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魔的眼球里投影出的景象,全部都是那個白水蛋跟齊王見面的場景。
余子清也順手記下了,齊王驗證目的地時的地圖。
只不過只有個大概,沒有真正的地圖,中間的路怎么走,會遇到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能很清楚的知道一點,那株仙草所在的地方,肯定不在深淵第一層。
有地圖其實也沒多大鳥用,壓根就不知道那一層深淵在哪,怎么去。
更別提余子清這樣只是簡單的掃一眼。
看到最后,白水蛋跳入深淵裂縫,忽然回頭看了齊王一眼,投影便到此為止。
至此,那顆陰影魔的眼球,也無聲無息的崩散。
余子清收起準備好的留影石等東西,坐在那思索。
雖然白水蛋和齊王見面,說的事情不多,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東西也不多。
白水蛋肯定不止一顆,而且他們可能有人潛藏在大震無面人的隊伍里。
還有,費勁吧唧的,特別想挑起三神朝之間的戰爭,也是實錘。
所以,查當年荒原北部的事,就得從白水蛋開始查起。
那株不死曼陀羅,八成是真的,但是八成也是一個坑。
不然,沒道理他們自己不去找。
反而以此為誘餌,來引誘齊王。
說難聽的,放到三神朝這個高度,齊王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他不配用仙草當誘餌去引誘他。
若是那些白水蛋找到了仙草,只要他們舍得以一株仙草為代價,別說挑起三神朝之間的戰爭了,就算是挑起數十個九階大亂斗,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余子清覺得這是個坑,心里的貪念,剛剛升起一點點,就偃旗息鼓蔫了下去。
而另一邊,李星晨看著畫卷之中破譯出來的東西。
也明白了齊王為什么做那些事,甚至也知道了仙草,知道了獸皮圖。
他面色凝重,將東西收起,看了一眼旁邊的人。
“這里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破譯的人控制住了么?”
“大人,在破譯結束之后,便例行加了緘言咒。”
“那種都快被那些人鉆成篩子的咒法,有個屁用,只有緘言神咒才能保險點。”
“大人,你忘了么…”手下神情有點尷尬,壓低了聲音道:“咱們大震,沒人會緘言神咒…”
李星晨面色一僵,暗嘆一聲。
三神朝之中,他們大震體修最多,體修的地位也最高,就算是震皇都會煉體。
尤其是大震北部,環境惡劣的地方,煉體幾乎是標配,縱然主流是煉氣,不少修士也都會兼修一點煉體。
但是也正因為環境比大離和大乾惡劣,修道者數量少的可憐。
到現在大震也撐不起瑯琊院或者離火院規模的道院。
畢竟,修道者沒入道之前,正常時候,比凡人強不到哪去。
尤其是大震北部,那些修道者一出門就被凍的跟三孫子似的,誰愛來這邊啊。
人家去離火院或者瑯琊院不好么。
就算去不了這最大的倆道院,去大離或者大乾,那也比待在大震強,整體氛圍都沒得比。
就像是緘言咒這種對修士自己作用不大的咒法,修行的人少的可憐。
更別提修行到最高層次的緘言神咒。
李星晨有些坐蠟,若是尋常東西,其實倒也沒什么。
可他哪知道,齊王這種要實力,剛剛九階,第一劫都還沒有渡,勢力其實也還不如大離一個大派的貨色,竟然會牽扯到仙草這種東西。
仙草這倆字,都已經多少年沒聽說過了。
他又不能直接去把人控制住,更不可能直接滅口了。
當看到畫卷之中破譯出來的內容,他便知道,齊王肯定是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不然的話,他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機會,輕而易舉的將這些畫卷全部銷毀。
他就是想要留下,故意要泄露這些消息。
李星晨能一眼看出來這是個坑,那個屁用沒有。
別人難道看不出來么?
