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四面八方的空間猛然破裂,使得夢境最基本的要素猛地逸散而出,費舍爾只覺得四面八方如潮水一樣的猩紅色霧氣狂涌而來,帶著貫穿整片靈界般的巨大力量將費舍爾身上的袈裟吹得狂亂。
他艱難地抬起手抵擋夢境破碎的呼嘯,此刻,身上夢境與現實接壤而形成的袈裟也愈發不穩,直到要化作飛灰,徹底破滅。
“費舍爾老師!”
“咔咔咔!”
濃稠而狂亂的猩紅之霧中,黑發飄飄的唐澤明日香身形也不斷變化,她朝著費舍爾這邊狂奔而來,頭發卻不斷在藍色與黑色之中變化,一會是茉莉又一會是明日香。
可隨著奔跑,藍發的茉莉好像與黑發的明日香逐漸分離開來,無形的力量從濃稠的猩紅之霧中傳導而來,好像化作了無數撕扯的手拖拽住了茉莉和明日香,將她們拉回。
“茉莉,明日香!”
費舍爾臉色一變,連忙狂奔而去伸手拉住了茉莉的手。
同時仿佛整個世界都開始倒轉,如崩潰般扭曲起了紅霧,將茉莉和明日香視作了一個中心,朝著那邊狂涌而去,可無論如何搶奪都無法再從費舍爾的手中奪走茉莉。
“不!!!”
那猩紅之霧中,一道尖銳而扭曲的聲音忽而響起,那痛苦的嘶吼聲好像在夢境破碎的巨大動靜之中開始失真變小。
費舍爾知道,那便是藩籬之外極其強大的外神的意識 猩紅的夢幻。
“轟隆隆!”
在費舍爾震撼的目光之中,那足以將整個靈界彌漫的猩紅之霧在此刻完全收縮,收縮至了一個小小奇點的大小,連帶著茉莉和明日香的身影也完全消失不見。
而四周,靈界的形狀已然恢復,證明費舍爾他們脫離了夢境回到了現實。
大衛、鉤吻、玄參 這些被吞入夢境之中的真人此刻全部都無意識地漂浮在靈界的虛空之中,唯獨費舍爾獨自一人還清醒著站立。
蕾妮應該還在赫萊爾那邊才對,但現在也沒有看到她去了哪里,赫萊爾更是不知所蹤,好似蟄伏在暗處。
一切的一切都隨著夢境的破碎而安靜下來,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平息了下來。
猩紅色的霧氣逐漸消散,透露出了外面安靜的幽深靈界來,這似乎是幾千年以來第一次靈界顯露出沒有被污染侵蝕的模樣來,便只能看見那極其明亮的靈魂之海來。
“哈哈”
費舍爾喘息著暫時放開了握著流體劍的手,可就在下一秒,他便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輕聲說道,
“赫萊爾,你失敗了”
“踏”
他沒有回頭,身后那不知何時出現的金發身影卻微微一滯,她微笑著背起了手,看著那捧著茉莉失去意識的費舍爾的背影,回道,
“做得真不錯,竟然這么快就認識到自己才是明日香美夢的關隘所在。”
費舍爾緩慢地轉過頭去,同時,靈界的半空之上,幾位神祇的力量波動也開始顯現而出。
“嗡嗡嗡!”
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阿涅巴托斯,周身混沌仿佛有成千上百模糊面容的拉瑪斯提亞,那堪堪蘇醒,氣息還稍弱的達拉斯貢 費舍爾的眼神低垂了一些,隨后才又抬起,看向了眼前帶著笑意的赫萊爾,
“在夢境之中你沒來得及奪走我體內的性質,現在再出來面對幾位眾神,就憑借你的化身應該做不到吧?告訴我,蕾妮呢?”
