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圓桌四腳來來回回蹭著地板,桌面不停搖晃,一黑一白,一短一長兩道身影糾纏一起來回翻滾,白蛇卷著蛤蟆,蛇口大開含在蟾精頭頂,后者肚皮鼓圓,拿蹼頭扇在白蛇臉上。
房中散落各處的木雕聽到動靜一一回來,站去書架,或立在附近兵器臺上,圍攏一圈看得起勁兒。
“一蛇一蟾共舞,難得一見!”李白坐在格子邊沿,抿了一口葫蘆,晃著雙腳,詩興又來了,張口喚出:“噫吁嚱…”
隨后就被單手負劍在身后的裴旻一巴掌拍在后腦勺。
“少吟詩,蟾蛇相斗,明明是有劍招在里面,難怪你劍術沒一點長進。”
房門口,遛馬而回的關張遠遠觀望,關公輕撫須髯,看了會兒,輕聲道:“翼德,可有看出什么有?”
“看出了!”張飛木雕神色嚴肅的點點頭,一勒韁繩,騎著黑馬跑去尋秦瓊、尉遲恭,‘啪’的一下,蛇矛拍在兵器桌上:“來,看他們誰贏。”
“某家也來!”
呂布大步走來,與三人蹲成一團,拿出近日吸納的香火之力揉成光團擺在身前,對面的書架上,李白興奮發抖揮起手叫嚷一聲:“噫吁嚱…白也來…”
身形跳去下面的瞬間,裴旻伸手一把抓住其后領,李白苦惱的盤著腿,單手環胸,一手撐著下巴,就那么一點點的拉了回去。
其余木雕評頭論足的看著那搖晃的圓桌,指指點點。
此時的圓桌上,可謂地動山搖、日月無光…
一蛇一蟾似乎沒聽到陳鳶勸說的聲音,依舊打的火熱,翻滾中,蟾身膩滑擠出纏繞的蛇身,背后密集的疙瘩噴出紫色煙氣的剎那,蛇口嘩的破開煙霧,狠狠咬了過來。
蛤蟆張嘴長舌一甩,卷去一旁架子,圓滾滾的身子利索的蕩去架上半跪,一蹼按地,一蹼平展,雙眸呈出爭斗的兇狠。
長舌甩開,‘啪!’的一下抽在撲來的白蛇頭上,它也被翻卷而來的蛇尾掃落橫飛。
“夠了!”
陳鳶一拍桌面,蕩開的袖口,直接將彌漫的紫煙瞬間震散,原本還想變大身形的小白蛇唰的一溜煙兒鉆去床上的被褥里,只剩小段尾巴尖留在外面。
而那只蛤蟆也被這聲給嚇了一跳,這才想起自己在真君面前胡來,調頭就鉆去床底,可這床側有木板擋著只剩一條縫,蛤蟆短腿繃緊一蹬,頓時卡在縫隙,兩腿在外面胡亂蹬了數下也進不去,惹得原本有些生氣的陳鳶,忍不住笑了起來。
噠噠噠…
牽著虞姬木雕的項羽踩著木足從它面前過去,順手將木床抬了抬,那留在外面的半截蛤蟆才縮了進去。
張飛、呂布、秦瓊等人大失所望,互相看了看,頗為自覺的將各自香火撿起按回胸口,各玩各的去了。
那邊。
聽到動靜,那只蛤蟆偷偷探出頭來張望一眼,見真君也在笑,便重重呼出一口氣。
“你們兩個都出來!”
陳鳶想起蛇、蟾本就容易相斗,便收了笑容,喚它倆出來。聽到陳鳶話語,小白蛇一改之前兇悍,柔柔弱弱的吐著信子蜿蜒下了床,順著桌腳上了圓桌,乖巧的盤成一圈,低頭順目。
那蟾精也攀爬出來,想要跳上桌,蹦跶兩下,連矮凳都跳不上,只得蹲伏在桌腳,等著真君發落。
陳鳶面無表情的看著它倆:“都不斗了?”
