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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真偽預言

  “赫萊爾是誰?”

  剛剛從那渾濁不堪的狀態下清醒過來的費舍爾,甚至都還愣愣地沒有了解清楚此刻眼前的狀況,他只是看著眼前的蕾妮,那終于意外重逢蕾妮的喜悅、那對她突然出現于此的疑惑、那對于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的震驚,都在此刻交融,讓他一下子沒回過神。

  蕾妮身后,那簡直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撞死的埃姆哈特看著那身體一點點變回人形的費舍爾,他猶豫片刻之后,還是連忙飛到了費舍爾身前,插嘴道,

  “太好了,費舍爾你變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就要永遠變成一個球了!”

  埃姆哈特的解圍將原本滿是殺機的氛圍給緩解,蕾妮那微愣的表情也緩解下來,她看向費舍爾的身體,也松了一口氣,說道,

  “太好了,成功了”

  “蕾妮.”

  費舍爾那仿佛新長出來的眼睛努力地聚焦,此刻,他仿佛還在襁褓之中剛剛降生的嬰兒那樣,全身上下都是那樣陌生。他竭盡全力地看著眼前的人,在淡淡幽香的聚焦之中,她那再熟悉不過的外貌終于變得清晰。

  看著費舍爾那有些怔愣的表情,蕾妮也不由得微微一笑,但很快,那笑容便被一抹淡淡的幽怨給覆蓋,她嬌哼一聲站起身子來,對著費舍爾問道,

  “你在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么變故嗎,為什么返回的時間和地點都這么奇怪,我找了你好久,也等了你好久。如果不是這里出現了這么明顯的混亂與這個小東西的身影,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我不是故意的,蕾妮。在過去的時候我遇到了危險,所以動用了一下你的印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我返回的時間和地點都有了偏差///我的確降落在了圣域,但卻被天使給抓住了,連同著另外幾位那時就降臨在這個世界的轉移之人一起,然后被迫卷入了一些麻煩里在樹大陸,我遇到了十九階位的桃公,當時情況危機,我只能使用你的印記來震懾她.”

  費舍爾將挪用印記的事情大致和蕾妮說了一下,畢竟這印記是她的,真神的力量太過于詭異,他也并不知道其中具體的性質,只能將事情告訴她讓她來判斷。

  聽到他動用了印記,蕾妮整一個震驚住,她不可置信地說道,

  “等等,你說什么?你將我的印記提前取出來了?!”

  “啊,但將桃公給嚇退之后我又將它重新封存在我體內了.”

  蕾妮被嚇得滿臉蒼白,她又連忙蹲了下來,上下檢查起了費舍爾的身體,

  “怎么會.費舍爾,你.你真是.”

  “怎么了?”

  現在的費舍爾不著片縷,被蕾妮這樣打量還有些不太自然,他躲閃似的在礁石上退后了一些距離,但蕾妮卻還不放心,她仔仔細細地看著費舍爾的胸口和其他位置,一邊說道,

  “我封存在你體內的印記本就很不穩定,你知道的,我為這個世界所不容,力量即使是暴露都會引起很嚴重的后果,將你送去和送回都是依靠這個性質。你將它以另外一種方式放出,很有可能將你給徹底吞噬的你.真是膽大妄為!”

  即使是生起氣來,蕾妮對費舍爾的話語也算不上多重,他什么攻擊性也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她的關心。

  其實比起自己,費舍爾覺得一旦她的印記失控,遭殃的可不止是自己,甚至會引動更甚于理想國的災難。

  “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在過去,我不僅擺脫了死亡,還進階了神話階位.就是返回的時候產生了一點偏差,不僅直接跨越了四年半,還直接來到了南大陸”

  在費舍爾緩和的話語之中,蕾妮臉上那焦灼的擔心才慢慢緩和下來,她的確是很擔心費舍爾,對于她而言,別說是剛剛進入神話階位了,就算是半神之流遇見自己的力量都會十分危險,更何況他當時似乎都還沒有神話階位.

  一想到他可能逝去,蕾妮的內心就瞬間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難過所占據,思緒幾近驟停。

  但至少,現在他沒事,而且還達成了目的平安回來了.