赫萊爾點了點頭,誠實地說道,
“沒錯至于蕾妮,安心,她在和我的另外一位化身戰斗,這群小崽子應該能感受到,她現在安然無恙。”
費舍爾瞥了一眼上方的拉瑪斯提亞,卻發現祂們都在看某一個方向,顯然那邊就是蕾妮的戰斗之處,也能證明赫萊爾所說是實話。
費舍爾稍稍安心了一些,他這才又將目光重新放在了近在咫尺的赫萊爾面前。
或許這是他們之間最近的一次,不是指物理意義上的近。
費舍爾的目光有一些復雜,沉默良久,他對赫萊爾說道,
“所以,赫萊爾,我們談一談吧,就在祂們的面前。”
赫萊爾笑瞇瞇地一言不發,而天空之上的拉瑪斯提亞和阿涅巴托斯也緩慢地落在了費舍爾身邊的虛空處,而達拉斯貢則默默將旁邊散落的人全部都拉到了身邊,以免他們掉落向靈界的其他方向。
而拉瑪斯提亞也看向了那負著手的赫萊爾,低聲說道,
“尊敬的海洋,不勝榮幸,能在此與傳說中的您對話。”
赫萊爾一言不發,只是看向了說話的拉瑪斯提亞,便看見祂身上無數混沌的面容全部都閉上了眼睛,收斂了表情和目光,以表示對海洋的尊敬。
可目前形勢到此,該說的、該談的卻不得不說。
費舍爾瞇了瞇眼睛,輕輕放下了懷中失去意識的茉莉,走到了赫萊爾的面前,看著她說道,
“我體內的性質是諸神們無知地竊走的,原本就應該屬于你,你將它拿走,然后離開此處,保全這個世界,先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好嗎?”
“我們愿意為冒犯付出生命和權柄的代價。”
拉瑪斯提亞和阿涅巴托斯也同時開口,對著赫萊爾誠懇地說道,
“但這個世界,是我們的心血,是我們的理想請您留下達拉斯貢、奧云和赫鴉,留下這個寄存著我們理想的世界。”
原本看著費舍爾的赫萊爾聽到了拉瑪斯提亞和阿涅巴托斯的聲音之后戲謔一笑,她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哦,你們不是勝券在握了嗎?為什么還要和我商量,把我的化身殺死,將藩籬封閉不就好了?”
“除了被發現的三個化身之外,您一直保存著一個從未露面的化身。客觀上來說,哪怕將那三個化身殺死,也不會解除您對這個世界的注視,因而我們才選擇能夠一了百了的談判。至于費舍爾 “他是真心想要與您談一談的。”
拉瑪斯提亞的話說得現實,因為費舍爾實際上并不知道還有另外一個化身被拉瑪斯提亞祂們所發現。
而赫萊爾微微一笑,看著費舍爾輕聲說道,
“好啊,把體內你的權柄給我,我走。”
“好。”
其實聽到赫萊爾親口答應時,明明是最合適的答案,費舍爾的內心卻還是憑空生出了一種淡淡的悲傷。
明明早就知道她的目標是自己體內的性質,可在內心中卻似乎還是在期盼一些其他并存的答案,哪怕是只有一點也好。
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是否便意味著自己曾經對她傾注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她的回饋也是虛假的。
或許這只是一個神明的玩笑,當玩笑結束之后什么都不會剩下。
費舍爾如此想,面上卻還是故作平靜地點了點頭,走向了赫萊爾,對她平靜地說道,
“來吧。”
赫萊爾微笑著抬起了手,放在了費舍爾的心口上。
心臟處似乎就是那寶貴性質存在的地方。
她并沒有立刻動手,惹得費舍爾有一些疑惑,
“還在等什么?”
赫萊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說道,
“要在不傷害你的情況下取出性質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如果不用靈魂去包裹那性質就無法取出”
“是么。”
“是啊,畢竟這性質可是十分地寶貴”
赫萊爾撫摸著費舍爾的胸口,一邊如此開口道,
“準備好了嗎?”
“嗯。”
“那我要”
“噗嗤!”
費舍爾的瞳孔一點點睜大,一股劇痛傳來,但卻并不是從胸口。
他愣愣地低下頭去,卻看見一道仿佛化為實質的猩紅色霧氣已然穿透了自己的小腹,而后一往無前地,同樣穿透了赫萊爾的身體。
夢幻?
他猛地回過頭去,卻驚恐地發現明日香的身周猛地竄出了無數細密的猩紅色觸手,已然拽住了身旁拉瑪斯提亞和阿涅巴托斯的身軀,將祂們死死摁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這力量 是夢幻的力量來了?
赫萊爾也睜大了眼睛,她張了張嘴,可鮮血卻涌出得越來越多,
“費”
“赫萊爾!”
