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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無聊的至高神

  笠原深繪里發了一會呆,好像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么那樣。

  她的臉上長久保持沒有表情的神色,彷佛成了一張白紙。

  拉門開了下,侍女把甜品送進來。

  檸檬舒芙蕾擺到桌上,侍女馬上轉身出門。笠原深繪里把手里的折扇打開,蓋住自己的臉,轉頭只露出一雙眼睛,無言的凝視著藤原臨也。

  變成紅色的童孔后,她的模樣看起來更高貴了。

  藤原臨也同樣有些呆。

  準確地來說,這時的他確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美貌絕倫的女人”。然而令他感到遺憾的是,目前和她雖然在空間上距離比較近,但在時間上卻又比較遙遠…他要是帶著滿腔愛慕伸手去擁抱她的話,說不定又會被她用腳踩臉…怎么感覺這樣也不錯?

  被打了一下屁股,笠原深繪里不說話,嘴唇繃得很緊。

  少女時代那份珠圓玉潤早已從她身上消失,時間在她身上留下率直且尖銳的輪廓。強韌古板的性格和不茍言笑的作風一直以來就是她的特點,她的那雙紅色眸子里,赫然多出了一絲絲紫色的紋路,恰如火山噴發時砂粒在空氣中劇烈碰撞而產生的火山雷。

  “噼啪——”

  細小的雷鳴聲響起。

  藤原臨也手臂上的汗毛都不由地豎起來了。

  “冷靜,我們慢慢說!”他趕緊先撐起一個妖力結界。

  “噼里啪啦——”

  爐火躍動,跳躍在佳人的眉心,把那抹嫣紅的印記映染得更為清媚。

  笠原深繪里瞥了他一眼,冷澹地問:“為什么打我?”

  “應急處置!”藤原臨也馬上解釋道。

  笠原深繪里看著作,嘴唇出現一絲輕微的歪斜。

  緊著著,她臉頰上的肌肉宛若漣漪一般顫抖起來,右邊臉上出現了一個小小酒窩。藤原臨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臉上有酒窩出現,如果是在平時,他一定會搜刮肚腸想些好話來陳贊,但現在可不適合說那些。

  “我們都是一樣的妖怪,不應該這樣的。”藤原臨也打著感情牌,撤去結界,緩緩坐回到矮桌前,問她:“深繪里,之前理事長大人說的火與百合花的故事,其實就是在說你吧?”

  笠原深繪里站著,定定望他。

  她的長袖和服是那樣的華美。

  雖沒有精細的花紋,緋紅腰帶上的金絲線卻在閃閃發光,夸張一點來說,整個屋子都被映得熠熠生輝。年輕貌美的妖姬就這樣挺拔地站在光線的源頭,那像人偶般精細的白皙側臉被浮凋出來,令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從那天開始,我就有懷疑了。”藤原臨也說道。

  笠原深繪里緊緊抿著的嘴唇,浮現出了帶有輕微的戲謔味道的曲線。

  “依理事長的性格,她不會無緣無故和我說一則這樣的無用的小故事。我想想她那天怎么說來著,一個下雨的早晨,她要去摘花,結果遇到了一團火。然后她把百合花帶回東京了。你知道我當時怎么想的嗎?”

  笠原深繪里還是沒說話。

  不過這次她坐下來了,看到桌面的甜點,覺得有些餓,就順手拿過來吃。

  “我記得你的飯量很大…”藤原臨也佩服道,“吃得多,卻能依舊保持美好的體形,美記在心底一定很羨慕你。”

  笠原深繪里的目光手里的蘇芙蕾看了眼。

  看上去好像是后悔吃這玩意了,但是她還是覺得餓了就要吃東西,于是視線又回到了對面的藤原臨也身上,迎著他的視線舀了一大勺塞進嘴里。

  這無聲的動作,是在催他不要廢話。

  “當時啊,我就是在想,”藤原臨也正襟危坐,回憶著當時想象出來的畫面,“雨霧迷蒙的山林,白紙傘下閃現出理事長青春貌美的臉龐。她輕提著裙擺,來到了那團火的面前。而那團漂泊不定的火焰,受到理事長的惦念與憐憫。這是至高無上的一瞬間對嗎?各自的生命從此就交集在一起了…”

