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小詭異,沖過來之后,就自己一頭扎進了道庭里,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已經晚了。
五小只,尤其是小菩提,處理這種初始狀態的深海詭異,早已經輕車熟路,直接將其撕扯著埋進土里當花肥。
感受著青土地之下,新抓來的,還有之前埋進去的詭異都在掙扎,卻被道庭鎮壓的死死的,余子清便不再理會他們了。
抽空看了一眼那個玉壺,赤猿鎮守著玉壺,也將糧食什么的都給發放進去了。
在確認了有足夠的食物之后,初步的秩序就恢復了。
凡人要的一直都很簡單,僅僅只是能吃飽飯,最好有個茅草屋擋風遮雨而已。
比余子清預想的還要簡單的多,但越是如此,余子清就越是感覺玉壺之中那處尸體堆出的小山顯得刺目。
大乾整體國力,一直都是四神朝里最強的,哪怕大乾現在爛成這樣,其實也依然綜合國力最強的神朝。
可惜,這跟下面的凡人沒什么關系,這些凡人過的依然很不好。
若是不然,玉壺里的這些凡人,也沒這么容易就自行恢復了初步秩序。
余子清也更明白,為什么乾東的凡人,會給扒皮立生祠,對他是如此的信任。
扒皮定了乾東海岸線,數百里寬的海域,變得安穩,就不知道有多少凡人自那之后有了活路,能打漁了之后,起碼不至于被餓死。
扒皮親自出面,要帶人走,絕大部分凡人其實根本就沒問要去哪,想都沒想就聽安排,給著走了,這都是有原因的。
余子清沒有過多關注玉壺里的事情,確認暫時沒什么問題,就繼續忙其他事情。
他在通道這里蹲了半晌,也沒再見到有小詭異出現。
透過透明的龍鱗,向里面看了一眼,花院首趺迦而坐,懸在半空,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感悟什么,似是壓根沒有急著沖出來的意思。
而祭祀空間中心的位置,自從大量幻象沖出,沒入到花院首身上之后,便再也沒有更多的深海詭異冒出來了。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可能這祭祀構架出的通道,有很強的指向性,也有可能是花院首身上那位深海詭異出來之后,就把路給堵了。
后續出來的,除了弱一點的小詭異之外,再無一個強大的,連氣息都沒有泄露出來。
等不到了,余子清遺憾的嘆了口氣,等著魚自己跳進魚護里的想法,怕是沒法繼續了。
他看了一眼扒皮和龍族的強者。
“扒皮跟我一起去吧,龍族諸位,從旁策應?”
老龍王念頭一動,立刻明白為什么了。
那深海詭異,對扒皮很是嫌棄,壓根不想吞噬一點扒皮身上的智慧之光。
要說是嫌棄扒皮的智慧,還是不太可能的,扒皮雖說不是什么以智慧見長的人,可大體上肯定也在平均線以上的。
便是體修,腦子達不到及格線,怕是也很難進階到九階。
那位深海詭異會嫌棄到犯惡心的地步,八成還是跟扒皮是個九階體修有關。
甚至可能跟九階都沒本質的聯系,只跟體修有直接關系。
扒皮是體修,余子清也是體修,但龍族這些家伙肉身雖然強,卻不是體修。
余子清若是沒開口,老龍王肯定要走在前面,現在給了好意,謹慎了點,老龍王也樂得聽人勸。
若是讓那深海詭異,再吞噬點智慧之光,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龍鱗稍稍縮小了一點,讓開一點地方,扒皮和余子清立刻出現在祭祀空間里。
花院首還飄在半空中,感受到有人進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睛里帶著一絲滿足。
他身上的深海詭異,直接無視了扒皮,盯上了余子清。
它在余子清身上感受到了耀眼的智慧之光,但是同樣,混雜在那智慧之光里的,還有一股子沒那么濃郁的惡臭。
就如同閉上眼睛感受到的是一盤讓它垂涎三尺,色彩斑斕,極為誘人的美味。
可是睜開眼睛一看,便是一坨黏黏的東西,以一坨干涸的牛糞承載著,輕輕一嗅,那種既美味又惡臭的感覺,別提多別扭了。
深海詭異的確沒見過。
它在墮落之后,化作深海詭異,被困在里面的時候,壓根還沒有體修這個東西。
感受了一下之后,再對比了一下花院首身上的智慧之光,簡直純粹到了極致。
深海詭異退了回去,不再理會,一切都讓花院首自己處理。
它的想法跟人族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花院首感受到深海詭異蟄伏,他也飄了下來,對著余子清和扒皮見禮。
而后他便忽略了扒皮,看向余子清,道。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訴你,我知道了一些深海詭異知道的事情。
之后,你若是再想殺我,那便悉聽尊便。”
花院首說的很誠懇,他的眼神也平靜了下來,目光中帶著一種滿足,仿佛一個賢者。
只是這一句話,就把余子清搞的一頭霧水,這家伙要干什么?
