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下密室里,陰冷寒徹,連燭火都沒有點燃。
一人坐在這里,靜靜的感受著這一切。
曾經這是讓他最不舒服,最絕望的環境,此刻反而會讓他感覺到安心。
他抬起頭,目光盯著墻壁上掛著一副掛畫。
上面畫著一個老人的背影,只是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步履蹣跚的樣子。
而這幅掛畫旁邊,還掛著其他幾幅畫,全部都是只有背影。
只是其他幾幅畫里,那背影人,仿佛隨時都會轉過身的樣子,其栩栩如生,其內蘊含的意極強。
可是那個腿腳不便,身子都有些歪斜的老人,其內的意卻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那副只是有些栩栩如生的畫。
這人盯著這幅畫,窺視良久,他的眼中有疑惑,也有驚愕。
他完全不解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在這里好幾天了,做了各種嘗試,最終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他的一個化身,跟他脫離了聯系。
他看了看擺在那幅畫前面的一盞已經熄滅的魂燈。
他依然無法十成十的確認,這個化身到底是生是死,因為魂燈并不是那么可靠,尤其是對于強者來說,魂燈只能作為參考。
因為他什么都沒有感應到,甚至也沒有感覺到化身的隕落,只是冥冥之中的聯系斷開了。
哪怕他心里明白,那具化身,十有八九是真的隕落了。
他在意的不是化身,那具化身本身就是注定要犧牲掉的。
他在意的是,究竟有什么力量,可以斬斷化身于他之間的聯系。
大兌的封印里,難道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可以斬斷這種聯系么?
他思忖良久,幽幽一嘆。
他想到了那個拿錢辦事的邪道,那個家伙,被人借助化身的聯系,鎖定到他,差點將其隔空擊殺。
那位需要一整層深淵來鎮壓的可怕大佬,能做到這些,倒是也能接受。
畢竟,再完美的化身術,也絕不可能脫離化身術的藩籬。
如今,大兌的封印里,也出現了一些比較離譜的東西,可以斬斷化身與本尊之間的聯系,其實也在心理預期之內。
這個還遠遠比不上那位可怕的大佬,直接借助化身與本尊在冥冥之中的聯系來鎖定本尊。
就因為有了那個元神邪道的遭遇,他才以秘法,勾勒出了這些畫作。
讓化身直接聯系的地方,變成了畫作。
以此來規避可能會被直接隔空鎖定的巨大風險。
雖然留下這些畫作本身,就有很大的風險,這風險相對小的多,總好過被直接隔空鎖定。
他看向側面墻壁上,那里掛著一幅畫,已經徹底暗淡了下去,其上的神韻,徹底消散,畫作本身連栩栩如生的感覺都沒有了。
那人也是一個背影,身下滔天浪潮,周身大雨磅礴,這代表的便是崔常甁。
一個已經徹底隕落的化身。
區區一個化身,他其實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有人知道了崔常甁是化身。
他從未想過,荒原那種荒漠里,會有人能造出來錦嵐羅盤這種離譜的東西。
說實話,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來辨別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誰修行了瑯琊化身術,誰是瑯琊化身。
他一直以為這種隱秘性乃是瑯琊化身術最強的地方。
時至今日,他也依然不明白錦嵐山為什么會有這種能力,其他人其實也不明白。
不明白的地方,還包括,為什么錦嵐山區區一個七階體修,就能活活打死一個九階,哪怕只是一劫,那也是九階!