可是有什么用啊,那可是仙草啊。
就是個坑,那也有的是人會去跳。
當今世上,最公認的,可以一步登天的至寶。
別管都他娘的沒見過仙草,怎么公認的,現實就是這樣。
就連神朝的典籍之中,都是這么記載的。
大震的古老典籍之中,還有一則明確的記載。
上古之時,有仙草遭劫,自晦化作一株不開花的病苗。
有一個孩童,將其載入院中,悉心照顧,哪怕這病苗從未開花,也一直沒有恢復,甚至都沒有生長。
那孩童也沒有將其拋棄,一直照顧了數十年,等到孩童變成老人,壽數將盡。
才對著那株他覺得很神奇的病苗說道,他快死了,以后沒機會照顧它了。
在老人咽氣之時,病苗神光大作,開花結種,結出一顆種子,落入那老者體內,將其救活。
老者醒來之后,不老不死,三百年后,偶然得到一個法門,修行之后,一日千里。
后來還成了一個頂尖強者,一直帶著那株病苗,細心照顧,直到事情暴露,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誰也找不到他的蹤跡了。
現在又爆出來,當年的老齊王手里,還有一株沾染了仙草氣息的天材地寶,讓好幾代都沒出過九階的齊王一脈,出了一個九階。
李星晨只是想想,就覺得心累,揮了揮手,讓手下趕緊去忙,他匆匆離開,去覲見震皇。
齊王專門留下這些東西,他們能壓得住消息,但以齊王臨走了還要坑震皇的做派,他肯定還有后手。
這消息必定瞞不住的。
李星晨這邊剛見過震皇,手下就傳來消息。
齊王沒死的消息,莫名其妙的傳開了。
然后,齊王手里有兩幅地圖,指引著仙草所在的消息,也開始流傳了。
李星晨捂著臉,罵罵咧咧。
“愛咋咋地去吧,去,給傳開了,就說當時死的就是齊王化身,其本尊跑了,至于仙草,不知道,誰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既然隱藏不住,那就順手先把齊王沒死的消息坐實,省的其他諸王,整天疑神疑鬼。
順便找個由頭,吸引下別人的注意力,倒也挺好。
數天之后,遠在布施鎮的余子清,都發覺布施鎮里,也開始流傳一些消息。
當年老齊王手里有一株沾染了仙草氣息的頂尖天材地寶,齊王就是為了這個才弒父的。
所以現在齊王九階了。
然后現在齊王手里還有仙草所在地的兩張地圖,人已經去了深淵。
這消息傳的有板有眼,余子清都覺得好像沒什么問題。
除了齊王九階這件事。
余子清專門問過老羊,能進階九階的修士,就算是用了外力,那外力最多也只是次要作用,絕無可能是主要作用,也不可能是占據八九成的功勞。
除非那外力是真正的仙草。
但是現在傳的,齊王就是個資源怪,靠資源硬生生的堆到八階,再用一株沾染仙草氣息的頂尖天材地寶,堆到九階。
以此來佐證,仙草之事的準確性。
這些消息來源,來自于大震,還有說,大震朝廷都確認了,齊王的確沒死,悄悄跑了。
所以,這些消息也都是經過大震朝廷認證的,都是真的。
忽然出現的消息,讓余子清一時猜不透,這到底是誰專門泄露出來的。
無論真假,但如今從深淵裂縫,進入深淵的修士數量,卻開始慢慢變多了。
過了沒幾天,就有修士從深淵裂縫之中出來,看到人之后便說,他們發現了齊王蹤跡,但是人全部被殺了,說完這句話,便直接咽氣。
事情發展迅速,消息也傳的很快。
不到十天,第一個進入深淵裂縫的九階,便出現了,是一個壽數將盡的老牌九階。
余子清暗嘆一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攔不住的。
先出現的出頭鳥,拿到寶物的機會,自然也是最高的。
余子清能忍得住不出手,但是也忍不住多關注一下,更別提其他人了。
這幾天聽玉圭,夔侯國的娛樂頻段里,夔侯國主屈平治,都開始在中間,添加一些最近的八卦話題,說起一些仙草相關的傳說。
距離布施鎮千里之外的地方,兩個帶著面具的白水蛋,在這里碰頭。
幸好他倆都沒有臉,不然的話,他們的臉色肯定會非常難看。
齊王不顧一切,直接背刺,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
他們剛掀桌子,將消息傳出去,然而還沒等他們的消息擴散開,外面便已經開始流傳一些邊角料了。
他們哪里還不明白,這肯定是齊王故意的。
面具角落里標記著八號的白水蛋道。
“現在怎么辦?那齊王知道的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多的多。
他故意將水攪渾,還讓他自己自陷危險之中,我們都小看他了。”
十號白水蛋一咬牙,道。
“那就推波助瀾,引更多的人去,正好引起更大的混亂。
不但要把東海的海族引進來,妖族也引進來,妖魔,還有錦嵐山。
統統都引進來。
大震和大離的交鋒,莫名其妙的。
大震奪回了一半的失地,離皇和太子竟然也能忍。
反而繼續加派力量去南部邊境,跟大乾交鋒,簡直莫名其妙,不像一貫作風。”
八號白水蛋搖了搖頭。
“不像什么啊,難道他們還真敢把大震逼到絕境么?
