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蔥郁郁的山麓,陡然分去兩側,繁密的林野搖曳,飛過的流光在半空停了停,隨后落去爬滿青苔的山巖。
陳鳶掐出指決,巖下一塊朽木迅速化為一支木鳥,展翅一躍飛去天空,盤旋一陣像是尋到了目標,發出清晰的啼鳴。
越過前方的山巒,落去一顆老松樹梢,陳鳶傾聽著風里吹來的異常,隱約有金戈鐵馬的聲音在林野更前方的位置。
重合天地后的陳鳶除了天上那幫神仙,他幾乎并不懼任何修道中人,更別說普通人組成的士卒,刀槍劍戟對他身軀而言,別說破斬龍氣,就算僥幸破了,他身修猴子教的金剛不壞之軀,可是第二道保障。
眼下聽聞那受傷的梁卒說將軍、郡王遇襲,才匆匆追尋過來,將軍…郡王…很明顯指的是陳慶之以及他護送的那位北海郡王。
后者死不死的無所謂,可陳慶之多少有些情誼,不能見死不救吧。
只是那日江城郡外觀他明明有七千兵馬,怎的會被人伏擊?按那梁兵所說,大部隊在后面的話,也該有兩三千騎兵在前方才對。
山風吹拂衣袍、發絲,陳鳶旋即再次飛縱而起,越過下方的林野,不到十息,人聲馬嘶、兵器碰撞的聲音變得清晰。
視野間,林野后方是一片開闊的平坦荒地,成群的騎兵猶如洪流盤旋成圓,護著中間立著的大纛。
陳鳶落到附近一顆大樹,負手站在樹梢,遠遠看到陳慶之和那北海郡王在大纛下,面色緊張,不停的下達命令,調整部署。
麾下的不停圍繞成圓的梁騎挽著弓箭不停的拋射去外面的敵軍方正,那是沒有統一的服飾,多是百姓的衣袍,外罩卻是一層皮甲,像是從遠處丟棄的驢車、牛車當中拿出來披在身上。
‘陳慶之該是帶那北海郡王領騎兵先行,走的是這邊山中捷徑,想要驚醒快速穿插,然后碰到喬裝的敵人在這里將他們伏擊,進行了合圍。只是為何不用騎兵突圍出去?’
陳鳶看著戰場上的局勢,多少有些經驗的,飛快的分析著原因時,余光陡然瞥到了敵人當中有著不同尋常的畫面。
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手握銅杖,另只手像是在掐著指決做法,陳鳶看去被圍困的梁騎陣列,盤旋成圓的騎兵群落,有馬匹想要沖出,不知像是感受到什么威脅,唏律律的叫了一聲,膽怯的縮回蹄子,重新與眾馬一起奔跑。
‘修道者?’
就在陳鳶疑惑的呢喃,那方戰場上,圍困的敵人響起了‘呼喝’的齊喝,一把把長刀揮舞,在一面面小令旗的指揮下,朝大纛合圍,縮進梁騎的騰挪空間。
“殿下,你不可動手,讓我來。”
面對忽然出現的敵人,陳慶之心里也有些慌張,第一次帶兵,還是護送魏國宗室的重任,竟在自家地盤里被圍了,聽對方透露出的聲音,像是北方人,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對方數千人,是怎的潛入梁地的。
“這些人可能是來自北方爾朱榮的部下,也有可能是魏帝元子攸派來的,殿下若上去,必定成為眾失之的。”
“那你當心,孤看剛才一幕,對方人群里定有身懷異術之人,讓戰馬受驚不前。”大纛下,名叫元顥的男人騎在馬背上,不時伸手撫去焦躁不安的坐騎,面上平澹,可心里也是驚慌不定,倘若這般圍困下去,對方定準備了后手,一旦眾騎受驚而走,那基本就不用打了。
“殺!”
陡然的齊聲嘶喊,撕破陣陣馬蹄聲撲來,元顥驚醒過來的同時,身旁的陳慶之已躍馬而出,手中緊握長劍,帶著親騎來到前陣,帶著分列出來的數百騎兵迎向蜂擁而來的步卒。
嗡嗡嗡 陡然有怪異的聲音響起,原本呈出奔襲姿態的一匹匹戰馬頓時受驚,調轉馬頭往來時的方向奔去,與身后沖上來的騎兵撞在一起,若繞著敵人的鋒線狂奔起來,一把把刀鋒瞬間將上方的騎士噼砍下來。
“止步!”
陳慶之在中間抬手大喊,也有狂暴的怒吼同時響起:“梁將,丘鳴仁來戰你!”
前方鋒線,敵人步卒迫開,一道躍馬揚刀的身影沖出,踏過地上掙扎的梁騎,揮舞刀鋒唰的朝正調整隊伍的陳慶之斬來。
那是當的一聲。
陳慶之抬劍橫在胸前,擋下對方勢大力沉的一刀,火星都在刀口、劍鋒上閃爍的一瞬,陳慶之硬生生被對方力道推下了馬背,落去地上跌跌撞撞后退幾步,撞在親兵馬匹才停下來,他雙臂頓時發麻,掌中的佩劍都有些握不住,一下插進地里,整個人半跪弓下身來。
唏律律!
視野對面的魏將,身材魁梧粗壯,皮甲都未穿戴,落著上身露出虬結的肌肉,提刀縱馬繼續沖鋒,粗壯的手臂、肩膀隨意的一抖一撞,將旁邊蹬馬背撲來梁兵狠狠撞飛回去。
“梁將,你腦袋,我拿了!”
長刀左右橫揮,沒有特別的招式,只是那恐怖的力道,直接噼開左右攔截過來的梁騎,濃須間厚唇咧開,“過癮過癮,殺你們梁人,簡直舒坦!”
赤裸的上身掛滿了人的鮮血、肉沫,仿佛從地獄殺出來的惡鬼,讓周圍亂了陣腳的梁騎駭然不已,不敢上前。
就那么看著對方直撲主將陳慶之。
“丘鳴仁,大膽!”
大纛下的元顥怒吼,他知道陳慶之一死,周圍這些梁兵便會投降,根本不可能為他這魏國郡王賣命,可激動的喊出這聲,并沒有太多的作用。
丘鳴仁只是停下馬蹄,看也不看左右徘回不敢過來的梁騎,他目光從陳慶之身上挪開,抬起手中長刀指去大纛,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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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殿下,丘某認得你,大梁時,你可是對末將看不上眼,還出言譏諷,放心,丘某不計前嫌,等會兒給你一個痛快,只帶你腦袋回去,留你身軀葬在梁國。”
就在他哈哈大笑的剎那,斜對面的空氣,一道細小的黑影擦著廝殺的人群頭頂,擦斷幾根盔纓,帶著氣旋唰的過來。
哈哈哈——
大笑的聲音戛然而止,長刀帶著鮮血在場所有人目光里沖天而起,馬背上的男人愣愣的看著不停冒血的半截手臂,反應過來時,劇烈的疼痛,讓他嘶聲叫喊出來。
“啊啊啊…”
下一刻,抱著斷臂轟然墜馬。
原本跟上來的魏卒頓時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