余子清稍稍一琢磨,攔住了已經準備將花院首生撕了的扒皮。
“且聽他說一說,你最好封了自己的聽覺,若是有什么問題,你直接出手好了。”
扒皮一聽這話,立刻封了自己的聽覺,而后閉上眼睛站在一旁。
若是有什么不對,他便立刻出手。
花院首仿佛恢復了往日里那個瑯琊院的院首,眼中充滿了智慧,為人謙遜和藹,不與人爭吵,一心做研究。
他看著余子清,臉上帶著一絲羨慕。
“見過兌皇陛下。”
余子清回了一禮,繼續靜靜的聽著。
“我召喚出來的這位,是深海最強的那一波詭異之一,曾經是神祇之中最強之一。
可惜,它現在已經可以說是沒有了堪比人族的智慧。
他需要智慧,需要錨點,只能從生靈這里獲取。
越強者,智慧越低,與正常生靈的差異就越大。
我很容易便從它這里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我很羨慕你,嫉妒你,我一生追尋的終點,你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
古神編織命運的時候,是無法將你拖入網中的。”
余子清念頭一動,大概明白花院首眼中的滿足是什么了。
又是一個知曉了一些事情之后,被逼瘋的家伙。
“你現在已經無法被篡改了,對吧?”
“不錯,我從那張網里跳出來了,因為這個深海詭異。
我所求者,一直都是如此。
我曾經跟老乾皇深聊過,我只是聽他說,我都感覺到了窒息。
可惜,我無能,拼盡全力,也沒有研究出什么破解的辦法。
我能想到的極限,也只是跳出這張編織出來的命運之網。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撕開這張網。
最終我明白了,我的智慧,我的學識,其實才是我最大的限制。
我的思維都被限定在這個大致的范圍內了。
我這輩子都別想找到辦法。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尋跳出這張網的辦法。
我只求得到一息安寧。
而不是每天睜開眼睛,就想到了老乾皇身上的大恐怖。
每天人來人往,說不定明天睜開眼睛,他們便不見了。
而且根本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我也不會記得。”
余子清有點搞不懂,這個有點像老乾皇的花院首,到底想說什么。
“你想說什么?”