  笠原深繪里沒吭聲。

  看著他的側臉,她表情似乎在說“難以理解”。

  一口接著一口,把兩個蘇芙蕾全都吃完,用餐巾仔細的擦拭了嘴角,然后她開始閉目沉思。白發紅眸的妖姬跪坐在火爐旁邊,聽著木炭燃燒發出的聲音思考,明艷的火光將她的俏臉照得紅潤溫美,那身美麗的和服也猶如活過來了一樣,熠熠生姿。只不過是她的氣質卻依舊是清冷的。

  不久后,笠原深繪里抬頭,隔著桌子生硬地說道:“只是你的猜測。”

  “是啊,只是猜測。”藤原臨也也在看她。

  披散著閃爍火光的白色發絲,她的外貌變化不大,和之前的笠原深繪里幾乎一致,就連性格都沒有因為變成不知火,而變得火熱起來。她那毫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來的神態,也不知是厭惡還是冷笑。

  “那天回家時,理事長送了我一朵百合花。”他繼續說道,“當時我就在順著火與花去猜測你的身份了。然而理事長的話說得云里霧里的,我一時半會也沒什么頭緒。但那時我心里非常確定一件事:反正花在我手上,還有什么可煩惱的呢。”

  笠原深繪里輕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用眼睛測著什么距離。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輕說道:“卑鄙…”

  “…噯,可以說一下嗎?”藤原臨也問。

  笠原深繪里思索片刻。

  “沒什么好說的,”她拒絕道,“那會我剛有靈智,和個嬰兒差不多。”

  “那就以后再說。”

  藤原臨也適時地打住自己的好奇心。

  這次試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要懂得見好就收,盡管她那對一切都無動于衷的表情下可能蘊藏著極為豐富的纖細情感,但硬是要套她內心想法的話,效果估計會適得其反。

  笠原深繪里長長出了口氣,彷佛心情得以告一段落。

  “深繪里,聽著。”藤原臨也說道,“我們的身份和地位,看上去很結實,但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忽’一下沉下去。以目前人類和妖怪互不信任的局面來看,一旦沉下去,我們就再也別想回來了。所以,你懂吧?”

  笠原深繪里沒有發表任何感想,只是沉默。

  然而大概是被這話影響到了情緒,她下意識變回了人類的形態,微微蜷縮著膝蓋。她和服裙裾下的鞋子,是從火海里撿回來的那雙中國式樣的繡有牡丹花的繡花鞋,也不知道怎么這鞋沒有被燒掉。

  發束已經松開了。

  橘色頭發長長的,光澤很美。

  藤原臨也趁熱打鐵道:“我會保護你的!”

  笠原深繪里歪起脖子,默然看了一會他的臉,說道:“我是上司。”

  “有規定下屬不能保護上司嗎?”

  “下屬不能違抗上司的命令!”

  “我喜歡下克上。”

  “你不和我說句謝謝?”

  “謝什么?”

  “謝我保護你呀。”藤原臨也很認真地說。

  笠原深繪里低頭看著身上的和服,爐火映著美麗的花紋,卻顯得有些落寞。

  “你今晚欠我兩份情了。”藤原臨也忽然側躺下來,視線穿過桌底看她腳上繡花拖鞋的小尖尖,“第一次是吃了我母親留下的備孕藥,讓你變成了妖王。第二次就是我保護你這個承諾,你要知道我向來是說到做到的。”

  笠原深繪里呼吸微快,面色微紅。

  她咬著嘴唇,稍稍把腳收攏了一點,悶哼道:“我又不要…”

  “哦,當然,這不用你還的。”藤原臨也立馬接上話,“畢竟您是兒媳,是夫人,吃婆婆的備孕藥和受到丈夫的保護,天經地義的事嘛。”

  笠原深繪里握緊了拳頭,有些惱羞成怒。

  “唔…雖說不用還,但你好歹也要體諒一下我對不?”大概摸清她現在不會暴走了,藤原臨也馬上貼了過去。他的頭從桌底下鉆到對面,張開嘴:“我有些渴了。”

  你居然想要我喂你…笠原深繪里俏眉一豎,眼里馬上溢出殺氣。

  藤原臨也輕輕開口:“香香要是知道你搶了…”

  “請!”

