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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余熱

  洞穴中的兩人久久相擁而立,其四周的溫度也隨之一點點抬升,但卻并不成為讓人躁動的灼熱,反而只讓人覺得溫馨。

  或許直到此刻,埃姆哈特才明白,這位他從未謀面的龍人種淑女對于費舍爾而言也十分重要。

  過去了良久良久,相擁的兩人才分開一點距離,將戀人間無言的緊緊相擁變作了足夠對話的寬敞距離。

  拉法埃爾此刻也才得閑般地打量起了眼前費舍爾那奇怪的裝扮,她那纏繞住費舍爾腰肢的尾巴也不由得抬起一點,對著費舍爾那些衣服的破洞處東戳戳西戳戳,順帶問道,

  “你怎么…穿著這樣的衣服?看起來也太奇怪了。”

  話語雖然聽起來有些嫌棄,但同時,她也還是伸出了雙手,細致地理了理原本就毫無可理的、滿是褶皺的破爛白袍。

  她柔和的動作看起來和她過去時那暴躁的模樣相去甚遠,望著近在咫尺的她的容顏,費舍爾不可避免地伸出了手握住了她停留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在她溫熱而滑的鱗片上緩慢拂過,帶來了一點癢意,

  “先前這件衣服不是這樣的,那時還算是好看。”

  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躲避,但身后的尾巴卻歡呼雀躍地搖來搖去,把天上的埃姆哈特都看呆了。

  拉法埃爾輕咳了一聲,還是將目光放回了費舍爾的身體,

  “看…看得出來…”

  拉法埃爾瞥了一眼費舍爾臉,又接著道,

  “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在納黎混不下去了,所以被人類追著到處跑呢。不然,你怎么現在才想著來…找我…”

  “也差不多,我現在可是納黎追捕的逃犯,而先前又發生了很多事,讓我一直沒機會回來南大陸。抱歉,拉法埃爾。”

  原本只是埋怨或者自我調侃的一句話,拉法埃爾卻沒料到竟然一語中的。

  她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個可能性,同時,話語也變得有些愧疚起來,

  “是…因為我嗎?”

  是的,在拉法埃爾看來,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在南大陸的所作所為,且又因為費舍爾帶著自己穿越南大陸的途中也遇到了不少認識他的人類。

  在回西大陸之后,他們或許便將自己和費舍爾關系的信息同樣帶了回去,所以納黎才處罰了他,最終使得他被自己的社會所驅逐。

  費舍爾微微一愣,剛剛搖了搖頭要解釋什么,旁邊漂浮在天空上的埃姆哈特便重新飛了下來,落在了費舍爾的肩膀上,對著拉法埃爾激動地說道,

  “伱?不不,不是,當然不是因為你,這與現在納黎的女皇伊麗莎白有關。她使用計策從她兄長那里篡奪了皇位,而費舍爾見證了整個過程,所以他才身敗名裂,淪為了逃犯。”

  費舍爾沒料到,埃姆哈特已經成長了。

  他在為自己解釋的過程中他竟然都會忽略掉自己與伊麗莎白過往的關系.

  他真的,我哭死。

  拉法埃爾看著那侃侃而談的書本也不由得驚訝起來,她見過許多的遺物,但能說話有意識的還是第一次見,她看了一眼費舍爾,詢問道,

  “這位是?”

  “他是書爵士埃姆哈特,我要好的朋友。”

  埃姆哈特受用地點了點頭,彬彬有禮地站在費舍爾的肩膀上回復道,

  “你好,拉法埃爾女王,很高興見到你,費舍爾也是這樣。”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埃姆哈特。”

  當氣氛從一開始重逢的熱烈與爆發之后,那股許久未見的陌生也被這溫暖的氣氛所消融,憋在他們內心里的,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與話語此刻都傾瀉而出。

  過往的經歷是一個無邊無際的話匣子,故事很多很雜,但往往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熱衷于傾聽。

  因為,正是錯過了那段在你身邊的時光,他們才希望用傾聽的方式來彌補這樣的遺憾。

  費舍爾詳略得當地說了一些自己離開南大陸之后的故事,但主要講述的是自己被納黎的伊麗莎白通緝的事情。至于北境、風暴海乃至于圣域的事情,對拉法埃爾而言實在是太過于遙遠,費舍爾基本沒有涉獵。