  蕾妮慢慢平復下來了心情,她喘息著,看向眼前的費舍爾,后知后覺地發現他身上什么衣服都沒穿。

  朦朧的月色里,蕾妮的臉龐染上了微不可察的粉紅,她明亮的紫色雙眸也挪開了一點距離,躲閃似的站起了身子來,撇撇嘴對著費舍爾吐槽道,

  “是啊,如果你不解釋,我還以為你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個龍人種和鯨人種呢。拉法埃爾.呵,她把你送我的衣服給燒了,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費舍爾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埃姆哈特,他一頭霧水,但自己可是知道怎么一回事。

  當時自己離開南大陸之前將自己的馬車送給了拉法埃爾,以助她跨越整片大陸帶著自己的同伴回家,但走的時候匆忙,他竟然忘記將蕾妮留在自己車上的衣服給帶走了.

好吧,老實說直接去拿那件衣服也的確不妥,不然當時與拉法埃爾完成最后一次刺殺的時候自己手上還拎著一件別的女人的衣服,怕是打到一半拉法埃爾就動真火了  對于拉法埃爾將蕾妮的衣服給燒了,這件事,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我降落在南大陸真的是一個意外,埃姆哈特可以作證。”

  “啊?我?額”

  得虧埃姆哈特沒手,不然此刻他必然會一邊疑惑,一邊用手指著自己的臉。

  當蕾妮看過來時,他的書封上好像也冒出了一層冷汗,他囁嚅著,怯怯地說道,

  “的的確如此”

  “呵,那剛剛費舍爾說的那個赫萊爾又是誰?他在過去是不是又沾花惹草了?”

  蕾妮抱著手,對著埃姆哈特面無表情地問道,把他嚇得退后了一步,他看看旁邊的費舍爾,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蕾妮,連忙說道,

  “我我不知道啊.我回到過去之后就被圣裔們抓起來了,基本上都沒看見他在干什么.這.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啊!蕾妮大人明鑒!”

  “你只是一本圣物,和你能有什么關系?”

  蕾妮看似在問埃姆哈特,實則在問費舍爾,在說完這句之后,她便看向了旁邊的費舍爾,似乎對他剛剛明明都還沒有清醒過來就那樣竭力擔憂地呼喚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是那樣吃味。

  她曾經說過,她對人世間很多為人所束縛的條條框框都不甚在意,但這句話實有一個前提:那些女性不過來招惹她。

  這波都快嘲諷到臉上,雖然是借由費舍爾之口,但也能看清費舍爾對這名字主人的珍重不是?

  此刻聽蕾妮問起,費舍爾的表情也突然嚴肅起來,一點不像被質問,反倒是借由這個話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蕾妮說一樣,

  “說起赫萊爾,蕾妮,她是我在圣域認識的一位天使,是天之鎖所造的神話種。在理想國被一位轉移之人所引動的混亂之災內,我和她都沉入了混亂的海洋之中,她被混亂所污染,我卻并沒有什么大礙.至少是明面上。理想國中誕生了一種新的神話種惡魔種,她因為這個契機被天使們派入其中,化名為‘拜蒙’.

  “或許正是因為她表面為‘魔神’實則為‘天使’的身份,她不僅躲過了圣域在戰爭中覆滅,也躲過了母神對惡魔的清算,千百年來一直都活躍在世間。在我回來之后,她將深淵之中的兩位十八階位的惡魔所喚醒,現在藏在納黎的軍隊里.而最關鍵的是,在最后我即將離開過去返回現在的時候,母神也剛剛降生,而且母神的降生似乎與她有些許關系,或者說是與一位似乎與你有關的精靈槻有關.”

  蕾妮微微一愣,隨后咀嚼起了這個名字,

  “槻?”

  “啊,世界樹降下的精靈三子之一的槻,我在過去見過她,我借由神話階位進入混亂便是她和赫萊爾幫助的我。她和你長的一模一樣,完全一模一樣.”

  費舍爾將遇見槻的事情大致和蕾妮說了一下,尤其是她說他很特殊,再結合先前赫萊爾說的“費舍爾是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都通通告訴了蕾妮。

  越聽,蕾妮臉上的表情就顯得越是疑惑,她喃喃著說道,

“槻,赫萊爾拜蒙,這幾個名字我的確聽到過,但卻對她們知之甚少。我的前身,也就是人類所尊敬的母神在神話戰爭的末尾與諸神于靈界開戰,祂因此徹底消亡,我因此而萌芽誕生。我不是祂,祂也不是我,我們只是由權柄催生的兩個存在而已,我也不具有祂的記憶,只能朦朧地偶然看見祂看見過的場景.但我知道權柄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距今大約一萬年左右  “如果祂是在你離開時降生的,那么你回去的時間也剛好是一萬年。從時間上看來,祂存活的時間與經歷過的事情都比我要多得多,祂對這個世界的知曉也遠甚于我。直到現在我都在找尋祂參與戰爭的真相,這一點即使是拉瑪斯提亞祂們也無從知曉原因。祂萬年前就降生在這個世界的靈界,明明安靜地、與這個世界相安無事地相處了那么久,為何突然又要在神話戰爭中插手?”