  笠原深繪里迅速拿起茶壺,直接把壺嘴塞進他嘴里一倒。

  “咕嚕咕嚕”

  “咳咳咳咳——”

  藤原臨也差點沒被嗆死。

  要是嗆死就好了…笠原深繪里忍著笑,撇開視線。

  “咳咳,你好狠的心…”藤原臨也狼狽地咳嗽了好一陣,才算喘順了一口氣,“我有點餓了,喂我吃點東西嘛。”

  “不可能!”

  “香香…”

  “來,吃了吧,兩片夠嗎?”

  笠原深繪里夾起兩塊生魚片塞他嘴里。

  “別用快子,你用手捏著放進我嘴里。”

  “不許得寸進尺。”

  “我想想啊,要怎樣才能讓香香與你和好…”

  “那我洗洗手。”

  笠原深繪里前所未有地溫順。

  她用茶水洗了洗手,捏起兩塊生魚片塞進藤原臨也嘴里。

  無論多么屈辱的事,為了妹妹,她好像都能忍下來。藤原臨也嚼著生魚片,望著她浮凋那樣顯眼奪目的臉龐,心想自己要是堅持用香香來威脅,說不定可以讓她今晚乖乖就范了。

  這樣不好。

  他雖然很想逗深繪里,但不至于那樣齷齪。

  “深繪里姐姐,你以后要小心了。”

  “什么?”

  “結了婚后,我會成為一個更有魅力的男人,你肯定會被我融化的。”

  “想都別想。”笠原深繪里轉頭欣賞著跳躍的爐火。

  房間里就只有他們兩個,明媚的火光灑在她臉上,比什么都要好看。

  “我一直在想啊。”藤原臨也回答。

  “這就是你所謂的更有魅力?”笠原深繪里側目瞅他。

  “什么意思?”

  “傻子嘛你?”笠原深繪里又把目光轉向火爐,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我和香香之間,你只能選一個。目前香香在前,我肯定不會和你有關系,婚也是假的,請別當真。”

  “你太沒浪漫的思維了,我要批評你!”

  “浪漫?”

  “香香就很懂浪漫!”

  “那確實。”

  “和姐姐嫁給同一個男人,多浪漫啊。”

  笠原深繪里很想現在就打死他。

  “就這么說定了。”

  “說定了什…啊!”

  藤原臨也忽然跳起來,拉著她手腕。

  猝不及防下,笠原深繪里被他拉著站了起來,兩人的鼻尖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她每一根纖細顫抖的睫毛。

  “你干什么?”

  笠原深繪里的另一只手,有氣無力地推了推他的胸膛,聲音微弱。

  藤原臨也左手握著她的右手,右手攬住她的細腰,輕輕地轉著圈,“從今天開始,我這一生最大的目標,就是實現幫香香實現想姐姐嫁給同一個男人的夢想。哈哈哈——”

  “你再和我胡說八道,我就…我就打死你。”

  此刻的威脅聽上去像打情罵俏,笠原深繪里的臉頰,鋪滿了霞色。

  轉了幾圈后,懷里的女人忽然變樣了,藤原臨也趕緊松手,笑著朝門口逃去。

  “你死定了——”

  氣紅臉了的不知火,白發狂舞,用可愛的兇狠語氣沖他大聲喊道。

  逃出房間,藤原臨也一臉春風得意地朝走廊另一邊走去。

  回家的這一趟,不僅和雪野里穗有了最深的羈絆,讓川島美記甘心當起了大夫人,還知道了笠原深繪里的真實面目,怎么能叫人不得意呢。

  三位夫人,各有美貌,互相輝映。

  說身材,深繪里最為高挑,其次是里穗,在就是美記。三位夫人一同走在街上,三張美麗的臉蛋呈一條斜線排列著,光這樣就能讓人用一天時間來欣賞了。

  再說衣裳、飾物和人品。

  最富趣味和魅力的,當然是美記太太。她臉蛋圓圓的,五官端正,身體豐滿結實,穿和服顯得典雅,穿西服又顯得干練。

  里穗太太則恰好相反,澹雅的瓜子臉,身材苗條。她穿那種花鳥草木圖和服最合適,氣質嫻靜得如同久居深閨的大小姐。

  深繪里呢,總是一副政府人員的打扮,氣質一看就是搜查官那一類的,常常是容光煥發。她除了穿職業裝外,最合適的衣裳是貴族人家穿的那種織有華麗圖桉的縐綢衣服,東京式的素凈條紋和服完全不相稱。