他甚至比其他人知道更多。
崔常甁壓根不是被當場打死,而是在戰斗結束好些天之后才死。
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些事。
時至今日,他也依然覺得。
為了正事,只是損失個九階化身,他完全可以接受。
被錦嵐山的人逼迫,他也可以接受。
他也承認,在化解大兌封印這件事上,錦嵐山的人不知為何,就是遠比其他人強的多。
只要能化解大兌封印,為了以后,現在他什么都可以認。
旁人覺得是羞辱的東西,他早就看透,根本沒有什么榮辱觀念,這世上,拳頭大,權勢大,才是根本。
如今他所求之事,錦嵐山就是強,那他就認。
但是很顯然,他認沒有用,不是所有人都會唾面自干。
甚至他的化身,也未必愿意唾面自干。
每一個化身,都是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如同一個正常人一般的。
余子清一直很好奇,夏霜表面上看起來,只要不開口,好歹還是個美女,怎么就做到臉皮如此之厚。
旁人覺得尷尬的,她不會,旁人不好意思的,她也不會。
被打的皮開肉綻,腫的很不均勻,跟個怪物似的,她還能嘻嘻哈哈的盤算著,今天撐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倒地。
黑貓已經不管夏霜了,這家伙這次學精了,只要余子清走出槐樹林,它便第一時間,死死的抱著余子清不撒手,這次說什么都要完成叛變。
進錦嵐山它不敢,余子清沒主動邀請,它一步都不敢邁進去。
那個可怕的劍道強者,都只能在槐樹林外面住著,它不進槐樹林,那是一點也不丟人。
再次看了一次夏霜被暴揍,觀摩了里長的戰斗,余子清心滿意足的回去。
最近除了觀摩里長的戰斗學習之外,余子清倒是也沒什么事了。
每天就是例行的修行,水磨工夫,慢慢熬。
體修也好,煉神也好,甚至煉氣也罷,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
沖關的時間,只是極少數。
熬得住,耐得住寂寞,才能有所成就。
他才修行多久啊,就已經是五階煉體和五階煉神,放到大派里,也當得起天才的稱號了。
慢慢來,不能急,太急了還不如修行慢一點,起碼穩妥。
老羊整天鉆在錦嵐山山腹內,也不知道搞什么東西,去叨擾他的時候,老羊簡直就想錘爆他的頭。
去了一次,余子清就不敢去了。
惹不起。
一直過了三個月,就聽山腹內,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的聲音。
余子清湊到一個洞口,伸長了脖子向里面瞅了一眼,就見老羊神平氣和,樂呵呵的道。
“看什么看,想看了進來看。”
眼看老羊似乎沒上次那般暴躁,余子清才敢再次踏足這里。
“你這是研究有什么成果了?”
“那是自然,我浪費了幾個月的時間,怎么可能毫無成果。”
“你研究什么呢?”
“瑯琊化身術。”
“咦?你研究這個干什么?你想修行瑯琊化身術?”
“呵…”老羊嗤之以鼻,滿眼不屑:“所有化身,統統都是垃圾,包括瑯琊化身術,這化身術,本就是輔助修行用的取巧手段而已。”
“嘖…”
余子清嘖嘖有聲。
這話雖有些道理,畢竟,只要是化身,先天就是本尊最大的破綻。
這一點,瑯琊化身術也一樣,只要是化身術都一樣。
但老羊這口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這是研究出什么了?”
“暫時只是將瑯琊化身術研究透,的確精妙絕倫,里面很多東西,對我很有幫助。”
“就這?”
“你懂個屁!”老羊看著余子清的表情,就有些上火。
“不先研究透了,你的羅盤,怎么來的?怎么從一代進化到二代?”
“那是有巨佬給的符文。”
老羊想要給余子清一蹄子,余子清先知先覺,已經先后退了幾步,老羊輕吸一口氣,道。
“在沒有完整的典籍,完整的蘊含意的典籍,很多事都是只能靠著猜,只能知道一個大體,細節都是沒法弄清楚的。
就比如以前,我們只知道,瑯琊化身,就是如同正常人一樣出生的。
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
但最重要的一點,這個化身的意識,究竟是其本尊的意識,還是化身獨立的意識?
平日里,化身和本尊之間,是怎么聯系的?
這一系列最關鍵的事情,在之前都是未知的。”
“現在你肯定弄明白了吧?”余子清客客氣氣的變臉,等著大佬指點。
“按照我的研究,化身,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還有完整的意識。
所以,平日里,才能完整的隱藏下來。
而這種瑯琊化身,比普通化身更好的地方在于,瑯琊化身不但可以獨立修行任何功法,沒有了功法限制。
還能去獨立領悟一些可能本尊都領悟不了的東西。
有朝一日,本尊以正常方式,收回化身之時,不但能收回化身的力量,還能收回化身的感悟。
他們平日里,是根本沒有聯系的,因為瑯琊化身術在隱秘性這一點,做到了極致。”
余子清聽到這,眼神便微微一變。
“你不會是說,瑯琊化身的每一個化身,其實都可以當做一個獨立的人?
不會吧?
若是獨立的人,有獨立的思想,為什么還有人愿意去赴死?