“我從深海詭異這里,知道了你是誰,知道了老乾皇到底怎么死的。
我知道,你在這里,我肯定死定了。
但是,我還是想把我現在知道的事情,先告訴你再死。
我希望這些東西,對你有點幫助。
希望有一天,你能撕碎那張網。”
花院首越來越平靜,眼神波瀾不驚,有一種躺平等死的感覺。
說實話,這還是余子清第一次遇到,摩拳擦掌,準備干架的時候,對手卻心平氣和的伸長了脖子,等著被砍死。
而且他完全看不出來對方是在演戲,更不像是拖延時間,或者是暗中為某種邪法做準備。
花院首就是躺平了等死,都不準備掙扎一下試試。
花院首看著余子清似是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想法,便笑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
你不是修道者,你不會完全懂的。
我輩修道者,為了一生的終極目標,早已經舍生忘死。
我也是如此,我連身后名都毫不在意了,甚至什么都不在意了。
我只求能弄明白,只求一個確定,只求一個能懂。
而我,已經找到了我要找的東西,得到了確定。
我也確定,便是加上那深海詭異,或者說,初生狀態的深海魔神。
那我也不是你們,或者是你的對手,我又何必去交戰。
簡直浪費寶貴的時間。”
“…”余子清沉默以對。
“瑯琊院除了我,還有一位院首一起叛逃。
他當年跟老乾皇接觸的更多,他跟老乾皇一樣,已經被絕望壓垮,瘋了。
他應該也會來東海,也會打這些深海詭異的主意。
但是他在哪,我就不確定了。
大乾邪道不少,也有邪祀在暗藏。
深海的詭異,在找一件東西。
一顆六十四面體的水晶,這個東西尤為重要。
是他們獲得真形,化作真正魔神的關鍵東西。
古神也想要得到這個東西,只可惜,她的力量,對這個東西是無用的。
而且,還有一點,深海詭異跟古神,并不完全是一路。”
說到這,花院首的表情有些古怪,帶著一絲嘲諷,道。
“深海詭異,甚至于,也想古神消失。
而這句話,還是深海詭異主動告訴我的。
它似乎特別想要讓你知道這個信息,但是它又不能說。
只能由此刻的我,來告訴你這一點。
至于深海詭異,弱小一點的深海詭異,足足有數百個。
強大的,卻只有三十二個。
最強大的那些,只有八個。
我身上的這位,就是八個之一。”
說著說著,花院首的表情愈發怪異,嘲諷意味更濃了。
“我說的這些,有些是它不在意的。
有些則是他主動告訴我的。
它吞噬了那幾個人的智慧之光后,已經有了一點點類似人族的智慧。
它現在想要托我之口,跟你做一個交易。
它說可以先將你想要的東西交給你。
它當年從坤字那獲得的一部分東西。
甚至可以告訴你一些其他深海詭異的事情,古神的事情。
幫你從其他詭異那里獲取你想要的東西。
甚至于,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哪怕失去力量,都是可以接受的。
它只要你親口敕封,讓它獲得長久的靈智。”
余子清沉著臉,半晌沒說話。
花院首,還有這個剛從深海里鉆出來,剛剛獲得了一點靈智的深海詭異,把他給搞不會了。
之前還瘋狂到不顧一切,對隊友背刺的花院首,現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整個人便進入了賢者狀態,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
這個深海詭異,更是離譜,獲得了幾個人的智慧之光,獲得了靈智,似乎也只是暫時支撐著它擁有靈智。
而它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背刺其他深海詭異,背刺古神。
再加上深海詭異身上攜帶的一部分青土的力量。
還有那顆六十四面體水晶更具體的信息。
以這些為籌碼,來跟余子清談交易。
余子清仔細琢磨了一下,他還真的挺需要這些信息的。
尤其是六十四面體水晶,余子清一直封印著,后面再沒有用過。
就算是偶爾要用到占卜,他也更喜歡用他自己做的贗品。
后來知曉了大兌朝法之后,余子清是連自己造的贗品,都不想用了,生怕這個鬼東西可能會觸發他都不知道怎么學會,怎么正常用的大兌朝法。
萬一給個比較大的占卜結果,大量消耗大兌國運,得不償失。
不過,這家伙想要借他之口,直接敕封錨定,那是想屁吃。
這家伙為了獲得長久的靈智,直接給開的代價,就包括了一切。
這種直球,也足以說明其執念深重,直接拒絕,那肯定是要開打。
將其鎮壓在道庭,埋在青土里,能解決,卻再也沒法獲得更多信息了。
不過…
余子清念頭一轉,道。
“倒也不是不行…”
余子清念頭一動,腳下出現白骨神橋,身后出現道庭虛影。
