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喊。
卻沒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