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是跟了許久的人,知曉其后來的事跡,一直到死都在等著自己回來,陳鳶心里那種感受是難以說出的復雜。
‘若有機會,當不辜負。’
這樣想著,隨后就被尖叫跑來的白素素打斷了思緒,就見師父捧著一只大蟾蜍,興奮的做出鬼臉追在女子身后,看著吵吵鬧鬧的畫面,陳鳶笑了起來。
不久吃了午飯,牛車再次啟程,越過眼下這座山,到的山腳并入官道又走了百余里,向過往的商旅打聽,才知已進了兗州地界許久了。
祭拜泰山府君民俗到的眼下時期依舊興盛,傳聞冥府入口在泰山腳下,泰山神也被尊為泰山府君,掌管冥府。
陳鳶其實也不太懂里面的彎彎道道,反正泰山府君很大就是了。
道謝過那伙去往洛陽的商販,沿著對方指引的方向,山勢漸漸巍峨挺拔,山脊在視野中不斷拔高放大,延綿展開至天地盡頭一般。
泰山神廟占地龐大,不用陳鳶去問路,還沒過去遠遠在山坡上便看到了山腳下的廟門,一路延伸至山上,山腳下香客云集,人山人海,附近山民也多會拿些皮貨,或在這里擺攤賣些香燭紙錢糊口。
“元寶香燭,家中虔誠供奉過的,拜神君最合適了!”
“糖水!好喝又解渴的糖水…”
“那邊的貴客,可是走累了?下山的話,要乘滑竿便來尋我兄弟幾個,下山便宜的緊!”
泰山神廟門前,人聲鼎沸喧鬧不止,入山門之后的大鼎,焚香裊裊,虔誠的老嫗帶著女兒捧著香燭朝著大山叩拜,也有文人雅客呼朋喚友,搖著紙扇走在長階,對著四周風景輕聲說笑,偶爾即興一首詩詞來,引得一片叫好。
“車來了,車來了,前面的讓一讓。”
一聲吆喝里,過往香客百姓聞言紛紛退避,看著一個胖乎乎的老頭,穿著粗布麻衣揮舞著鞭子趕車過來。
車廂高大古怪,不過眾人的目光始終停在拉車的那頭大青牛上,許多人從未見過立起來,光背脊就比人腦袋都還要高的老牛,有大膽的甚至上前去摸了一下,驚奇的叫了聲:“好硬的皮,這牛得多少歲了?”
不過駕車的胖老頭沒回答,只是道:“把手拿開,小心牛驚了拱你一下。”
這話確實奏效,畢竟這么大一頭牛,要是把它驚到了撒起牛脾氣來,在人群里亂跑亂撞,怕是要死傷一大批的,隨即,大伙也都默契的各走各的,不再圍觀起哄。
“東家,這里這么多人,咱們真進去找啊?”
牛車來到附近邊沿位置停下來,胖道人一身尋常衣袍,像個趕車的車夫,他怕穿著一身道袍過來,會引得太多目光注意。
“應該不用…師父!”陳鳶剛一下來,話到一半就轉而叫去直接跳車的瘋老頭,好在白素素在車里化出人形跟著追了上去,她是妖類,不可能進泰山府君的廟宇,留在外面正好可以照顧好瘋老頭。
“先生去忙正事,妾身會看顧好大師傅,正好荷包里也有些銅錢的,帶大師傅四處買些吃的。”
有吃的,瘋老頭就老實的多,一開始在車上聽到這邊廟宇下面有集市,高興的在車里又蹦又跳,剛一停車連陳鳶都沒反應過來,就躥了出去。
“那就勞煩你了。”
有白素素看顧,陳鳶還是放心的,只是對方容貌實在太過漂亮,就是不知會不會引來麻煩,稍微叮囑她將容貌遮去一些,別招來浪蕩子們調戲,隨后就帶上孫正德,在附近買了一些香燭踏進山門,沿長階上去。
“東家,你說泰山府君好不好說話?”
“不好說。”
“伱不是見過嗎?”
“就聽過聲音,大多時候是跟鐘馗他們打交道。”
低聲的交談引來過往的游客或香客注意,聽到最后那番話,一個個像是在看瘋子一般盯著兩人。
“看路啊!”
看著陳鳶兩人的一伙香客差點撞上掃臺階的老頭,罵罵咧咧了幾聲。這邊,陳鳶和胖道人跟著過來,看去一眼,忽然將手里的香燭遞給孫正德。
“老孫,你先去大殿敬香。”
“哎,好的。”
胖道人也沒多想,拿了香燭就自行去了前方。
待周圍人少了一些后,陳鳶轉過身來,抖了抖寬袖,朝埋頭掃地的老人拱起手來,后者也沒搭理他,自顧自的掃地,將十幾階落葉掃完,提了掃帚就去了階梯分出的一條小徑。
陳鳶快步跟了上去,四下無人后,他試探的開口。
“晚輩陳鳶,拜見泰山府君。”
前行的老者腳步沒停,到了前方一座小屋,將掃帚靠去門框,坐去檐下的矮凳,將一壺泡好的茶水倒去旁邊的小杯,一倒就是兩杯,陳鳶哪里還不明白?便過去跟老頭并排坐了下來。
其實一開始,陳鳶也不敢確定的,距離近后,才從對方身上聞到一股股淡淡的香火味,對于他自身就有香火氣,可謂敏銳。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堂堂泰山神,又是冥府主宰,居然會化作凡間一個老頭,還是親自打掃自己的廟宇不說,被幾個凡人罵上幾句,也都不還口,難道神仙都好大隱隱于市這口?
一老一少坐在檐下,誰也沒先開口,仿佛都在想自己的事。
不久后,喝了口茶水的陳鳶,還是忍不住先說了話,不過是拉起了家常:“府君為何給自己打掃廟宇?”
“旁人哪有自己親力親為的好,還不懂修枝,去年的時候,那些老樹枝葉都快戳到瓦片了,也沒人修剪,索性還是自己來吧。”
老者言語隨和,根本看不出那就是大殿正中坐著的泰山神,就像一個平凡的老頭,在跟侄子輩說話一般。
“千里迢迢從玉隆山跑過來,就問我這些不咸不淡的話?有事趕緊說,等會兒我還要掃另一個院子。”
得,剛才還說隨和,現在更像是有些脾氣臭的頑固老頭了。
見老人已經開了話匣子,陳鳶也不東拉西扯的說家常了,他連忙說起自己來的緣由。
“回府君,是李天王讓在下過來的。”
“這李靖…又想把我拉下水。”
老頭喝了口茶水,咕嚕嚕的包在嘴里來回幾下,隨后噴去地上,擦了擦白須上的水漬,朝陳鳶招了招手。
“隨我進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