  “至于你說的那個什么.滅世預言”

  蕾妮說著說著,又悄悄地看向了眼前的費舍爾,看著他同樣正在思考從而沒有發現自己的目光,蕾妮的臉上這才閃過了一些意味不明,隨后她倏忽開口道,

  “費舍爾,我不認為你是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我認為,你也沒有必要參與這件事。”

  費舍爾的思緒戛然而止,他抬頭看向蕾妮,卻發現她已經看向了遠處的海面與龍廷,他不禁疑問道,

  “什么意思?”

  “費舍爾,你還記得很多年前你遇到我的時候,我正是因為你說你正在找尋不死的魔女才注意到你的。我知道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個預言,并且嘗試解決它,甚至于那個龍人種、鯨人種和北境那個剛剛涅槃完的瓦倫蒂娜都是這個預言才與你相遇的”

  “.的確是這樣。”

  “但我要說,你讀到的預言是被經過篡改的,那個預言的含義被某個人所改變,從而產生了歧義”

  蕾妮轉過頭來看向了費舍爾,對著他接著說道,

  “滅世預言是命運之神阿捏巴托斯在距今大約九千五百年前于命運的絲線之中發現的。那時,他們已經與我的前身嘗試接觸了五百年,但都一無所獲,祂什么回應都沒有,只一直默默地注視著這個世界。直到那一天,我的前身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一個預言,而祂本身就是這個滅亡預言的征兆。祂說:

  “靈魂的火焰將首先燃起,將世界的一切用戰火焚寂。”

  “扭曲的生命將掀起巨浪,抹除生靈賴以生存的規則。”

  “來自藩籬內的偽神將會使竊賊的余孽無處躲藏,無所歸依。”

  “無法消除的、你們的謬誤會用歌聲為你們譜寫著墓志銘”

  隨著蕾妮的輕聲低語,那仿佛灌注入這個世界未來的、如歌聲一樣的預言也終于在此刻完整地呈現在費舍爾的面前。

  他的耳邊閃過了一點模糊不清的低語,他和埃姆哈特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任由那不知到底是何意義的預言砸入他們的腦海。

  “這才是我們真正面對的預言,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手上還有另外一個版本的滅世預言,來自于一個層次較低的存在的臆測和幻想。千百年前,拉瑪斯提亞也不知道從哪里聽見了這個版本的預言,并認為這個被篡改偽造的版本是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

  費舍爾聞言皺起了一點眉頭,他不可避免地將現在蕾妮所說的版本與自己亞人娘補完手冊上的滅世預言相對比了一下,首先不說別的,就光是從表面上來看,蕾妮的預言才更像是一個真的“滅世預言”。

  不知道是不是長時間的相處,費舍爾也多多少少地了解了一點那個亞人娘控的秉性,從而看她的態度也有了一點有色眼鏡。

  但拋開過往的成見來看,自己手上的滅世預言有兩種可能性。

  其一,蕾妮說的是對的。那個亞人娘控可能從不知道從哪里窺見了滅世預言的一角,但因為生命層次和轉移之人特有的精神問題(尤其是這個轉移之人的精神還不是一般地有問題),所以她奉為圭臬的預言真的是一個整蠱版本的滅世預言。

  從目前的狀況看來,幾位他先前認為的“滅世者”也真的都不是真正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是那些寄托著混亂知識的補完手冊,而非她們這些亞人娘,所以費舍爾先前才有解決了滅世預言的錯覺。

  其二,拉瑪斯提亞說的是對的。亞人娘控說的預言和蕾妮說的預言都是真的,只不過亞人娘控給出的滅世預言是經過轉譯的,可能寄托著毀滅發生的具體事件,也可能轉述了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隘.

  而且,先前赫萊爾才和自己說過,開啟滅世預言的關鍵就在拉法埃爾的身上,那這是不是已經從某個方面佐證了亞人娘控說的滅世預言是真的了?

  但這又會產生另外一個問題,因為費舍爾也還無法判斷赫萊爾所說的話是否完全屬實,連她的觀點都無法證偽,自己就用她的觀點來佐證猜想,實沒有道理。

  關鍵在于,現在的很多事情費舍爾都沒辦法找到證據,如果真要細究,整個邏輯鏈條就是一個無窮反復的懷疑鏈,他便會陷入“懷疑主義”的陷阱之中,變得畏手畏腳。

  可目前的問題還要面對,兩位正在迫近的十八階位的惡魔是真的,那看起來無形卻多方證明的“滅世預言”是真的,這些不需要證明,就擺在他的眼前.