大乾才是最大的威脅,而且太子想要跟在跟大乾的交鋒之中,來一場大勝。
她已經想了很久了,在登基之前,把大離國境線向南推進,才是顯耀功績。
把大震逼急了,神朝之內的爭端,反而會全部停下,一致對外。
那不是得不償失了,她肯定希望大震維持現狀最好。”
“海族、妖族,沒什么可引導的,妖魔也容易,只需要傳出消息就行了。
至于那些門派,其實也都容易,那些壽數將盡的強者,忍不住的。
錦嵐山那邊必須要給牽連進來,不能讓他們看戲。”
“你去吧,我去東海,還有去給妖族傳訊。”
“還是你去吧,我對東海,甚至南海都熟悉點。”
倆白水蛋說到這,一起沉默了下來。
面具后面錚亮的腦殼,都散發著尷尬的光芒。
好半晌之后,十號白水蛋才干笑一聲。
“其實我不是怕了,是我一直在南邊和東邊活動,我真不行。
而且,錦嵐山的卿子玉最近做生意,賺的見牙不見眼,一直待在布施鎮。
也不用去錦嵐山。
你不是對這片最熟悉么,你去最好。
而且,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手里其實還是有復刻的簡略地圖吧?”
“行,我去就我去,但是我要三個九階協助。”
“只是一個卿子玉,不至于。”
“那至少一個,沒有九階協助,我不會去的,那卿子玉有邪法在身,還能借來九階的力量。
想把錦嵐山牽連進來,至少做好準備,付出一個九階強者作為代價。”
眼看八號白水蛋堅持,十號白水蛋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好吧,我這邊傳完消息之后,會引過去一個。”
余子清待在布施鎮,每天抱著一卷竹簡研究,安心修行。
沒事了就聽聽新的情報,關注一下大離和大乾的戰事。
那邊打的火熱之后,大離的西荒軍才直接出現,一路狂壓,已經將戰線,向南壓了數百里。
乾皇算是吃了個悶虧,被震皇和離皇擺了一道。
然后,大乾朝廷還不敢隨意調動其他地方的大軍馳援。
因為東海不太平了,南海也不太平。
不知道是誰在那瞎傳仙草的消息,連東海的海族,都知道了這些事。
南海匯聚的一大堆,想要趁著南海平靜些了,趕緊趁機去搶地盤的亂七八糟的勢力,也知道了這件事。
再加上南海里越來越多的海族妖族,這亂的一塌糊地,他們哪敢撤走主力大軍。
余子清天天在這聽玉圭,看熱鬧。
自從有了玉圭,這種消息傳的那叫一個快。
他租出去的頻段,已經數十個了,只是會經常開播,固定時間開播的少而已。
一晃十來天的時間過去,余子清從養生會所里走出來,在布施鎮里溜達的時候。
一個帶著面具的白水蛋,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養生會所側面。
他伸出一只手,貼在那裝飾作用大于實際效果的防護陣法上,身形慢慢的融入其中,他的身形無聲無息的消失。
會所里的井里,看門餓鬼的眼皮微微一動,感受到養生會所里餓鬼氣息的微弱流動。
一個看不到身形,也沒有任何氣息外泄的人,無聲無息的潛入了進來。
看門餓鬼的腦海之中,慢慢的勾勒出一個空白的輪廓。
他一動不動,任由對方潛入。
他看到那人,潛入到了書房,拿出一卷獸皮,悄悄的放在了書架上。
而后又悄悄的潛出。
等到那人無聲無息的穿過陣法離開的一瞬間,井中的看門餓鬼,也無聲無息的飄了上來。
他穿著一身泛著亮光,顏色艷麗的紙衣裳,臉上還蒙著一層人皮面具,頭上帶著假發。
只是那人皮面具的技藝實在是太拉胯,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面具,而且笑容堅硬,古怪之極。
看門餓鬼的腦海中,一個人形輪廓,無聲無息的在街道上前進。
他飛出來之后,外面的人,卻都仿若沒有看到他。
路過奸商店鋪的時候,余子清心中驟然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
向著街道上望去,好似什么都沒看到,但是緊跟著,便見那個一直古里古怪的看門餓鬼的身形,好似緩緩的浮現一般。
看門餓鬼對著遠處指了指。
“大人,有人潛入,放下了一塊獸皮離去,我看不到他,不過他帶著的面具形狀,跟之前那個沒有臉的人一樣。”
“他走到哪了?”