  更何況就連納黎的事情費舍爾都只說了事情,而非所涉及到的人,不然就不知道要說到多久,也不知能不能說完了。

  他們一起坐在洞穴里陰涼的、得以暫時歇腳的地方,距離很近,從背后看去你便會發現,拉法埃爾的尾巴不知什么時候也在身后繞成了一個半圓,將費舍爾框在了里面,還不時地拍打一下地面,一點點縮緊這個半圓的面積。

  即使詳略得當如此,靜靜聽完的拉法埃爾就這樣看著眼前的費舍爾,思考片刻后,她還是不由得疑惑地開口問道,

  “先前我們與納黎開戰的時候,我們也打聽過納黎的情報,我…當時也偷偷地想要知道你的情報。但奇怪的是,納黎里有關于你的一切好像都蒸發了。任何和你有關的情報我都得不到,而且往往負責這些線索的探子都會莫名其妙地斷掉…”

  埃姆哈特一點也不奇怪,他撇撇嘴下意識地說道,

  “那可不,像是伊麗莎白會做出的事情。我敢肯定,費舍爾離開之后,他家的東西全部都跑去黃金宮里了…哦,那個…我是說,畢竟他是一個地位很高的囚犯,而且以前還和伊麗莎白…額,黃金宮有密切關系,所以…”

  費舍爾和拉法埃爾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埃姆哈特,直到他說著說著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立刻想要找補,結果越描越黑,讓費舍爾都無語了。

  “啪嗒…”

  身后,那溫熱靈活的尾巴不知何時已經觸碰到了費舍爾的大腿,那不斷圍攏的半圓終究已經小到費舍爾和拉法埃爾將之完全填滿。

  而旁邊,拉法埃爾也瞥了一眼費舍爾,不由得向埃姆哈特問道,

  “納黎的女皇,伊麗莎白之前,很看重費舍爾嗎?”

  “額…那個…這個…應該吧,我是說…公事層面上的。”

  埃姆哈特向費舍爾投去了一個歉意的眼神,表示自己之后不說話了,隨后,他決定裝成空氣,當作什么都不知道。

  還好,費舍爾在從過去回到現在之前就已經有過心理準備。

  既然要償還自己因為貪婪而欠下的債務,那這些問題就必然是要面對的,哪怕有很嚴重的后果。

  但俗話說,飯要一口一口吃,矛盾也要一點點地解決,他也必須要如此。

  費舍爾沒有否認,只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用雙手撐住了自己的膝蓋,低下了一點距離解釋道,

  “伊麗莎白以前曾經是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的初戀,只不過后來我們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了。而當時我從南大陸返回圣納黎時,她曾對我拋出過橄欖枝。”

  “哦,同學,初戀?”

  拉法埃爾咀嚼起了那兩個頗為曖昧的詞匯,看似毫無波瀾,身后的尾巴卻不高興地揚起一點四處張望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耀武揚威吐信子的毒蛇那樣。

  她或許早就應該猜到了,費舍爾和伊麗莎白之間的關系并不簡單,不然那位伊麗莎白也不會如此發狂地將有關他的一切訊息都封鎖,以至于有一段時間在納黎討論伊麗莎白登基有關的事情都是罪過,這其中的內容,當然也包括費舍爾。

  先前她也在納黎的報紙上看到過費舍爾和伊麗莎白的故事,當時她很氣憤,但卻又懷疑那掐頭去尾的故事只是納黎人構造的花邊新聞,不然為何他后來又被伊麗莎白所通緝。

  好在現在,他已經說明了一切。

  費舍爾是一個很特殊很優秀的人類,直到過去了這么多年,拉法埃爾心中的這個印象都未改觀,反而愈發深刻。

  早在自己和伊麗莎白之前,她就已經聽說過一位名為“蕾妮”的名字,這便不難解釋那位如今如太陽一樣的女皇也曾和他有過一段舊情…

  拉法埃爾甚至會不安地懷疑,會不會費舍爾走到哪里都會有一位淑女和他有關系?!