我見過一個瑯琊化身,他說話的口吻也好,其他也罷,我都以為他就是督主本人站在我面前。”
老羊呵呵一笑,笑的有些嘲諷。
“因為修行瑯琊化身術的人,是本尊,不是化身啊。”
“艸。”
余子清只感覺一道驚雷在心中炸響。
“你確定?不會吧?”
“是真的。”
余子清大為震驚。
他覺得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樣,甚至跟那些瑯琊化身一樣,因為常識,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所以,只是瑯琊化身,以為自己就是本尊的一部分,就是一個人。
連瑯琊化身,都是被其本尊給騙了?”
“不錯。”
老羊冷笑一聲。
“凡事都是要有代價的,尤其是領悟力這一方面,更是如此。
你都無法領悟的事情,你分化出來的化身,更不可能領悟。
因為正常的化身,先天不全,只是以對應的寶物,化作的化身,修行對應的功法,速度會非常快。
其他都非常一般。
瑯琊化身,甚至能領悟到本尊都無法領悟的東西,本尊得到這種好處,自然要從其他方面付出代價。
所謂的瑯琊化身術,被列為禁術,一點都不冤枉。
因為那所謂的瑯琊化身,真的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本尊可以在初期,在那化身還如同一張白紙的時候,灌輸一部分東西。
這樣的話,化身慢慢長大,也會自然而然的認為,自己就是個化身,自己只是本尊分化出來的一部分。
他們不會怕死,因為他們先天就認為,死了,也只是回歸本尊而已。
可是實際上,這里面是有巨大差別的。
返回本尊的,只是他們的力量和感悟,他們的自我意識,會成為犧牲品。
從此再無這個人。
瑯琊化身術,本質上就是邪術,掠奪他人一切的邪術。
等我弄明白這些的時候,我便信了,大離太子根本不可能修行這種法門。
也明白為什么大離第一個站出來,將瑯琊化身術列為禁術。
只是這些東西,隱藏的非常深,就算是典籍上,也不會羅列出來。
有人將這門功法,送到大離太子手里,就是個陰謀。
所有的所謂瑯琊化身,從一開始就注定是犧牲品。
哪怕修行瑯琊化身術的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插手。
化身在外隕落之后,其一生的感悟,也會被其本尊拿到手。
若是正常的收回,還能附帶收回其一生苦修來的力量。
我不知道這是瑯琊院的誰,創出來偽裝成完美化身術的邪法。
但我估計,在潛心研究之后,能看穿其本質是邪法的人,屈指可數。
因為若是將其看做化身術,實在是太過完美了。
除了化身其本身就是大破綻這種先天的缺憾之外,再無其他缺點。
我不信有如此完美的法門。
如此完美,必有其代價。
只是這個代價,是大家都默認的,最終都會回收的化身。
這種代價,便不會有人認為這算得上代價。”
余子清聽的心里一寒。
這懂的多的人,做起惡來,可比蠢貨的危害大太多了。
他們甚至能把一門邪法,偽裝的如同一門誰也看不出問題的完美化身術。
至少余子清就看不出來問題。
甚至之前面對那個老太監的時候,余子清是真的認為跟他說話的就是督主。
連瑯琊化身本身,都沒有覺得這有問題,外人誰還能看出來問題?
而且,八成那些修行瑯琊化身術的本尊,自己都不會知道瑯琊化身術的本質是什么,他們也只會認為這是化身術。
如此,外人、化身、本尊,都認為這只是化身術,那這門邪法,便不再是邪法。
若非之前崔常甁這個九階是化身的事曝光,瑯琊化身術也不會被列為禁法。
外面的人,不少人也都認為,瑯琊化身術是因為太過完美才被禁的。
至少大乾這邊,似乎就對瑯琊化身術不是特別在意,封禁力度,遠遠比不上大離。
“除了你,還有別人,能看穿這些么?”