“已經在八里之外了,速度越來越快,他施展遁法了。”
“給指引個方向。”余子清瞬間來了精神。
帶著看門餓鬼飛到半空中,花費了一點時間,調整了一下方向,跟那個人的遁法軌跡完全重合之后。
余子清咧著嘴一笑。
“我早想找個人試試了,他到哪了?”
“三十多,不,四十里之外了。”
余子清凌空而立,開始凝聚力量,全身氣血流淌,而后不斷的凝練,固化。
從呼吸、到心跳、氣血,所有的力量,都完全融為一體之后,心跳都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心神、意念也凝聚如一。
下一刻,跬步發動,目標三百里。
余子清的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前方的空氣,都仿若被破開,一息之間,雙臂架在身前,驟然在半空中,跟空無一物的空氣撞在一起。
龐大的壓力,加上純粹的極致速度,所帶來的沖擊力,讓余子清積攢的力量,驟然暴跌大半。
而那空無一物的半空中,一個帶著面具的白水蛋,憑空出現。
他身上神光閃耀,一瞬間便有三層圣光崩碎,肉身仿若被人從后方,強行疊在了一起,向前沖去。
余子清再次飛了十數里,一頭撞入山中,才停了下來。
余子清站起身,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肉身,雙臂血肉在內部撕裂,骨骼都有了一絲絲裂紋。
那一瞬間停止跳動的心跳,此刻才開始咚咚作響,凝固的氣血飛速流轉,恢復這點小傷。
一路飛回來,就見地面的森林里,大片的樹木崩碎,一條綿延數里的溝壑出現。
溝壑的盡頭,白水蛋的肉身疊成那詭異的樣子,身體一顫一顫,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余子清調動氣血,恢復肉身,咧著嘴笑著走了上去。
跬步單純的速度爆發,的確強的可怕,按照余子清的理解,就是拋棄了靈活性操作性等一切,所有的力量全部加強到直線地板油沖刺。
有這種神通,再加上體修肉身強橫。
那把自己當做泥頭車,創死對面,就是這個逃命神通變成強力殺傷神通的基礎用法。
他天生能扛,又有滴血重生,有龍肝在身,他又不怕死。
哪怕反震之力,直接將他震死,他也有后悔的機會。
但對面可未必有這種機會。
現在親自試驗了一下,他受到的反震之力,跟他跬步一次發力多少有關,也跟對方的防護強度有關。
而且也跟他參考八步劍典,對自身力量的掌控力和凝聚里有關。
當年印家的那位人稱八步劍魔的大佬,有過八步走出,而后一劍斬殺三千八百里之外敵人的戰績。
余子清覺醒跬步之后,第一時間就開始好好研究一下八步劍典。
這劍典之中,的確有相對應的法門。
只是要修行到人劍如一,劍心通明,劍意如己意的境界,還要將法門修行到最高的八步,才有可能斬出那一劍。
屆時,心之所至,劍之所至,相隔數千里,都能依然發揮出最強一擊。
這劍道修行,余子清是沒戲了,他也不指望。
但其中一些蓄力技巧,凝練己身力量,將自身力量凝練到渾然如一的方法,都是有參考性的。
將全身力量抱元守一,凝為一個整體,心念意念也渾然一體,那一瞬間,他的肉身強度等各方面,都會攀升一個檔次。
泥頭車自然也會更強,能承受的反震之力也會更強。
余子清暗暗琢磨,可惜哪怕他只挑里面里的理念和技巧,現在頂多也就是維持一兩息時間,按照那八步層次,他連第一層都不算,勉強算是剛剛入門。
按照他的估計,若是真的不修劍典,只修其中的八步理念。
等到他什么時候能信手拈來,如臂使指的走出八步,那泥頭車神通便大成。
到時候若是體修也到了九階,那進,敵人是誰,都能給撞死。
退,瞬息數千里上萬里,跑路第一名。
不行,這不太夠,泥頭車神通,反震之力還是有點強了。
還得再想想辦法,給補足缺陷。
余子清一步一步走來,看著白水蛋的樣子,伸出手捏著他的脖子,將他從土里拎了起來。
他的后脊柱骨,都斷裂成七八節,還有不少骨頭都成了粉碎,五臟六腑,一半都被震成了肉糜,整個人也像是向后下腰,卻被強行疊在了一起。
眼看著生機一點一點的消失。
余子清拿出一瓶丹藥,倒出來一顆,看著白水蛋的樣子有些犯愁。
“我真不是想殺你的,你相信我,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好奇一件事很久了。
你們連臉都不要了,到底是怎么呼吸,怎么看東西聽東西,怎么吃東西的?
