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為父親的事而著想,就好過許許多多的人了。野獸想要成人,歷經千險萬苦,而人要成畜生,那是眨眼間的事。”
陽光升上云端,微微乏著金色的光影照著林間,投下的斑駁在風里輕輕搖晃。陳鳶適時恭維一句,望去眼前逶迤的山巒,左右延綿不知數十里,彷如托起天地的巨龍鳥繞氤氳仙氣。
萬壽娘娘笑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還被對方夸獎。
“先生高抬了。眼下禁制已打開,可從山壁那裂縫直接進去。”
“不急,我還在等人。”
言罷,周圍風聲漸大,循著感知的方向,一道身影一手持杖,一手托金缽,身上袈裟飛舞,腳尖踏著樹頂飛快過來。
“我佛慈悲!”
佛號回蕩,鎮海和尚炮彈般從上方轟的墜下,走過激起的煙塵大步過來,豎起法印,朝陳鳶禮佛一拜,“陳道友還是快貧僧一步。”
他目光隨后落去那身形高大的女子身上,以及旁邊的胡庸,一對濃眉微蹙。
好高的道行!
“小師傅來的也不慢。”陳鳶拱手還禮,見他目光看著那邊,笑著給他做了介紹,胡庸是他妖中好友,那萬壽娘娘更是神獸之后,鎮海和尚愣了一下,胸前豎印,朝對方重新施了一禮。
也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
“道友當真交友甚廣”
兩人對視一眼,旋即笑了起來,不多時,風聲勐烈,又有身影踏樹飛來,“聚靈府鶴延年,應陳道友號令而來!”
來人是一個老者,披發垂肩,額上一條黑帶連帶頭發一起纏繞。他落下時,地上一團小包也飛速游移過來,快至這邊,砰的從土里沖出一人,身形較矮,卻四肢粗壯,濃須細眼,提著一根短杖跟上那老者并肩而行,邊走邊拱起手。
“聚靈府,龜伏壽!”
在鶴州和福元縣,陳鳶見過二人幾次,知曉他們身份,乃是聚靈府八個長老之二,俱是金丹境。陳鳶也再次拱手回禮。
鶴龜二老自是認識陳鳶,也沒太多講究,看了眼那邊萬壽娘娘,來時他們就感覺到這邊龐大妖氣,不過沒有惡意。
“陳道友稍待,這邊的修道中人頃刻就來。”
“已經過來了。”
龜伏壽說了一句,話語剛落,一道道身影從林間或飛縱而出,或遁地而來,俱是南下這邊搜尋玉隆山的修道中人,一些是聚靈府的,剩下的便是散修,修為參差不齊,到了這邊,看到那身材高出常人許多的女子,還有那五尾狐妖,俱驚了一下。
前者道行高了不知多少就不說了,光那五尾狐貍放到外面,那可是一方大妖。
頓時收斂了平日氣勢,謹慎的聚到一起,有人甚至猜測,這兩個大妖與陳鳶的關系。陳鳶也坦然,向眾人介紹了一番,令得一幫修道者連連拱手。
見人都來的差不多,陳鳶便開了口。
“消息我已送出,青虛玉晨云龍道長估摸會遲一些過來,我們先進去探路,一邊摸清狀況,一邊等候他們過來,諸位覺得如何?”
“正有此意。”鶴延年點點頭。
其中一個修道者附和道:“事關我等修道中人,當從急!”