“嗖!”
看著眼前化身氣息愈發黯淡的赫萊爾,費舍爾想要伸手觸碰對方,可那同時穿透了他和赫萊爾的猩紅霧氣卻猛然抽回,將赫萊爾松開的同時也拖拽著費舍爾飛向茉莉的方向。
“呵呵呵呵”
而從茉莉身周愈發濃厚的猩紅色霧氣之中,一聲扭曲的聲音也輕輕響起,
“你以為只要夢境破碎了,我就徹底消失了么夢境破碎的時刻,也意味著那個該死的唐澤明日香對我的壓制徹底消失了。她的力量已經徹底消失了,但我卻已然能夠接管藩籬內的一切了 “先前,我從赫鴉祂們那里知道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啊海洋的至寶,原來就在你的體內,所以我才裝作被你擊敗這下,比阿贊羅斯隱秘還要更珍貴萬倍的至寶,就到了我的手里了。”
費舍爾捂著自己不斷滲透出血液的小腹,卻依舊看著遠處倒下逐漸化作飛灰的赫萊爾化身。
和當時在天使避難所被哈蒙哈蒙殺死的那個化身感覺不一樣,這個化身 是真的死去了。
費舍爾咬著牙,看著四周被壓制的拉瑪斯提亞和阿涅巴托斯不,還不只是祂們,就連天上的達拉斯貢也 可是,為什么?
夢幻的污染會如此強大嗎?
“就算你在這里奪走了至寶,但你以為你將海洋給殺死了嗎?祂的本體還在藩籬之外,你難道會是祂的對手嗎?就算你現在奪得了性質,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是啊,但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么我現在能輕而易舉地將這幾個家伙給壓制住嗎?”
猩紅霧氣中夢幻的聲音若隱若現,可經由祂的提醒,費舍爾卻好像是突然發現了什么一樣,轉頭看向了藩籬的位置,卻看見了終極處,那缺口前所未有地巨大。
而在那缺口之外,一道宛如行星一樣的猩紅色巨大陰影之前,一只猩紅色太陽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藩籬內的靈界。
那是,夢幻的本體。
“終極為什么會奧云?”
費舍爾忽而看見了那在終極旁邊,原本應該守護著藩籬擴大的奧云竟然在舉著鍛造恒星的巨大星錘,猛地砸向藩籬的邊緣,使得那碎裂的藩籬愈發脆弱。
而透過那不斷變大的終極缺口,藩籬外夢幻的力量終于能徹底跨越藩籬的封鎖,源源不斷地沖入這藩籬之內。
所以,此刻身下的猩紅之霧才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藩籬是一個牢籠,久圍之下,身為這個世界的鍛造者,祂們對毀滅各有想法。而奧云的所有在物質邊界的造物都已然在神話戰爭之中被毀滅,祂才是所有神祇之中最心灰意冷的神祇祂為了共同的理想進入這里,最后祂的理想卻是最先被犧牲的那一個 “祂與我早有聯系,早已背叛了這個世界。只可惜,除了你的締造者之外,這群以為藩籬內鐵桶一塊的小崽子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語罷,夢幻猩紅色的霧氣在費舍爾的體內更進一步擴散,搜尋起了那寶貴性質的所在。
亞人娘控 發現了奧云的背叛?