我這有一顆特產丹藥,療傷效果極好,肯定能救你一命。
你能不能告訴我,怎么喂給你?”
八號白水蛋,如同一灘爛泥,生機漸漸減弱,他到現在還是懵的,都不太明白發生了什么。
他飛遁的好好的,忽然之間,就感覺到后方巨力襲來。
眨眼間,他身上三件防護法寶,便因為承受的力量超出極限,徹底崩碎成廢鐵。
身上固化了兩門防護秘法,一門護肉身,一門護神魂。
然而,現在護持肉身的秘法,也崩碎了。
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危險,連危機感應都沒有生出來,人便已經成這樣了。
他也不明白,這個錦嵐山的妖人,到底是怎么發現他,怎么鎖定他的。
他甚至也沒感覺到自己被鎖定。
完全不懂,整個人都是懵的。
感受著生機漸漸暗淡下去,再聽著這個卿子玉的話,他只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諷刺感。
因為他感覺的到,這個卿子玉,他娘的竟然不是嘲諷他,是認真的。
竟然真的不想讓他死。
竟然真的是因為不知道怎么喂丹藥。
他的心態從未向現在這般,又是莫名其妙,又是爆炸,又暴怒,又無奈。
眼看八號白水蛋不說話,余子清想了想,捏著丹藥,直接探入他破碎的腹部,將丹藥在其腹內捏碎。
丹藥的力量散發開,蓬勃生機彌漫開,八號白水蛋感受著體內逐漸暗淡下去的生機,忽的一下重新燃燒了起來。
他的死志也慢慢的消退,一種莫名的求生意志開始占據上風。
起碼,最起碼,不能這樣子死了。
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這個卿子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這是故意殺他的,還是一個意外。
若就是為了殺他,為何他什么都沒感覺到,若是意外,那更不能死了,死的太憋屈了。
縱然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也不想這樣子死。
慢慢的,他把自己給勸住了。
看著丹藥發揮效果,感受著這家伙應該不會死了,但傷得這么重,估計也恢復不了。
余子清也暗暗松了口氣。
能抓活口,自然是抓活口最好。
拎著八號白水蛋,余子清再次一步跨出,回到了布施鎮里,這一次直接回到了養生會所上空。
尚未落地,就見八號白水蛋那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的傷勢,再次加重,他腰部以下都不見了。
“你…殺了我吧…”八號白水蛋忍不住了。
身上的氣息,都在劇烈波動。
下一刻,余子清一巴掌抽過去,白水蛋的腦袋一歪,沒了動靜,被硬生生抽暈了。
余子清有點尷尬,這家伙脊椎骨都碎成了渣,內腑也有大半變成了肉糜,余子清只是爆發了數十里距離,他的肉身便扛不住了…
余子清將他丟在地上,連忙回去找到白水蛋的下半身。
拿回來之后,又給他肚子里塞了一顆稍微好一點的丹藥。
這丹藥是老羊秘制,原材料里添加了一點點微不可查的龍肝作為引子,保命效果雖然比不上直接吞服龍肝,但勝在消耗龍肝極少,而且藥效也還行。
將白水蛋的身體縫好接回去,余子清就不再管了,靜靜的等著。
一個時辰之后,白水蛋的氣息有了一絲變化。
他蘇醒了過來,躺在冰涼的地上,生無可戀,也懶得做反抗。
感受到下半身又回來了,他更是懶得反抗了。
這卿子玉,說他是妖人,都是夸他,他比妖魔還要兇殘。
“醒了?”