一蟾一蛇齊齊搖頭。
陳鳶目光落向小白蛇:“這只蟾精,乃是尋我評理,下山之后被我師父誤傷,所以莫要欺負它,過幾日傷好后,自會離去。”
“還有,蛇蟾相斗是常事,也是天性,你也不要懷恨在心。”這話是陳鳶對桌下的蟾精說的,后者自是不敢反駁,連連點頭。
“我說完了,各自玩耍去吧。”
陳鳶揮揮袍袖,這才將蛇、蟾驅走,自個兒也開始琢磨起下一步該做什么,畢竟來這邊就是為了給小白蛇治眼,如今靈云寺的事也不需要他插手,難道回洛都廟里繼續待著?
顯然不會,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的也要到處走走才行。
‘那地底妖魔的事,還需四年半…它才會再次出來,現在跑去也沒什么用。’
‘還是繼續四處走走,表演木雕戲…如今人杰、森羅都出來了,那天宮是不是也快了?’
想著時,他看去正駐馬擦刀的關公木雕,后者放下兵器,噠噠的走來,一個縱身跳到書案,負手走去窗欞前站定,看著外面陽光。
“你想問凌霄殿吧…關某其實也不知。”
關羽輕輕撫過長髯,“天上那幫神仙,與我們不同,性情各異,有些不近人情…還是看契機吧,若是先來的是講理好說話的,后面就好辦,大抵能順理成章開啟凌霄殿,其余就不好說。”
“能力呢?”
“肯定與我們不同。”關羽笑了笑:“他們很難附體,你可承受不住的,要么分身下來,要么像森羅殿的陰神附著你背后,賜予仙法。但具體如何,關某也不知詳情。”
關羽拍拍陳鳶手背,錯開身子,跳去桌下,拿過青龍偃月拖刀上馬。
“時日尚早,該到的時候,自會到的,莫要心急。”
“謝二爺提點。”
關羽笑著揮了下手,騎著赤兔就要再次出馬,哪知呂布在遠處吹了一聲口哨,赤兔抖了抖耳朵,蹄子一蹦一踏跑了過去,關公老神在在,手中青龍刀卻是握緊了,然后…響起的是一陣乒乒乓乓的打斗。
劃過窗欞的陽光,漸漸西落。
夜色降下,房中香燭裊裊,陳鳶帶著師父、云龍老道去了掌教那邊做客,房里只剩蛤蟆艱難爬到窗欞,看著外面的景色微微出神。
“你在想什么?!”好聽的聲音傳來,一條白影蜿蜒而上,吐著信子在蟾精旁邊盤卷起來,“白天的事,妾身給你道歉。”
“嗯!”
蛤蟆呆呆的回應一聲,依舊看著外面亮著燈火的閣樓,“…山里我也跟蛇打過,還吃過幾條,不好吃,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跟人說話…”
白蛇眼睛亮了亮,伸長了身子湊近蟾精:“你也喜歡人?”
“喜歡。”
蛤蟆出神的眨了眨眼睛,“記得還是小蛤蟆的時候,在水洼里,有個上山采藥的小姑娘,就喜歡在水洼邊唱歌,很好聽…我就趴在石頭上…有時候她還會跟我說話。”
“后來呢?”白蛇最喜歡這類故事,急忙催促它繼續講下去。
“后來…她來的時間少了,個子也長高了…變成了大姑娘…不來山里采藥了。”蛤蟆撐起身子,繃緊了雙腿,人立而起,“再后來,我天天看著月亮,身子也越發龐大,再看到她的時候,她坐在花轎里,一身紅紅的裙子,真好看…”
小白蛇點點頭,與蛤蟆一起看去天上月亮。
“嗯,我也想像她一樣,有一天穿上紅紅的裙子,坐在花轎里…不過,我的先有名字…”
似乎想到陳鳶講的故事,小白蛇竟有些不好意思的蹭著窗框,“往后我叫白素素!”
蛤蟆轉過頭來:“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因為我是白蛇啊!”
“那我該叫什么?”蛤蟆眨了眨眼,一旁的小白蛇來回瞅了瞅:“黑不溜秋…倒是你放出的毒煙是紫色的,還算好看,不如就叫紫星。”
蛤蟆摸索平平的下嘴,竟覺得有些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