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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四章 狐友

  偽帝被擒受刑的公文,由京城發往各州各縣,再依次傳達鄉鎮,此入秋降寒時節,由北往南的官道,騎著快馬的公差衙役背負公函揮舞鞭子,陣陣吆喝暴響道路間。

  沿途莊稼早已收割,養地、整地的農人聽著一聲聲暴喝并不好奇,這都不知多少趟了。路上來往的商旅則紛紛拉著牲口避讓。

  鞭子抽響,快馬背上的公差狂奔一段后,微微勒韁繩,緩下速度,讓馬匹放松片刻,望著前方隱隱在目的小縣,笑著與旁邊同僚說笑。

  “如何,等會兒到了那邊,咱們可有半日清閑,哥哥等會兒請你喝花酒,帶葷的那種!”

  “哈哈,道謝道謝,還是兄長挑的馬兒快,否則到了曲縣都不知何時。”

  先前的公差撫著下巴一簇短須笑道:“馬要是不快,不如騎牛呢!”

  就在這時,兩人隱隱聽到了什么,耳中轟轟的聲音朝這邊蔓延,兩人停下馬回頭的剎那,兩邊田里的農人都一一直起了腰身。

  下一刻。

  一卷煙塵由遠而近,斜斜劃在天空飛速朝這邊過來,直追兩人后面。

  “那…那是什么?!”

  兩人瞪大了眼眶,身下的馬匹不等他倆反應,撒開蹄子就蹦到了路邊。

  有風吹了過來。

  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變慢了,兩人兩馬的視野里,一頭青背老牛渾身貼滿了黃符,昂頭甩舌,唾沫亂飛,四條腿快的邁出殘影來,。

  身后車廂一人看書,一個胖人吃著餅子,還有個老頭探出腦袋東張西望,須發都在風里倒撫。

  車廂上,甚至還有一個和尚穩穩站在上面,雙腳岔開雙手合印,僧袍獵獵飛舞,車廂一側還開著,許許多多人的木凋,像是活物般在那大吵大鬧,手舞足蹈。

  時間放回正常。

  那牛車仿佛一陣風似得,從兩人面前唰的沖了過去,卷起的煙塵嗆的兩人不停咳嗽。待一個公差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指著煙塵消失的方向。

  “兄長…剛剛…那是一頭牛?”

  另外一個漢子臉色發白的喘著粗氣,吞了吞口水后,才點下頭:“好像是一頭…牛,還把咱倆給超過去了!”

  “那要不,下回咱們換頭牛試試?”

  兩人下意識的低下頭,看去座下的兩匹馬,見兩人看來,兩馬噴了一口唾沫星子,唏律律的叫了兩聲。

  煙塵漫卷,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越過前方的小縣,狂奔的老牛身上黃符法力消散,才緩緩降下速度,它舌頭耷在嘴邊,白沫都濡了出來。

  ‘他娘的,累死俺了。’

  再往前二十里就出鶴州南界,就是南方多山地帶,其中還有大名鼎鼎的通天山。相傳更古遠時節,當地許多人看到有仙人踏云落到山頭,因此而得名,口口相傳下,山中多廟觀,縣令招城中德高望重的名人,拉攏鄉紳從民間百姓集不少錢財山中修路,方便香客上下山,也有不少過往的商旅祈求一路平安,或買賣興隆上山拜上一拜。

  通天山看似出名、有顯圣,陳鳶是不信的,更大可能是縣令與鄉紳共同打造的致富之路…

  香客、商旅這般多,若是那玉隆山,別說山中野獸,恐怕祖乙的肉身都給刨出來了。

  牛車在路邊停下,車廂頂上,鎮海躍了下來,提著禪杖,一手托著金缽,向陳鳶和胖道人作別,倒不是要抽身離開,而是要從這方圓二十里開始向南尋找,沿途向當地山民打聽。

  陳鳶不可能一口氣直接跑到交界處,再四面開花的去搜尋,只能從頭開始,一寸寸一座座山的往南找下去。

  若有機會,他也會詢問土地和山神。

  “那小師傅沿途當心。你往左,我與老孫去右。”

  鎮海自是領會得,點了點頭,沒有多余的話,豎著法印就往左側那座大山徒步而去。見和尚走了,陳鳶看了眼師父拉著大蛤蟆人那般立起來在那比劃,笑了笑吩咐老牛拐彎去往右邊的延綿山巒。

  路過道旁的茶攤,還買了米餅、饅頭,打上一壺店家自己釀的濁酒,揭開聞了聞,一股澹澹的桂花香氣撲鼻。陳鳶咬上一口餅子,再抿上一點這桂花酒,駕著牛車在山間趕路,倒也有種優哉游哉的灑脫。

  “老孫,來一段!”