  費舍爾思考了片刻,同時也讀到了蕾妮話語背后的含義,他便問道,

  “蕾妮,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從滅世預言這件事里抽身?”

  蕾妮點了點頭,她的余光看向了現在費舍爾即使赤身裸體卻依舊明顯的那幾本補完手冊。

在她眼中,那幾樣東西不是補完手冊,而是某種禍害  由是如此,她說話的語氣既擔憂又嚴肅,

  “費舍爾,你才剛剛從失控之中抽身,你難道會不知道這些東西有多么危險嗎?它們會害了你,就是因為你自認為你是滅世預言的關鍵,你才會一直接觸這些東西,導致它們將你拖入這毀滅的漩渦之中。”

  “.不是我自認為我是關鍵,我從未覺得我特別,覺得這份拯救世界的大任非我不可,而是我不得不這樣做。就算我看到的滅世預言是假的,但滅世預言卻是真實存在的。它會波及我在意的人,她們無法脫身,我又如何離去?”

  “即使這樣你會像是今天這樣失控,你會時刻走在崩潰的邊緣?”

  看著蕾妮那擔憂的臉龐,費舍爾最后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即使是這樣。”

  “.是因為拉法埃爾和茉莉她們,對嗎?”

  這一句話實際上不像是疑問,而更像是一句陳述。強大如蕾妮,她早就知道費舍爾與那些淑女之間的關系,都不用猜便能知道費舍爾的所思所想。

  但出乎費舍爾意料之外的,這句話之中好像也沒有多少嫉妒,反倒是有一些低落。

  “也因為你,蕾妮。那個滅世預言的最后有‘不死的魔女’,我正是因此去施瓦利找到你的,只不過當時我對滅世預言只是懷著探究的態度,不知道它會是這樣嚴重的事情”

  蕾妮沉默著,還想要說一些什么,但費舍爾卻又再開口了,

  “好了蕾妮,我們才剛剛見面,你確定要將這次重逢變成無意義的爭論嗎好吧,雖然上次在北境的時候也挺突然的,畢竟你是從靈界來的,從哪里出現都有可能。關于閱讀補完手冊事情,我會慎重和再考慮的。”

  蕾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過最后,她也似乎不打算繼續和費舍爾爭論這一點了。

  他們都相處了這樣久了,雖然很長時間內蕾妮都并未告知費舍爾自己的真身,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放松自在地將自己的真實性格展現給費舍爾。

  除開身份,他們的確對彼此都足夠了解,也能讀懂對方話語中的含義,而非各自賭氣地爭吵。

  蕾妮嘟了嘟嘴,隨后用粉拳錘了錘費舍爾的胸口,開口道,

  “呵,反正我們家費舍爾有本事的,就連圣域的天使都會無條件地幫助你,甚至會從過去一直到萬年之后都還惦記著你。對比而言,倒是我這個只等了你四年半的魔女的不是了,實在是抱歉吶,圣域的費舍爾大人.”

  這陰陽怪氣的話語,擺明了其實還是對費舍爾剛才第一句開口不是自己而是那個什么鬼赫萊爾而感到耿耿于懷。

  “蕾妮.”

  “哼,不要狡辯,下次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最好不要提任何一個女性的名字,我嫉妒。”

  “等等,你先前不是說只要”

  “那是四年半以前的蕾妮,我現在改主意了,不許提不許提不許提.”

  “好吧。”

  費舍爾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旁邊的埃姆哈特還立正地看著蕾妮,似是要“堅決貫徹落實蕾妮大人關于新型獨處時問題的處理意見”,他早就已經叛變到蕾妮大人那邊去,成為“蕾妮派反拜蒙黨了”。

  得到費舍爾的肯定,撒嬌般發脾氣的蕾妮這才哼哼地站起來,她的身體一點點虛化,正如過去時那樣,

  “我先給你找一件衣服穿,你現在這樣太不雅觀了,在這里稍等一下我”

  臨走時的蕾妮留給了費舍爾一個背影,還有她等待片刻才接續上的話,

  “還有.關于我們剛剛說的那個話題,我說的是認真的,你好好考慮這件事交給我和那幾位神祇就好”

  “我們已經有解決滅世預言的方法了。”

  話音剛落,她便整個消失在了原地,朝著后方的龍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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