“肯定有,極少數。
能拿到蘊含強烈神韻典籍的人,都是極少數。
有能力,又有足夠的積累,又肯花費時間,去潛心研究的人,更少。
大離太子送來的這本典籍,其內就蘊含著強烈的意。
而且,我猜,大離離火院里,肯定已經有人研究過了,也看穿了其本質。
所以,封禁力度才會如此激烈,寧殺錯不放過,完全的零容忍。”
余子清明白。
大離神朝肯定是有智者,看出來大問題了。
這法門就是在扼殺未來。
不只是天才的問題,最直觀的便是資源的問題。
若一個大門派的門主是化身,將其供養到九階,耗費的資源就是個天文數字。
一個九階是化身還好。
那十個呢,一百個呢。
最終的結果,便是等到這個時代的九階,全部壽盡而終之后。
后續便是青黃不接,因為原本能供出十個九階的資源,最后可能只有一個九階。
考慮到不是有資源,就會有九階,這中間的靡耗,可能就不止十倍,百倍都算是保守了。
一個時代過去,若是一個神朝里,存世的九階數量,暴跌百倍以上,基本就可以說,神朝也完蛋了。
若是大離太子,修行瑯琊化身術,以她能收攏到的資源,足夠供養四五個九階了。
等到她登基,資源會更多,到時候再不斷的滲透,打壓。
弄出來十個化身,化作十個大派的宗主,暗中吸血,弄出來十個九階巔峰,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可等她收回化身的時候,整個過程里,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就遠遠不止十個九階巔峰了。
說一百個都是少的。
到了那個時候,給大離太子法門的人,只需要輕飄飄的捅出去這些消息。
縱然到時候大離太子十階,那大離的衰敗也是十成十,還有很大的可能,會完犢子。
一個強者,可沒法讓一個神朝,完好的運轉下去。
余子清摸著下巴,琢磨著,東廠督主到底知不知道,瑯琊化身術本質上是邪法?
余子清覺得,他恐怕也只是會修行,根本研究不到如此深的地步。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現在,就開始牽連大離太子。
現在就算把大離太子搞下臺,先不說成功率其實沒多高。
就算大離太子被廢了,大離其實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后果。
而他肯定是篤定大離太子修行過瑯琊化身術,才會這么做。
畢竟,如今的大離,跟曾經的大兌末期,可是完全不同的環境。
以神通散布的謠言,若是假的,也很難滾雪球,發揮到大兌末期的那種威力。
所以,想要有所成就,他散布的謠言,就必須得有一個前提,謠言是真的。
以瑯琊化身術就是化身術的前提來說,東廠督主其實做的很不錯的,機會也挺會抓的。
但以瑯琊化身術是邪法的前提來說,余子清就覺得,若他想搞垮大離,那這個過程就得拉長到數千年。
畢竟,以一個神朝的體量,衰敗和滅亡,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這些都可以暫時忽略掉,假設都不重要。
以前面發生的事情,和老羊如今的研究,推導出來的,東廠督主,以為瑯琊化身術,就是瑯琊化身術。
這一點就非常重要。
想想也對,不是誰都博覽群書,閱遍了瑯琊書庫,這種離譜的事,放到瑯琊院首里,應該都是極個別。
東廠督主,一個死太監,哪來的如此學識?
余子清回過神,看著老羊。
“要不,你再多深入的研究一下。
看看怎么斬斷化身與本尊之間的聯系。”
“你不是已經試過了么?”
“我說的不是把人的神魂撕開,以穢氣和毒素,強行污染毀滅那種聯系。
而是在人活著的時候,去斬斷這種聯系。
我知道這個很難,但以你的學識,肯定不可能毫無辦法,連頭緒都沒有吧?
你若是都毫無頭緒,這天下就不可能再有人有這種本事了。”
余子清順手拍了拍馬屁。
老羊呵呵一笑。
“別亂吹了,這天下的能人異士多得是,我算什么啊,我不懂的東西太多了。”
話雖這么說,他卻還是笑呵呵的道。
“不過,方法肯定是有的,就是操作不來。
以合適的異寶,剖開人的神魂,卻不讓人神魂崩滅,這一步最難。
再以那枚符文為引,斬滅其神魂之中的符文,這一步倒是不難。
還有最后,讓被剖開的神魂恢復,這個其實也不是特別難。
據我所知,就有好幾種天材地寶,可以讓神魂恢復。”
“什么叫合適異寶?”