  “好嘞,東家,聽好了吧你。”孫正德倒了一杯酒,搖搖晃晃的立在車攆,晃著圓鼓鼓的肚皮,即興來了一曲兒,那跑調兒的嗓門兒,愣是唱的山間鳥雀嘩嘩亂飛。

  陳鳶也端了一杯遞給車廂里的師父,叮囑只有一杯嘗嘗即可,不要貪杯多喝。就在這時,眼中秋日陽光陡然陰了陰,有翅膀拍動的聲響,嘩的一下從天空過去。

  陳鳶探出腦袋往上一看,一道碩大的黑影自遠處飛來,徑直牛車上面過去,根本不用開法眼,也能看出這是一只得了道行的飛禽,只是不知怎的大白天就跑了出來。

  “誰唱的曲兒,難聽死了!”

  正想著,前方陡然有話語將胖道人的曲兒聲打斷,林間有兩輛馬車停靠,枯黃落葉間,是三對男女,衣著華麗,頭戴玉釵,多半是城中公子哥兒或哪家小姐,亦或青樓名妓之類,相邀在這賞山中秋日。

  “得罪得罪。”

  陳鳶笑呵呵的朝這六個男女拱了拱手,“在下同伴見山中秋日,不免高歌一曲,實在不知還有旁人在,打攪了打攪了。”

  “你們這等粗人也欣賞得來秋意?”一個公子搖著扇子嗤笑出聲,旁邊女卷看到車廂,忍不住好奇道:“喂,你這是演戲的嗎?”

  “正是。”

  “正好,山中風景也看膩了,你在此間給咱們演上一出如何?”見身旁女子好奇,那公子一收扇子,啪的手心拍響,“演好了,銀錢少不了你的。”

  牛車停下來,老牛白了白那邊幾個男女一眼時,陳鳶笑著擺手:“今日怕是給幾位演不了,在下還有事要辦。”

  這時,陳鳶話語落下,目光從那三對男女身上偏開,落去前方山道,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嫗,頭裹麻巾打這邊過去,陳鳶不由皺了下眉頭,怎么又是一個山中精怪。

  此間妖怪這是要開會呢,還是有唐僧從這里過,平日難見一個,今日怎么幾步就碰見了倆。

  那老嫗似乎也看到了這邊男女,干枯如樹皮的老臉先是一喜,可見到陳鳶,臉色頓時煞白,拄著拐杖走的飛快。

  “嗨,跟你說話呢,看那邊做什么?!”

  那公子身旁,另一個錦衣男子走了過來,身材相比其他人高大許多,腰間還有一口鑲有寶石的長劍。

  陳鳶回過頭,依舊笑著,不過話語卻是警告他們:“趕緊離開吧,等會兒太陽落下了,這山里恐怕不太平。”

  “切,這地頭咱們還沒怕過誰,就算老龍山那邊的匪類,聽到我們父輩名諱,都得乖乖過來請安。”

  那幾人聽到警告的話語,反而像是受了刺激,不依不饒起來,還有一個男子與身旁竊笑的女伴上前將老牛的韁繩抓住,大有陳鳶不演幾出戲,不放他走的意思。

  一旁的胖道人見他們這般無賴,撩起袖子就下車。

  “好好,胖道爺給你們演,你們可別后悔!”他吐了吐唾沫在手上搓了下,反手就去拿背后的桃木劍,不過被陳鳶伸手攔下。

  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話語說道:“他們不過常人,耍些性子而已。你將化兵之法用出來,拍在他們身上,不得把人打死。”

  “這…這倒也是,被幾個膿包給氣湖涂了。”

  胖道人看著漸化出昏黃的天色,又看了看,那幾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男女,哼了聲將圓臉撇開。

  黃昏日暮掛在山頭。

  距離這邊七十多里的山巒之中,鳥雀嘶鳴,百獸奔走,一片片漸黃的林野之下,一道書生袍的身影正坐在巖石上翻看書冊。

  似乎感受到什么,微微蹙了下眉頭,抬起臉來看向稍北的方向,忽地笑了一下。

  “媚娘、尤蘭,你二人去迎接一位貴客,請到此間來,但不可先說出我是誰。”

  林間掛起一陣陰風,卷著片片落葉打成旋兒,頃刻間,走出兩個身段妖嬈,樣貌姣好的女子來,俱著衣裙,肩披薄紗,高高挽著發髻,插著玉釵,涂抹胭脂間,眉心還有一點紅。

  二女齊齊福身下拜,嬌滴滴的稱了聲:“是。”

  “他乃我好友,你倆可要好生招待。”

  言罷,書生往外揮了下寬袖,示意她倆可以離去。那二女方才起身,馭起一陣陰風,雙雙飄去了林子外面。

  片刻,那巖上的書生心里有事,再難看下書了,起身負著手望去兩個女子消失的方向,緊抿雙唇。

  口中輕‘嘶’了一聲。

  “他怎么來了,不過也正好,這個時候趕上萬壽娘娘的宴會,也算有福氣了。就當兌現之前的承諾,介紹諸妖給他認識。”

  想著,書生頗為得意笑起來。

  往日都是你招待我,這次可算讓我做回東了。

  笑著索性回到林間洞府,讓麾下小妖備上酒水,一邊等待一邊觀書慢飲。

  想到好友見到自己是何表情,想想就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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