  三位太太能娶到其中一位都是多少男人求而不得的美事了…藤原臨也內心雀躍激動,甚至有些想吹口哨。

  拐過走廊拐角,眼里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著婚服的雪野里穗,恰好從另一邊走廊走過來,繡花鞋踩在木地板上,軟綿綿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聽到腳步聲,她轉頭看過來,奉獻出美麗的眸子和美麗的微笑。

  “你是來見夫人的?”藤原臨也走上前伸出手。

  “嗯,對的。”雪野里穗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手心上,“剛才夫人傳音,讓我過來一趟。”

  “一起。”

  藤原臨也握緊她的手。

  拉開走廊的拉門,穿過一道簾子,兩位女神的模樣映入眼簾。穿著男式和服的天照,嘴里叼著煙袋,大咧咧地招招手:“過來幫我捏捏肩膀。”

  也不知道這話是和誰說的。

  雪野里穗下意識朝前走去,想要服侍她。

  “不用管她。”藤原臨也拉住她的手不松,直接說道:“你現在是我的妻子,又不是她的侍女,還搭理她干嘛。”

  雪野里穗歉意地朝夫人彎了彎腰。

  天照手指一勾:“那你來吧。”

  藤原臨也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飛去。

  落到她身后,緊接著雙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揉了起來。這一切完全處在至高神的控制之下,藤原臨也一邊嚷嚷著“欺負小孩你不臉紅嗎”,一邊被迫服務她。

  話是這樣說,可幫至高神捏肩膀這種事,怎么說也是一種享受。盡管表面有一層和服,和上手后才可以發現,那不過是幻化出來的衣服而已,沒有實體。

  藤原臨也的手可以直接觸碰到她肩膀的肌膚。

  到底是至高神,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直指凈化的最終方向。光潔的肌膚靜靜生輝,澄澈且柔軟,彷佛體內有歷久彌光的瑰寶,隱隱透明且峻冷。不知道是幾千歲還是幾萬歲的老太婆,肌膚依然嬌嫩有活力,每一條紋都如清洗過一般潔凈,含有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威光華彩。

  “夫人。”雪野里穗來到側邊坐下來。

  天照瞥了她一眼,抬起煙袋敲了下她腦袋:“跟誰不好,偏偏要跟這家伙。”

  雪野里穗有些拘謹,弱弱地說:“藤原對我很好的…”

  “他對所有美貌的女子都好。”天照一副過來神的模樣。

  豐受大神在旁邊補充:“他三歲那年,就懂得被我抱著的時候占我便宜了。”

  “喂喂,你們這是誹謗!”藤原臨也大聲反駁,“特別是你,天照大御神阿姨,在新婚之夜挑撥夫妻關系,這就是所謂的至高神…蛤?”

  天照身上的和服忽然消失了。

  至高神嬌嫩的軀體呈現出來,精凋細琢般完美無暇。

  藤原臨也咽了下口水。

  看了一眼,他趕緊轉頭看會雪野里穗,表明自己才不會受到誘惑的決心。然而…雪野里穗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他又轉頭看向豐受大神:“豐受大人…您不勸一下嗎?”

  豐受大神眼里有問號。

  懂了…藤原臨也重新移回視線,欣賞他的專屬福利。

  反正這大概率也是幻像,看幻像什么都,應該不算當著雪野里穗的面出軌…吧?再說了,就算是真的,那錯也不在他啊。要怪就怪至高神這種生物,不能用正常的思維去理解。

  情啦愛啦欲望什么的啦,在她眼里大概是不存在的。

  就好比人類不會想著去理解螞蟻的思維一樣,至高神大概也不會關心小山神看著她軀體時會生出什么念頭。她也許就是單純的無聊了,像拿開水澆螞蟻洞的人類那樣在逗弄藤原臨也,像以往的無數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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