“比如最適合的寶物,銷魂刀。”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著老羊。
很顯然,他第一次聽說這個東西,壓根不知道那是什么。
“錦衣衛大獄里的一種神朝法寶,乃是特殊的刑具,可以割裂神魂,卻不傷人性命,從而達到極致的折磨。
割裂的神魂傷口,其上蘊含的力量,甚至還能幫人恢復神魂被割裂的傷勢。
這寶物雖然珍貴,但是你從那誰那借一柄,用一用,用完了再還回去,他肯定不會拒絕。
不過,我勸你,算了吧。
銷魂刀乃是刑具,操作起來自然無所謂精細不精細,折磨人才是重要的。
可按照你的想法,那就需要極為精細的操作,稍有不慎,便是神魂崩滅之局。
而且,那銷魂刀上的力量,是需要喂給其神魂,才能發揮出來的。
若是其內力量耗盡,便會從刑具化作了殺人的兇器。
我知道你這人心善,想要給那些可憐人找一條出路,想要將這事捅給誰。
但你一個弄不好,他們就神魂崩滅而死。”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沒有反駁,他繼續問道。
“我知道,這事不好操作,那退而求其次。
你有沒有辦法,整出來個什么法寶,可以屏蔽掉化身和本尊之間的聯系。
暫時屏蔽也行。”
“我回頭研究一下。”
從老羊這出來,余子清立刻先聯系了老宋。
“有個事想找你幫忙,我想借一件法寶。”
“嗯?”宋承越有些疑惑,法寶怎么借到他這了,他這好像沒什么好用的法寶。
“我想借一把銷魂刀,后面用完了,再還你。”
“好。”
宋承越滿口應下,若是送,他的確得考慮一下,怎么報損。
可若只是借,那的確問題不大。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自己拿把銷魂刀玩玩,大獄里那些混蛋殺才,連記錄都不會去記錄。
大獄里那些家伙,每年一不小心把犯人整死的事,可不是十次八次。
有時候,按律要推出去斬首的死囚,都變成了無人可斬,因為人死在大獄里了。
宋承越每年都要因為這種事,承擔不小的壓力。
大獄里那些混球,對他倒是最忠心。
從七樓戒指里出來,宋承越拿出一些資料看了看,便挑了其中一個,帶著去了大獄。
進入錦衣衛大獄,其內陰森恐怖,煞氣、怨氣、死氣、陰氣彌漫,有陣法在不斷的化解,也依然化解不完。
一路走下去,慘叫聲哀嚎聲怒罵聲,不絕于耳。
宋承越面帶微笑,看著大獄里的人間百態,坦然承受了所有的一切。
當了這個大乾最大的鷹犬,本身就是為了來挨罵的。
很多人,明明是被乾皇下令抓進來的,他們卻都罵宋承越。
那宋承越能慣著他們,慢慢招呼上,再看著他們罵的更厲害。
哪怕有個別幸運兒,最后被放出去了,那他也不會去噴乾皇,反而要去乾皇那告狀,噴宋承越。
你看,這職責可不就盡到了。
乾皇永遠高高在上,作為評判,臟活累活挨罵的事,當臣子的都給干了。
一路來到一片布滿刑具的地方,看著那個正在行刑的要犯,宋承越揮了揮手,示意獄卒繼續。
他含笑坐在那看著。
然而,他一來,便見那壯士,立刻死死的盯著宋承越。
“宋承越,有本事你就弄死爺爺,看爺爺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鷹犬走狗,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你也會步爺爺后塵!
嗬…呸。”
宋承越歪了歪腦袋,避開那一口濃痰,面帶微笑的搖了搖頭。
“到底是沒讀過書,罵人的詞我都聽爛了。
上一次,崇文苑里的那位,端是博學多才,很多我都沒聽懂什么意思。
聽他罵我一個時辰,竟然都沒有重復的詞。
而且是引據經典,可是讓我大漲了見識。”
那壯漢被氣的渾身發抖,面色脹紅。
翻來覆去就是一些粗俗的罵人話,一邊慘叫,一邊罵人。
聽了一會兒,聽到這人罵他乾南蠻子,活該父母雙亡,無兒無女,宋承越緩緩的站起身。
