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安撫了一下心態爆炸的毀陽魔,這才知道,毀陽魔蹲在那看砍頭,還真看出來點東西了。
足夠純粹,意志也足夠堅定,的確有不一樣的地方。
他這個曾經見過所謂死亡的家伙,跟別的人是不一樣的。
「你放心,神朝法度,我是必須要維護的。
無論是誰,敢來劫囚,甭管用什么方法劫囚。
我都絕對不允許。
我一定會追查到底。
放心,接下來抓到任何人,我都盡可能拉到你面前問斬。」
給毀陽魔一個保證,將心態爆炸的毀陽魔安撫好之后。
過了沒多久,甲十四就出現在余子清面前。
「陛下,小廟里那位出現變化了。」
「詳細說說。」
「陛下先看吧,這是當時有謎語人在場,及時記錄下來的東西。」甲十四拿出一塊布滿符文的白玉。
催動之后,便見一副畫面顯化了出來。
就是當時那位在二樓喝茶潛伏的謎語人記錄下來的東西。
畫面開始不過一息,便見周圍所有的人都僵在了原地,喧鬧的長街上,變得死一般的安靜。
而后盤旋在小廟周圍的香火,驟然間化作了像是黑氣的黑炎,那些黑氣黑炎凝聚出一個模模糊糊,有點像攝魂怪的外形,輕柔的將一個死不瞑目的腦袋合上了雙眼。
跟著,長街上,又有三個人脖頸處浮現出黑炎項圈,當場慘死,神形俱滅,連骨灰都不用揚的那種。
余子清看著這一幕,露出一絲笑容。
「不錯,非常好。」
余子清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毀陽魔自己恐怕都沒有注意到這些,當然,他可能也不在意這些。
他無意識的,或者是主動的,結果都一樣,他接受了所有人對他的認知塑造。
他本來并無這種能力,而他現在也只是一個尚未擁有真形,只算臨時工,被人綁定的神朝神祇。
可塑性按理說是最強的時候。
當所有人都認為,甚至堅信不疑秋后小廟問斬,乃是問斬的兜底程序時,那尚未擁有真形,還有無數可能的毀陽魔,就可能會有這種力量。
當毀陽魔自身純粹的愿景、堅定的意志,與所有人的堅定認知,完美重合的時候。
那毀陽魔就一定會有這種力量。
哪怕他沒有這種力量的源泉和核心,那他也能在這個時候,用得出這種力量。
實驗結果很理想。
以后從濁世污泥海里撈出來的工具人,也可以不用急著賦予真形了,可以嘗試著根據需要,來定制一個。
而這次的實驗過程,其實也是在尋找送毀陽魔去死的辦法。
往大了說,其實就是尋找到一種通用的,送所有神祇去死的辦法。
「小廟里的那位,你不用管他。
讓謎語人去追查下,到底是有人來試探的,還是真的要救了那個死囚。
還有件事給你說一下,過兩年會有人來接替你掌管謎語人。
在他真正掌管之前,你讓他了解點謎語人的事情。
人在錦嵐山禁地,你給他送點可以給的資料。
嗯,明年再給吧,這事不著急。」
甲十四聽了這話,非但沒什么不高興,反而長出一口氣。
「陛下有安排就好,臣的確有點難以跟上變化了。」
「謎語人的活,你到時候可以放下,但是內閣這邊,可沒讓你卸任了。
還有,你最好多花點時間修行參悟,不用急著進 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十階路開之后,無形無相。
但是哪怕不到十階,其實多出來的東西,也已經變多了不少。
急著進階未必是什么好事。」
這話余子清說的很認真,他就怕甲十四為了急著進階,當這個大兌的戰力定海神針。
從長遠看,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甲十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臣明白。」
他回來之前,就得到了不少資料,回來之后知道的更多,其實他還真的有想法,早點卸任謎語人大頭目的位置,專心休息,早點進階。
他們這批還活著的人,都是真心想讓大兌變好。
為了能穩定大兌,抵御外敵,哪怕提前進階,不完美他們也都是能接受的。
就像老張,其實一直都不是太在意修行的事情。
只要壽數還多,他們其實一點都不急,整天忙著政事。
余子清是沒多大野心的,沒想著能威壓天下,自然也不想朝死里壓榨這些臣子。
「先緊著查吧,查到什么了直接報給我。」
半個月之后,余子清一身普通的黑色長袍,來到了甲辰城的小廟。
一年一度的砍頭季已經結束了,今天是最后一批等著被砍頭的。
余子清為了不打擾毀陽魔的雅興,專門等到砍頭季結束才來的。
砍頭季結束,毀陽魔便又有恢復到那種半死不會的躺平狀態的趨勢。
余子清細細的感應著這里的力量,香火匯聚的很濃,但毀陽魔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也沒主動全部笑納了。
反而蓋著毀陽魔牌位的那塊紅布,吸納了太多的力量,鮮艷的像是就要滴出鮮血似的。
只是看了一眼,余子清就感覺到,自己似乎有直視死亡的感覺。
伸出手觸碰了一下,眼前的世界,便化作一片血色,人頭京觀,如同一座座大山,血海濤濤,卻無怨氣,只有最純粹的死亡。
余子清環顧四方,無邊無際,沒有任何的路,滔天死氣,只有純粹的死亡,無半點生機。
余子清縮回了手,眼前的一切幻象都隨之消散,只有那片血色,仿若從世界的邊緣,一點一點的消散,幾個呼吸之后,才徹底恢復了正常。
「你把力量都給這塊紅布了?」
「沒錯,我找不到路,只能這樣。」
余子清有些無語,一塊紅布,都被蘊養成一件大殺器的雛形了。
毀陽魔這家伙,堅定意志之后,會有這么大變化么?