余子清坐在一邊,喝著茶,看著竹簡,瞥了一眼白水蛋。
“放心吧,我這人不喜歡殺人,我也不喜歡拷問人。
我真心不想殺你,好不容易見到個活的白水蛋,我真舍不得殺你。”
余子清放下茶杯,走上前,給白水蛋檢查了一下,藥效基本消耗完了。
他又拿出一顆丹藥,伸出手探入白水蛋肚子里,將丹藥捏碎。
白水蛋一聲不吭,麻木的看著這一切。
“你別怪我,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喂給你丹藥。”
八號白水蛋感受著藥力發揮作用,麻木的下半身,隱約有了一點感覺,腹內刀絞一般的痛感浮現,證明他死不了了。
“你在我這,偷偷放這個東西干什么?”
余子清拿出一個獸皮,打開之后,上面有簡略的地圖。
地圖倒是跟他之前在陰影魔眼球投影看到的一樣。
只是那個正版地圖,可以自行放大縮小,極為詳盡。
他手里這個獸皮地圖,只有一副普通地圖,上面標記著地點。
八號白水蛋不說話,余子清忽然向外看了一眼,感應到似乎有一個強者駕臨布施鎮。
余子清一揮手,將八號白水蛋裝入一口棺材里收起。
片刻之后,惻惻來匯報。
“少爺,外面有個九階強者,想要見你。”
“請進來吧。”
余子清看著來人,立刻咧嘴一笑。
“原來是莫前輩大駕光臨,前輩有什么事,直接傳訊便是,何必親自來一趟呢,快快請坐。”
余子清熱情的請人坐下,那老者神情略有些尷尬。
這是余子清的熟人了,曾經在大兌,跟其并肩作戰,交戰兌皇。
當時每個人,余子清都專門聊過,起碼混個臉熟。
來人坐下之后,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桌子上卷起的獸皮。
“前輩,來喝茶,前輩大家光臨,所謂何事啊?”
莫老石眼看余子清的樣子,嘆了口氣,指了指桌子上的獸皮。
“實不相瞞,我是為了這個東西來的。”
“這個?”余子清隨手將獸皮地圖推到莫老石面前。
“我還納悶呢,剛才我接到人匯報,我這小會所被人潛入了。
然后清點完,才發現,什么都沒有少,反而多了一塊獸皮地圖。
前輩能否賜教,這東西是什么?是誰把這東西悄悄放到我這里的。”
一聽這話,莫老石面色微變。
念頭一轉,便明白,有人利用他的貪念,利用他來找事。
“大震齊王的事,你肯定知道吧?”
“知道,聽說還跟仙草有關,我正在琢磨,這玉圭才放出來沒多久,就有人開始利用玉圭瞎傳消息了,那齊王怎么可能跟仙草扯上關系,我還在想怎么改進一下玉圭。”
“不是瞎傳的。”莫老石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昨日,我回宗門的路上,碰巧遇到幾個修士在爭奪此物。
本來我沒在意,但是偶然聽到提到了仙草,才留了心眼。
誰想等到我想去追,此物便被一人奪走。
我只記下了此怪異獸皮的氣息,卻未追上此人。
等我追來,便感應到此物就在你這里了。”
“原來如此,前輩需要就拿去吧,就算傳聞是真的,地圖也是在齊王手中,哪會流落在外。”余子清不以為意,一副不信的樣子。
莫老石也有些動搖了,他拿起地圖看了看,最后還是將地圖收起。
“多謝,告辭了。”
“前輩客氣了,前輩不多坐一會兒?”
“不了…”莫老石嘆了口氣:“我年紀已經大了,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也要去看一看,試一試。”
莫老石猶豫了一下,繼續道。
“小友小心一點吧,我看,這是有人想要攪渾水,拉你錦嵐山下水。”
“多謝前輩提醒。”余子清面色一肅,拱了拱手。
莫老石離去,余子清將棺材取出來,再將八號白水蛋拎出來。
“你引莫前輩來的?雖然莫前輩口碑不是太好,傳聞,他曾經還曾經殺人奪寶,但你莫不是以為,他口碑不好,人也傻吧?