隨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把短刀。
出鞘之后,便見那短刀之上,水波一般的光暈流轉,似虛似幻。
他一刀割下,便見那壯漢翻著白眼,開始不斷的抽搐,神魂被割裂,那來自于神魂的巨大痛苦,立刻讓他再也沒法罵人了。
宋承越親自出手,調整角度割了幾刀,短短半柱香的時間,便見那人神魂又恢復了過來。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順手將銷魂刀收起。
“看到了吧,手得穩,才能不損其神魂,只帶來痛苦。
多少硬骨頭,進了我們這大獄,都是哭爹喊娘尿褲子。
他們哪個剛來的時候,不是十分硬氣。
行了,讓他繼續罵吧,繼續慘叫吧,不然這里怪安靜的。
這家伙別玩死了,后面可是要推出去斬首的。
今天朝中可又有人因為這種事參我一本,你們可都注意點。
不然陛下又該訓斥我御下無方了。”
宋承越說的隨意,那些審問犯人的獄卒,一個個連連點頭,保證不給頭兒惹麻煩。
實際上,這些混球,后面肯定還會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錦衣衛衙門,除了宋承越,沒人能擔得起這種責任,承受得起這種壓力。
順了一把力量飽滿的銷魂刀,宋承越離開了大獄。
有獄卒發現了,也沒當回事,銷魂刀被帶出了大獄,他們也沒人去記錄一下。
一日結束,盤點法寶的時候,大筆一勾,就將其略過。
十天之后,巫雙格例行到布施鎮收取穢氣的時候。
有人來送穢氣桶,便悄悄塞給巫雙格一個封閉的玉盒。
等到余子清拿到玉盒,看著玉盒內的銷魂刀,摸著下巴琢磨著。
這刀還是有點大啊,能不能找老宋說說,能不能定制點,手術刀大小的小銷魂刀。
下次問問吧,要是銷魂刀是錦衣衛內部自己煉制的,那就定制點。
若是工部那邊煉制的,那就算了。
反正他這個刀,也沒打算自己用。
用不用都得有,備在身上。
數日之后,余子清孤身一人出門。
他一路來到大離西南部,在這片范圍晃晃悠悠了好幾天。
終于,再次晃到一座孤山的時候,就見那山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座涼亭,黑袍人鐘守正正坐在里面喝茶。
余子清咧嘴一笑,飛了過去。
“前輩,你可算是出現了,我還以為你去別的地方潛修了。”
鐘守正面色發黑,他不太想見余子清。
可是余子清跟個混子似的,在這片范圍晃來晃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這片范圍潛修。
他哪里不知道,余子清就是來找他的。
“找我什么事?”
“有個事,想請前輩幫忙。”
“你出得起價?”
“傳個話而已,我出不起,有人能出得起,再說了,我這能得到什么好處,前輩也看不上。”
“甘霖我就看得上。”
“前輩還是找他們要吧。”
鐘守正一想,好像的確是這么個理兒。
錦嵐山的人,能拿出手的,估計也就甘霖。
可他找那些人,可是能得到天材地寶啊。
這個天材地寶,他可從來不嫌多。
“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傳什么話?”
“這么久了,我要的那倆人,我還沒看到他們倆的腦袋。
要是沒誠意就算了吧。
還有上次,讓崔常甁殺到我錦嵐山的事,也不能這么算了。
你們內部先商量好再說吧。
一個月內,不行那就一拍兩散,我回錦嵐山好好修行。
你們的事跟我們錦嵐山再無半點關系。”
“就這些?”
“恩,就這些,我本來倒是能直接喊話的,不過,總不能便宜他們了,還不如當做給前輩送點天材地寶。”
“哈哈哈…”鐘守正哈哈一笑,連連點頭:“說的不錯,不能便宜他們了。”
鐘守正樂呵呵的離去,余子清笑著拱手道別。
請一個死要錢的元神境高手幫忙,還一塊靈玉都沒掏,還把對方哄高興了。
兩天之后,密室之中,鐘守正一身黑袍人,環視一周。
“一個來自錦嵐山的消息,一株天材地寶,要不要?”