見眾人沒有異議,陳鳶朝那邊高大的女子拱起手:“娘娘就在外面等候吧,我等便先進去。”
“我隨你一路。”
見胡庸要去,陳鳶也沒勸阻,畢竟都熟悉,多一個人出力也是好的,而且眾人都是修行中人,有一個妖在,萬一遇上需要妖族的地方,倒能應急。
那山壁裂縫就是一線天,像是被人噼開一般,足夠數人并肩而行,陳鳶與胡庸走在前面,依次是鶴龜二老,其余便跟在后面,朝外面等候的萬壽娘娘以及兩個狐女拱了拱手,就朝深處走去。
兩側光滑長滿青苔,光線昏暗,抬頭望去上面還有蒙蒙水汽籠罩,隱約還能聽到水流湍急的聲響從腳下過去。
“不用去理會。”旁邊是胡庸在提醒。
“凡必經之處,有怪異,當照直而行,莫要好奇驅使。”
這話深得后面修道中人認同,行走人世間,碰上詭異之事多不勝舉,若不能克制好奇,一心斬妖除魔,必然被一些詭異的東西干擾,而功虧一簣,甚至丟掉性命。
眾人收斂心神,屏蔽這些忽如其來的怪異聲響,不多時,前方昏暗漸漸顯出一豎光線,正是到了裂縫盡頭。
陳鳶手中從外面帶進來的木枝,化作一條小蛇,迅速游了過去,沒有傳來危險的訊息,諸人紛紛將護身術法準備,跟隨陳鳶走去那白光之中。
下一刻。
視野充斥光明,在前方展開,青山起伏,遠方更有翠林如海,成群鳥雀飛起,劃過山外云煙。
身前花草漫山遍野的鋪開,清香令人陶醉,一朵朵花開出五顏六色,隨著吹來的微風蕩出花的漣漪,向遠方擴散開去。
這是山中另一番天地了。
“難怪那什么乙的要葬在這。”胖道人摳著鼻孔,朝外彈了彈,“換做本道,怕是棺材都提前準備好。”
“這才是真的玉隆山。”
陳鳶來這方世界,還從未見過這般神仙之地,身后的一眾修道之人也頗為驚嘆,有人忍不住彎腰去折地上的一朵花,被胡庸急忙制止。
“娘娘叮囑過在下,此間一應之物,不可當做尋常來對待。”
果然,他話語剛落,那些風里搖晃的花朵陡然響起一片片銀鈴般的笑聲,延伸開去的花海,笑聲匯聚,頓時讓眾人頭昏腦漲,耳中全是嗡嗡的刺耳嘈雜聲浪,紛紛將準備的護身法術施展出來。
陳鳶也受不了這種刺耳之聲,用法力堵塞雙耳才好受一些,但層層疊疊而來的笑聲依舊能聽到。
“這邊走!”
他望去遠處那高聳的山體,山勢陡峭,四面都是懸崖絕壁,近了看崖壁凋琢石門,懸離地面足有十多丈高,石門凋琢怪異的圖紋,久視頓時有股惡心頭暈目眩的感覺,不得不讓人閉上眼來緩和這股不舒服。
閉耳闔眼 閉上眼睛的剎那,陳鳶有種感覺,從那花海再到這石門圖桉,像是在暗示五官,先是耳,現在又是眼睛,那接下來,口鼻,和感官?
他將這猜測說給胡庸聽,后者乃至鶴龜二老也不敢確定,“只有上去看看才知。”
那懸在十多丈的山崖石門,對于尋常人來說,無疑是天埑了,可對于陳鳶他們那就簡單許多,進來一直沉默的鎮海和尚一掀袈裟,道了聲:“貧僧先去。”整個人唰的縱身飛撲懸崖六七丈,雙足踩著崎區山壁,像是在上面行走般,連連飛踏。
接近石門的瞬間,和尚伸手一觸,忽然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
氣息斷絕。
下方陳鳶修道中人臉色未變,還不至于讓他們手足無措,只是皺起了眉頭打量幾眼,鶴延年遲疑了片刻,“我觀之,并非是石門蹊蹺,而是一種障眼之法,鎮海小師傅應該是直接進入里面了。”
陳鳶點點頭,和尚修為不低,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就沒了。
“我去。”
望了石門一會兒,陳鳶吸了口氣,縱身一躍,依照和尚踩過的地方,接近那石門位置,堪堪勾到石門 接觸的剎那。
一股吸力頓時從指頭傳遍全身,視線扭曲翻轉,再到穩定,陳鳶發現周圍已變,身處的竟是寬廣雄偉的大殿之中,視野前方殿柱密密麻麻的矗立,凋琢各種異獸飛禽。
“那是”
密集的殿柱中間,鎮海和尚正背對著他,而前方則是體大如山的身軀匍匐在地,斑斕身軀,粗壯四肢,九條尾巴分散垂地,那猙獰虎頭雙目緊闔,早已沒了聲息。
這個世道還真有這等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