那什么破地圖,我壓根看不上,你們想來我這放火,起碼也下點本錢吧,這也太敷衍了。”
八號白水蛋生無可戀。
十號那個蠢貨,就引來這么一個人?還是人家卿子玉的熟人。
他也沒想到,那地圖直接就不要了。
“那地圖是真的,雖然是拓本,可也附帶了一絲神妙,最起碼可以指引方向,而且,真的有仙草。”
“啊對對對,有的,我信的。”
“…”八號白水蛋忍不住道:“你真的不在意仙草么?”
“在意啊,我天天聽玉圭,聽仙草的消息,但是我很納悶,有地圖,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找?”
八號白水蛋不說話了。
“是不是有地圖,其實你們也沒法找到?所以,還不如拿地圖來干點別的事情。”
“不說話了,那我就當你默認了,我就很納悶,按理說,你不會覺得這么簡單,就能把我拖下水吧?你為什么這么做?”
八號白水蛋不說話,他也不能說,他被人坑了。
引來的壓根不是他們的強者,還是你的熟人。
顯然十號白水蛋,壓根沒想在這件事上投入太多代價。
“你回答我一點問題,我就放你走,我一向是說話算話。”
“你殺了我吧,我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條。”
“看來你們這組織內部,也不是很和諧,靠威脅來控制手下,你們還能給賣命,我不理解。”
“你殺了我吧。”
“你們被齊王坑了,你知道么?齊王把跟你們見面的事情,全部記錄了下來。
這事過不了幾天,就會傳開。
我挺納悶,你們為什么非要讓大震和大離打起來,對你們有什么好處?”
“你別問了,我什么都不會說的。”
余子清看著八號白水蛋的樣子,摸著下巴想了想。
“我給你自由,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
話音落下,余子清巴掌將他拍暈,一跺右腳,自在天鉆了出來。
“他活著的時候,能將他腦袋里的陰影魔眼球取出來,而且不讓對面發現么?”
“能,我最擅長這些。”自在天伸出一只手,化作虛無,探入到八號白水蛋的腦袋里,抓出一顆陰影魔的眼球,以魔氣將其死死的包裹著,放入余子清準備的玉盒里。
片刻之后,八號白水蛋蘇醒了過來。
他似是有些恍惚,而后豁然抬起頭。
“你取走了那個東西?”
“不是我,我請人幫忙了,現在你敢說了吧?”
八號白水蛋沉默了一下。
余子清繼續道。
“放心,他們不會察覺到的,而且,我若是所料不差,你們相互之間,也都得靠著面具來辨別身份。
或者是一些暗號之類的事情。
你現在是八號,你要是想換成九號,或者十號,那別人應該也看不出來吧。
若是有方法能辨別,你們這法門便有了巨大破綻。
我沒說錯吧?”
此話一出,便說到了八號白水蛋的心坎里了。
的確,辨別他們身份的方法,除了陰影魔的眼球之外,就只是面具,加上各種暗號。
他這次被十號白水蛋坑了,聽到余子清說,是齊王把他們賣了,心里便明白。
十號估計是故意坑他的,說不定這就是十號的任務,就是為了不給他留活路。
八成是因為最近事情開展,他快要被滅口了。
活人哪有死人好。
“我可以幫你換一個號,但是你要引來另外一個無面人。
你換掉八號的身份,便無人知道你還活著。
代價則是,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我。
從此之后,你想繼續以代號活著也好,徹底變成自由身也行。”
八號白水蛋沉默良久,滿心糾結之后,點了點頭。
“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
但是要在我換了身份之后。”
“沒有問題,放心吧,我向來就是一是一,二是二,既然是做交易,這都是小問題,你有辦法引來另外一個白水蛋吧?”
白水蛋…
八號白水蛋一聽這個詞,就有些無奈。
這什么人啊。
“能引來…”
“那我先問一點簡單的問題,你能回答我么?比如,你怎么服用丹藥的?”
八號白水蛋已經不想再說什么了,他實在是摸不透這個卿子玉到底要干什么。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茶,端起一杯,揭起面具一角,那水就這么消失在那顆白水蛋里。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們其實是有內部,只是沒了臉而已,你們的臉呢?”
“別問我了,我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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