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白皙的掌心,赫然一顆蛇頭。
陳鳶能感覺到上面漸漸流逝的妖氣,只是沒有想到當年柔柔弱弱的白蛇,竟也有果斷的一面。
“此妖作惡多年,有此罰該是報應。原本我等雨停明日進山將他剪除,沒想到竟是你一手養出來的。”
從話里陳鳶推斷出,白素素恐怕來這邊比誰都早,就是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會不會更早些。
“既然他已死,那就不必追究下去了。”
“先生,妾身疏于管教,才讓他有機會作惡,還請先生也懲我。”白素素這話令得胖道人一巴掌拍在胖臉上,明明東家都給各自臺階下了,還非要撞上來。
陳鳶看著女子神色誠懇不像作假,口中輕‘嗯’了一聲。
“你非禍首,卻有失察的罪過…洪水沖毀許家村開春下的籽種,那就罰你讓這片莊稼恢復原樣。”
“先生放心,妾身這就去。”
白素素抬起臉來,沒有絲毫怨怒,反而是淚流滿面,吸著鼻子,頗為高興的拿起雨傘走去了大雨之中,一襲白裙很快消失在了外面。
“許大壯。”
那邊呆坐地上的粗漢陡然聽到喚他名兒,就見那邊的陳鳶偏頭看來,他一個激靈,急忙從地上起來,畢恭畢敬的站的端直,眼下還不知道自己收留的這位大兄弟是世外高人,他才真是蠢的無可救藥了。
“大兄…大先生有什么要小的去辦?”
“你過來,看看這顆蛇頭。”
陳鳶托著拇指大小的青墨色腦袋,伸到過來的老實人身前,“你可記得令堂曾說過,你父親被水里妖怪吃了的故事?”
“記…”許大壯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指著手掌上那可看上去小巧的蛇頭,“先生意思,就是這條蛇?”
“正是他。”
陳鳶見許大壯臉上狐疑的表情,隨手一拋,手中那顆青墨腦袋頓時飛去雨夜,瞬間化作一顆比石磨還大上兩圈的腦袋,彭的摔在地上,看到如此猙獰的蛇頭,許大壯“哎喲”的大叫一聲,躲到胖道人身后。
“此妖興風作浪,吃了你父親還有村里其他人,讓你母親孤苦無依,艱難撫養你長大,今日他也得到報應,身死道消,從今往后許家村不會再有妖物作祟,村前的大河不會胡亂漲水,你們大可安生過好日子,待明日,你將這消息告知大伙。”
“啊…哎哎。”
許大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陳鳶每說一句,他都點一下頭,眼里一片濕紅,不是因為父仇得報,而是為母親這些年來的凄苦終于有了回報而感到高興。
畢竟父親死時,他才不過剛剛記事的年紀,對父親并沒有太多的印象,如今又到了三十的年齡,自然沒有好感慨的。
“我…我都記下了。”
“嗯,去照顧母親好生休息,今日得你一頓豐盛飯餐,又見你對母親的孝順,往后你家當事事順昌,家業興盛,說不得往后還能出達官貴人。”
許大壯哪里懂這么多,微微張著嘴發出:“啊?”的聲音愣在原地,隨后就被胖道人蹬了一腳:“木頭,還不快謝靈顯真君庇佑!”
“不用了,去照顧你母親,她這輩子吃的苦已經夠多了。”
陳鳶隨即起身笑著打發走了這木訥老實的許大壯,透過香火之力,他能看到對方頭頂原本弱小的百家火,終于燃起來一些。
“老孫,我們也歇息吧。”
回過頭來,將胖道人攙起走進了臥房,他不用歇息的,將小桌搬進房內,移了油燈過來,籍著昏黃的燈火,翻看起《黃川雜疑》。
上面一段是這樣的。
“黃川漳水南二里,有人家貧,子至孝,忽有方士來家討水,觀起門庭,大笑三聲而去,村人疑惑,過三日,鵲群棲門前樹,啼鳴半日才散,眾人以為奇,此家子田中勞作,鋤出一罐,銅錢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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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鳶輕聲講讀,隨即對身后昏昏欲睡的胖道人說道:“否極泰來,富貴該到這家了,就是今日我不出言降法,過個幾年,這許大壯也會翻身的,只是提前罷…老孫?”
回頭只見胖道人一手一腳搭在徒弟身上呼呼大睡。
陳鳶不由搖了搖頭,笑著借著燈火繼續看下去。
風聲、雨聲在外面跑過,嘩啦啦的聲音令得另一間房里的許大壯難以入睡,今日發生的事太過離奇,尤其想到言他家中往后事事順昌后,一下從床上翻坐起來。
“那位先生莫非是廟里的神仙?”
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外面雨聲里有不一樣的聲音,悄悄靠去漏風的窗戶,透過孔洞就見外面一片漆黑,大雨之中,離開的女子拖著一身白色衣裙飄然降至院中,撐著雨傘走進了堂屋那邊的房間。
這下更睡不著了。
雨夜朦朧,窗靈映著油燈的暖黃,院內的青樹在風雨里搖擺枝葉。
一對繡花的鞋子走過地面,悄無聲息的過來,將手中雨傘放去角落,走到看書的身影旁邊,輕輕吹去一口氣,搖搖欲墜的燈火瞬間亮了許多。
“先生這般才看得清書上的字。”
白素素聲音輕柔,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浸在燈火里的側臉。
“辦妥了?”
陳鳶微微側過臉來,看著俏生生立在一旁的女子,臉上露出笑容,抬手一招,將床前放衣服的凳子憑空招來,輕輕一拂,化作一張椅子讓白素素坐下。
“快坐吧,你這么站著,弄的好像是我侍女一般。”
“是。”
化為人身,白素素還是第一次這樣與陳鳶見面,從前那般心思自然還是有的,她盡可能的展露最好的一面,優雅的在旁邊坐下,便不再發生聲音。
“怎么不說話了?”
白蛇變化人身,陳鳶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說實話,心里確實也有那么一點不自在,書也不好繼續看下去。
索性闔上書,轉過身來直面女子。
“你不說,那我就問了。嗯…這些年…你是怎么過的?萬壽娘娘可還時常來往?”
燈火下女子相貌更加動人。
白素素嘴角勾勒,看到陳鳶的眼睛反而有些羞澀的將臉垂了垂,低聲道:“妾身過得還好,只是萬壽娘娘…”
她話語頓了頓。
“…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