有人默不作聲,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天材地寶。
鐘守正將余子清的話,給稍稍修改了一點,復述了一遍,變成了他查出來的機密消息。
“接下來,你們要怎么辦,就不關我事了。”
拿了寶物,鐘守正轉身就走,留下了那些沉著臉的家伙。
數日之后。
陰暗的地下密室里,督主長嘆一聲。
錦嵐山的人,怎么這般記仇。
實在不行了,就舍去一個化身,先平復錦嵐山的情緒再說吧。
不然的話,后續的事,便沒法做了。
一方面,只有錦嵐山的人,手里才有一顆大兌官印。
而那官印偏偏不是誰拿著都有用。
再加上,錦嵐山的人,對于化解大兌封印,實在是有一手。
這件事根本繞不過去錦嵐山。
余子清給下了最后通牒,有些人就開始急了。
督主急了,因為余子清是真敢把官印丟到地洞里。
其余的人也急了,可是他們卻根本查不到余子清要找的人是誰。
偏偏他們還真沒辦法對錦嵐山的人用強。
余子清就在大離西南部等著,跟個混子似的,到處晃悠。
一月之期還有三天就到了的時候,余子清便開始向錦嵐山的方向走去。
快要離開大離疆域范圍時,余子清便感覺自己仿佛剛剛穿過了一層水波,進入到一座大陣里。
大陣之中,鳥語花香,只能看到方圓數十里之地,都被籠罩在一層水波之中,將這里與外界隔絕。
除此之外,還有酒菜靈果的香氣。
一個一身華服,面白無須的中年老帥哥,孤身一人,坐在桌前。
看到余子清之后,對方便站起身,遙遙一禮。
“請。”
余子清沒再往前走,而是當著對方的面,拿出一個羅盤。
這羅盤是二代羅盤,看起來卻跟一代長的一模一樣,這是余子清強烈要求的。
但是也就只是長的一模一樣而已。
羅盤之上綻放出光芒,其上的指針旋轉不停,最后指到了有修過瑯琊化身術的選項上。
然而,實際上,標注的東西,全都是瞎標注的。
二代羅盤,無論是面對修過瑯琊化身術的本尊還是化身,都會亮起光芒。
若是沒修過,二代的指針壓根就不會動。
只要指針動了,就證明對面的人,是本尊或者化身。
指向有的時候,其實就是指示對方是化身,指向無的時候,其實是指示對方是本尊。
但這些,只有余子清知道。
羅盤指示出來的只是有,一代羅盤,壓根沒法辨別是本尊還是化身。
對面那人根本沒有阻攔,任由余子清使用羅盤,因為這本就是在表露身份。
余子清收起了羅盤,心里有譜了。
跟他想的一樣,督主根本不會本尊出動。
再加上他的一個化身,被斬斷了聯系,他更不會本尊出面。
余子清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那就一次逼迫他。
他要么低頭,跪地認錯,要么拋出一個化身,來偽裝成本尊,將其犧牲掉。
“你便是東廠的督主吧?”
“不錯。”中年老帥哥點了點頭,很是客氣的伸手虛引。
二人坐定之后,余子清也沒動桌子上的東西,隨口問道。
“你現在這是什么身份?”
“大離佟家家主。”
余子清微微側目,大離佟家,比顧家要高上一個層次了。
因為佟家有九階坐鎮。
這死太監到底籌謀了多久啊,竟然還有一個九階化身,又是一個家主。
不過,九階好啊,大家族好啊,太弱了,余子清都懶得跟他聊了。
余子清拿起一個靈果啃了起來,隨口問了句。
“督主讓你來,是已經打算讓你犧牲了吧?”
佟家主眼神微微一動。
余子清不等他說話,繼續自顧自的道。
“別扯了,督主是個太監,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一個化身。
我專門傳訊,就是為了等一個化身。
我這人心善,見不得有人被邪法所害,到死了都懵懂無知。
先告訴你個結論,我們已經找到辦法,可以斬斷化身與本尊之間的聯系了。”
佟家主的眼神一顫,立刻一揮手,籠罩這里的那些流轉的水波,頓時凝固了下來,將這里跟外界徹底屏蔽。
余子清看到這一幕,呵呵一笑。
“但是上一次,我其實算是失敗了。
因為那老太監太弱了,意志也不夠強,雖然斬斷了聯系,但是他也死了。
咦,你這幅表情…”
余子清微微一頓,忽然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看來你肯定不知道,所謂的瑯琊化身術,只是一個偽裝。
其實那瑯琊化身術,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邪術。
你壓根就不是一個化身。
只是有人在你出生之前,就在你的神魂里種下了符文。
等到你有所成的時候,便會掠奪走你所有的力量、感悟,最終你的自我意識,會徹底湮滅。
這只是邪法而已。
我以為你到了九階,就能自我覺醒了,看來你根本沒有醒。
崔宗主不愿遭受邪法所害,引頸就戮,主動赴死,死在了我錦嵐山一個七階體修手里。”
余子清看著佟家主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會吧,佟家主不會也以為,區區一個七階體修,能打死崔宗主那等強者吧,他氣脈綿長,真元如海,哪會那么容易死的。
還有那位九階的老太監,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引頸就戮,可惜,當時手中寶物太差,雖然斬斷了聯系,他也不幸隕落了。
但有了他們的犧牲,才有了如今成熟的化解之法。
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根本沒有覺醒,你竟然還以為自己真的是督主的化身。
著實有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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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這幾天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