「哦,還有件事,之前太忙,忘了給你說了。」
毀陽魔把他感應到留陽魔找回了曾經的神名的事情說了一下。
他知道的,都說完,就不再多言。
「六陽神王啊,難怪了…」余子清恍然,難怪毀陽魔明顯比濁世污泥海里那些混蛋強的多。
「話說,神王不是只有一個么?」
「誰說只有一個,王有好幾個呢,具體幾個,我忘了。」
「你之前感應到留陽魔在哪么?」
「感應不到,只能確定他在虛空,哪怕被誦了神名,我也絲毫感應不到他具置,這不太正常,不過虛空中詭異的地方多得是,他要是在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也感應不到。」
「再說說之前劫囚的事吧…」
一天之后,余子清離開甲辰城,一路向東而去。
這次他沒有帶大兌玉璽,還壓下了鑄道庭的修行,邁入了乾西。
一路深入乾西千里,按照毀陽魔所說的地方,抵達祭壇的位置。
余子清凌空而立,俯瞰著大地,隱約還能看到一點痕跡殘留,可是祭壇卻早已經消失不見,被人清理的干干凈凈。
最讓他蹙眉的是,他感覺到了穢氣殘留的氣息。
這里早就讓人清理了一遍,為了防止人追查,還用穢氣洗地。
嗯,用的應該是錦嵐山對外售賣版本里的次新版,保有量最大,而且每年都會有淘汰的。
想從這個地方入手,就沒法追查了。
不過,這也說明一件事,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也沒見過完全體混元金斗的威力。
要是讓巫雙格來洗地,這里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穢氣殘留。
所以,要么是洗地的人,根本就感應不到那微弱的殘留。
要么,就是他們能知道會有微量殘留,卻沒辦法,所以才用了次新版的穢氣桶來洗地。
余子清還真沒想到,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利用穢氣桶洗地了。
仔細想想,應該是因為更新換代,還有淘汰掉,壞掉的穢氣桶變多了,才會有人能搞到穢氣桶。
這些人還真特別謹慎了,就是不知道是哪的人。
錦衣衛肯定不是,能有這種力量,就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老宋才退位幾天啊。
新乾皇估計也不是,這家伙八成是不會閑的蛋疼,來做這種試探。
也就是說,起碼有七成可能,是謎語人抓住了某個比較重要的死囚,他們不得不來救,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劫囚,只能想辦法糊弄過問斬,再把人帶走。
劫走個死囚,那難度可太高了。
可若是偷走個尸體,難度就暴跌好幾個層次。
還有三成可能,就是為了試探,不是試探小廟。
而是試探大兌。
大兌歸來,這才沒多久呢,就有人敢劫法場了,那還得了。
那必須重拳出擊,不然都以為大兌好欺負了。
可惜,這些人太天真了,以為這樣,他就沒法追蹤了么?
余子清拿出玉簡,給錦嵐山傳了個訊,讓巫雙格親自過來一趟。
巫雙格這么多年,別的什么事都沒干,就跟穢氣打交道,養混元金斗了。
等巫雙格來的時候,余子清也沒閑著,等到入夜之后,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的皓月,余子清直接施展月光神通。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倒退,畫面浮現出來的瞬間,余子清就忍不住后仰。
他仿佛看到漫天穢氣向他撲來,整個畫面,大半地方,都被穢氣填充了。
余子清是真沒想到,以前只有他用穢氣洗地,仿制人窺視的,現在卻被人用了這一招防止他窺視。
余子清甚至懷疑,這招是不是就是跟他學的。
越想越有可能,普天之下,他絕對是第一個這么干的人。
回放了一會兒,余子清就放棄了。
就像是一幅畫,被潑了金水,被污染了大半,根本看不清什么。
越往前推,倒是越來越清晰,余子清卻不想折騰了,暫時放棄了。
散去神通,余子清例行給月神道謝,問候了一下。
等了兩天,這里也沒有人再來,也沒見錦衣衛來探查,看來老宋走了之后,錦衣衛內部肯定是混亂的很。
余子清能確定的就是,之前洗地的人來之前,肯定沒有第二波人提前來探查過。
第二天天黑了,才見地下鉆出一個腦袋,巫雙格傻傻的看了一圈,而后才抬起頭,看到飄在那里的余子清。
「清理一下這里殘留的穢氣,看看能得到多少信息。
還有,你的混元金斗,現在能清 理掉污染了吧?」
「那必須能,我現在都可以進階到六階了。」
巫雙格伸出雙手,混元金斗便在他懷中驟然出現,揭開蓋子,對準大地,便見一縷縷殘留的微量穢氣別吸收。
還有一層虛幻的霧氣,也都被吸收,這些就是穢氣留下的污染。
穢氣這東西,如今極其廉價,對付回溯之類的秘法,效果卻奇佳,能把人惡心死。