“讓它自己去埋在里面,先把坤字的力量交出來,再說其他。
它知道的信息這么多,我若是殺了它,我便再也沒法獲得我想要的信息。
而我想要的東西,它還沒給我,我不可能直接敕封它。
讓它在里面等著,這樣它也不會出來為禍。
我放心,它也放心。
至少在我看來,它存不存在,都沒有它知道的那些信息的價值高。
行了就行,不行了,我便送你上路。
然后再送它上路。
大不了我不要那些我特別在意的信息了,以后我再去跟其他深海詭異聊聊。”
此話一出,花院首立刻點了點頭。
“好,它答應了。”
花院首恢復了平靜,眼神里充斥著智慧的光芒。
“我知道的很多東西,以后都會被它帶走,我的智慧也會被它拿走,我已經獻祭給了它。”
他緩緩的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帶著一種朝圣者一樣的光彩,輕聲念叨了一句。
“朝聞道,夕死可矣。”
下一刻,便見他身上的氣息忽然開始波動了起來。
同一時間,一直封了自己五感的扒皮,在感應到波動的瞬間,全身的氣血,便如同爆燃。
他的身形驟然出現在一身詭異氣息的花院首身前,蒲扇一樣的巴掌,直接無視了所有東西,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花院首的囟門上。
可怕的巨力,裹挾著燃燒的氣血,驟然爆發。
花院首的身軀,驟然間爆開,化作一團血霧,而后在爆燃的氣血之中,化為烏有,連飛灰都沒有留下來。
扒皮嚴格遵守了余子清之前叮囑的事情,有任何異樣,立馬出手。
出手了便是盡全力,毫不留情。
一般修士,被一個九階體修站在這么近的地方,其實就約等于已經死了。
花院首也沒打算反抗,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生與死已經不重要。
他故意刺激了一下扒皮,死在扒皮手里,也算是順手了結了一下之前的恩怨。
在余子清看來,這也是給那個深海詭異鋪路。
為達目的,一切都可以放棄,做個順水人情,自然是更無所謂了。
余子清看到了幻象出現,那個深海詭異裹挾著花院首的智慧之光,不斷的將其吸收掉。
那詭譎的幻象,不斷變幻,沖向了余子清。
余子清對扒皮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管。
余子清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倒是希望嘗試一下,看看是不是因為體修的原因,才使得深海詭異如此嫌棄。
扭曲怪異的幻象,沖到了余子清前方的時候,便自行裂開,化為兩股。
兩股幻象自己沖進了余子清身后的道庭里。
那明顯遠超之前抓捕詭異的神韻,出現在道庭之中,幻象便如同半座青土地大。
五小只警惕的看著,隨時準備出手。
然而,那幻象卻根本什么都沒做,自己鉆進了青土地里,自己將自己埋了起來。
余子清沉著臉看著這一幕,忽然就有些理解了,為什么明明靈智最低的那批深海詭異最強了。
這家伙暫時獲得了靈智之后,就能尋找到最妥善的處理方法。
甚至之前那三個小詭異,余子清都懷疑,是不是專門拉出來試探用的。
感受到道庭已經徹底將其鎮壓,小菩提也已經在汲取其力量,青土開始變多,余子清暫時就不想這些了。
這個深海詭異,跟那位花院首,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非常契合。
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一切,包括他們自己的命。
這個深海詭異在獲取了靈智之后,肯定不會輕信余子清的鬼話,卻還是敢先進入道庭,把自己埋在青土地里。
它的執念比花院首那種人,比老乾皇還要純粹,還要更執著一點。
一絲一毫的可能,便會直接梭哈。
細細感受良久,余子清也沒感覺到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若是他愿意,后面甚至可以如同之前的詭異一樣,讓其慢慢的,徹底的消失在青土地里,被徹底消化干凈。
這次的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深海詭異內部不合,跟古神更是明著一路人,暗地里卻不是一路人。
但余子清卻又莫名的覺得,好像這樣也才對。
就他之前得到的信息看,上古之前的神祇時代,那些諸神也好,神祇也好,可從來就沒有過萬眾一心,齊心協力的時候。
最典型的,七陰大王賣隊友,那叫一個順暢。
深海詭異,為了它自己,賣了其他深海詭異,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