被死死壓制的拉瑪斯提亞微微一怔,那無數雙面孔中忽而浮現出了那個一頭散亂長發的轉移之人。
那個女人嘿嘿笑著,在拉瑪斯提亞面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個寓言,
“拉瑪斯提亞,你還不明白嗎?這個世界是一艘大船,上面的生靈是它的船客,你們則是這艘大船的船長、大副、二副、舵手巴拉巴拉就在船只在無垠大海上行駛的時候,死神突然現身,戲謔地告訴了這艘大船上的船長、大副他們一個預言,但沒一個人能讀懂這個預言具體說了什么,只是知道一件事:這艘船注定會沉沒。但在哪里沉、怎么沉都是一個謎團。
“船長說:‘既然如此危險,那我們就趕緊返航吧,回到我們出發的地方!’大副卻說,‘等等,船長,有可能預言中我們船沉的地方就在我們返航的地方呢?我們應該硬著頭皮往前面開,然后找個近的地方靠岸!’二副說,‘哈,難道就沒有可能是在找地方靠岸的過程中嗎?’三副說,‘我們應該一直往目的地開,不要偏離航線!’舵手說,‘不如我們就這樣等死吧’”
“啊呀,而我,這個船上的一只老鼠,實在是聰明絕頂,不過是恰巧偷偷聽到了死神告訴船長他們的預言,還無意之中破解了那個預言到底意味著什么”
拉瑪斯提亞不知道那群船長、大副指代的是誰,祂或許一直覺得自己是船長,可祂明明沒有返航也就是離開藩籬,回到外面世界的想法。
直到此時此刻,祂才堪堪意識到,那個轉移之人是在提醒自己,你們之中出現了一個叛徒 一個想要返航的叛徒。
“不不”
拉瑪斯提亞明明知道,那個轉移之人已經被海洋死死盯上,被逼得四處躲藏,在瘋狂的邊緣徘徊,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危險,甚至無數次想要自殺所以很多事情都無法明說如果自己再聰明一點,不那么無知,能聽懂她的話外之音的話 “奧云!!”
拉瑪斯提亞發出了不甘地嘶吼,可藩籬的終極處,那缺口已然足夠大了,足以夢幻將祂的大多數力量傳導而來。
夢幻戲謔地將費舍爾舉起,看著那滿是恨意的費舍爾,祂輕聲說道,
“雖然依舊不是我的全部力量,依舊只是我卑劣的復制,只能堪稱偽神但,對付你們這群小崽子也足夠了。
“你不是疑惑我要在如何得罪海洋之后存活下來嗎?我這就告訴你答案”
此刻那緊緊拽住費舍爾身軀的猩紅觸手一點點變為實體,耳邊,也忽而響起了一聲聲仿佛從遙遠天邊傳來的佛音 “南無摩羅天子”
宛如無數虔誠圣人聲音的低聲誦唱,四面八方的虛空之中也同時開始綻放出一朵朵猩紅色的蓮花,一聲聲木魚聲輕響,將費舍爾的思緒都快要拖拽著落地。
可落地時得到的,卻并不是清靜,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躁狂。
“呃!”
費舍爾頭疼欲裂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掙扎著低垂下了頭,便看見靈界的虛空之中,不知何時已然變成了一片猩紅色血水的荷花池。
“南無摩羅天子于他化自在天,梵加夷天中間”
“有魔天宮,縱廣六千由旬。宮墻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七重乃至無數眾鳥相和而鳴”
那靡靡之音不斷念誦著,帶著整個世界的戰栗聲,激蕩著費舍爾身下猩紅色蓮花池的漣漪。
“轟隆隆!”
下一刻,一個巨大的身影緩緩地從那蓮花池中浮現而出。
那是一個,寶相莊嚴、身后法輪旋轉的黑發女性,其頭上黑發盤結,一頭圣潔的乳白色發巾微微飄蕩,襯托出那一雙微瞇的慈悲黑眸 其模樣與唐澤明日香完全一模一樣,宛若未成佛的大智慧者,菩薩模樣。
她那如山岳般巨大的手掌從猩紅色的蓮花池中舉起卻絲毫不沾塵埃,白皙的肌膚還閃爍著淡淡熒光,一只手慈悲而平和地托舉著一個玉瓶,同時居高臨下地看向了那被另外一只手死死攥住的極其渺小的費舍爾。
“呼”
那圣潔的、慈悲的目光宛如神祇,可所說的話語卻惡毒非常,
“我要把這群背叛我的小崽子和祂們的余孽全部都屠殺殆盡,讓他們無處躲藏、無所歸依”
“然后,在那之后,我會鳩占鵲巢,進入藩籬,用藩籬形成庇護我的壁障,直到我徹底掌握你體內那寶貴無比的性質”
夢幻“呵呵”一笑,瞇著眼睛,頗為圣潔地說道,
“我有預感,那性質,是能與海洋抗衡的 “無二存在。”
可聽著此刻夢幻口中的話語,費舍爾的內心卻忽而一震。
一道宛如死神般輕響的聲音在他的內心中盤旋,提醒著他,
滅世預言還沒被解決!
來自藩籬內的偽神將會使竊賊的余孽無處躲藏,無所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