只是片刻,便再也不見任何東西殘留,巫雙格抱著混元金斗,輕輕嗅了嗅鼻子,蓋上蓋子之后,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混元金斗上,一層流光不斷的浮動,緊跟著,就見一個個光點浮現出來。
光點一個接一個的熄滅,最后只剩下一個的時候,巫雙格睜開了眼睛,非常篤定的道。
「這里殘留的穢氣,來自于大震南部邊境的一座小城。」
「…」余子清砸吧了下嘴,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了。
「你的混元金斗,已經進階到這種地步了么?」
「那倒是沒有,我自己分辨的。
大人以前說過,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個地方都是不一樣的。
這穢氣自然也是有略微差別的。
每個人的我倒是沒法分辨,可是一座城加在一起的。
那一個地方和另一個地方,差別就特別明顯了。
還有每次收穢氣的量,也能看的出來不少東西。
就像大震,越北的地方,現在穢氣越少,南邊越來越多了。
大震南邊產生穢氣的人,肯定是明顯變多了。」
「你這是在哪學的?」
「惻惻姐說,老羊前輩說過,修行也是需要研究的,我被混元金斗限制境界,必須先提升混元金斗,就更得用心了。
而且,老越也說了,我想要幫到大人,就得學著用,這就是老越教我的。」
「老越又是誰?」
「就是大人送到錦嵐山的那個啊,大人不知道他?」巫雙格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開始冒殺氣了。
余子清捂著臉,無力的嘆了口氣。
「是我讓他去的…」
老宋這家伙,休假就好好休假唄,怎么還老想著搞情報這一套。
這才多久啊,就準備幫巫雙格搞出來個全世界拉屎地圖么?
咋地,還通過穢氣,來組個側面印證某一地情況的大數據分析嗎?
真他娘的人才。
得,本來還想讓他多休息幾年再上崗,看他這么閑不下來,就讓他早兩年上崗算了。
「行了,他愿意教你,是你福氣,你就好好學吧,以前可沒有這種機會。」
余子清搖了搖頭,再次施展月光神通。
這一次就感覺舒服多了,夜空如洗,皓月高懸。
一路回溯,就見到了好幾波人,來這邊探查過了。
其中就有謎語人。
一路回溯到半個月之前,就看到了一團黑氣黑炎從天而落。
還有一個人先一步毀掉了儀法祭壇,而后所有人都化為飛灰消散。
繼續向前回溯,看到了祭壇的建立過程。
看到了一張張特殊的臉,這些人的表情像是僵在臉上,掛著詭異如死人的笑容,幾乎全程都沒有任何交流。
只是到了砍頭季開始時候,他們便開始準備儀法。
這個時候,才有幾句聊聊的交流。
「必須救下他,不能讓他死了,只有他知道具體的地點。」
「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機會,我們不能放棄。」
座小廟,已經有人去探查過了,那里不會有阻礙的力量,外面只是以訛傳訛而已。」
「開始了,準備吧。」
余子清記下這些話,又記下了儀法的所有細節,準備回頭去找專家咨詢一下。
散去了月光神通,余子清眉頭微蹙。
以前怎么不覺得邪道這么多的,怎么大兌歸來之后,死在大兌的邪道都有好好幾千個了,還有這么多。
這些邪道到底是為什么而來的?
死這么多人都止不住他們的腳步,總不可能每個人都是膽大妄為,為了撈一筆愿意賠上命吧。
審訊的時候,似乎也沒有聽這些家伙提到任何大事情的細節。
絕大部分邪道也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小角色。
那些真正搞出過大事件的大邪道,沒有死基本就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就是身后有人,要么就是茍的很,心里有逼數,知道什么事絕對不能做,什么時候可以左右橫跳一下。
不然的話,當一個神朝的暴力機器開動起來,說難聽的,碾死一個九階邪道,也并沒有多大難度。
余子清可是親自見識過,像大乾這種底蘊的神朝,當場搖人拉出來十個九階都不是什么難事。
要不說,出來混得有勢力。
回頭還是早點讓老宋上崗吧,甲十四從上古直接跳到現在,讓他一個刀道修士,處理如今的情況,的確是有點太為難他了。
先讓老宋去追查下,這些邪道有什么聯系,為什么非要來大兌。
再去問問桌子妖怪,看看它知不知道什么。
「走吧,我們回去。」轉頭給巫雙格吩咐了一聲。
余子清便拿出一個備用的穢氣桶,直接將里面的穢氣傾倒出來,再次將剛洗干凈污染的地方給重新污染了一遍。
等到穢氣將這里徹底洗了一遍,余子清阻止了巫雙格動手,親自拿出個他手里的特制穢氣桶,將彌散的穢氣全部收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