  越想,拉法埃爾就越是郁悶,呼吸也稍稍一滯。

  但隨后轉念一想,即使是最后,費舍爾也并沒有答應伊麗莎白的挽留,反而離開了納黎,即使逃亡了這么久還是回來找自己了…

  最后,還是自己贏了罷。

  此刻,費舍爾身旁耀武揚威的尾巴一點點變軟,好似被那抹甜絲絲的感覺腐蝕,無力地趴在了地上,由毒蛇變成了一只溫順的貓咪。

  只不過面上,拉法埃爾剛剛翹起一點微笑的表情又緩慢地恢復平靜。

  她輕咳一聲,瞥了費舍爾一眼,好像什么波動都沒有、那些思索從未出現過地、輕松地說道,

  “沒關系,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你…回來就好,費舍爾。”

  嗯,拉法埃爾小姐,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就是…好像還沒完全過去呢。

  埃姆哈特眨了眨眼,如此想到,但他也的確不再敢說話了。

  “你呢,拉法埃爾。從我進入南大陸之后我就聽到了‘新龍廷’的名字,我還以為這是你的杰作,但后來才發現并非如此。”

  費舍爾沒再繼續自己的話題,轉而追問起了拉法埃爾的事情。

  一聽到相應的概念,拉法埃爾的表情就微微一沉,她冷哼了一聲,說道,

  “伊賽爾,那個背叛南大陸的叛徒。他把南大陸的一切,同胞的靈魂、歷史和未來都賣給了納黎。明面上他是在呼吁和平,希望停止斗爭,這一主張讓很多只想偏安的亞人們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甘愿淪為那個偽廷的附庸。表面上他們脫離了‘奴隸’和被販賣的風險,但實際上,我們依舊是人類眼中的畜牲。”

  拉法埃爾身體上的蒸汽一點點噴出,但最后又一點點散開。

  她看向了自己張開的手掌,最后又失落地說道,

  “我并不責怪很多投向他們那邊的南大陸居民,最關鍵的原因還是我們在對納黎的戰爭中失敗了。他們好像一下子變了一個國度一樣。原本松散的力量變得集中,原本就棘手的魔法和火槍現在更是還要加上一種他們研發的機械。

  “那種機械能做很多事情,偵查、進攻、運輸…而且就算僥幸找到殘骸,我們也根本無法研究,那技術的先進程度是基本上無可模仿的。彼長而此消,我們的軍隊也因此損失了很多力量。但即使是如此,我們都堅持下來了,明明就差一點就要贏了…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那個名為‘巴巴托斯’的將軍卻.”

  拉法埃爾有些不甘心,她張開的爪子也一點點地攥緊,好似要捏碎什么一樣。

  “巴巴托斯?你是說那群人類的將軍是巴巴托斯?!”

  埃姆哈特不可置信地漂浮起來,他顫著聲線,連聲道,

  “那可是一位本體十八階位的惡魔種魔神,你們要是能打得贏才怪了!有這樣的家伙幫他們,為什么納黎還不把南大陸給推平啊?但是但是他們不是應該還被鎖在惡魔深淵里嗎,怎么啊!一定是因為拜蒙!這一切都是拜蒙的錯!我知道了!”

  “惡魔?”

  拉法埃爾也從蝙蝠種族長那里聽說過這個名字,那似乎是一個極其古老的概念,居住在比巖漿還要灼熱的地底之中,他們存在的歷史比龍廷誕生又消亡的時間還要漫長。

  她對這個強大的概念既模糊也有所感悟。

  所模糊的,是她并不如費舍爾以及埃姆哈特這樣對神話種以及神話階位的概念有過系統深刻的了解,當然不知道惡魔種于此地的生靈包括她自己之間有何等的天塹。

  所感悟的,是畢竟她先前才從對方的手中死里逃脫,當然也從那恐怖的力量面前窺見了那龐大力量的一角。

  她并不對這樣的強敵感到恐懼或者絕望,她只是有些好奇,那群人類是如何和惡魔勾搭上的,而這當然也是讓埃姆哈特和費舍爾所迷惑的。

  費舍爾突然想起了那天和英格麗進入工廠時遇到的那位不知來源的神話階位,要么,那個出手的家伙就是拉法埃爾所說的巴巴托斯;或者更糟糕的情況,那個出手的不是巴巴托斯,而是其他的惡魔種,這也說明,納黎方強大的惡魔種不止巴巴托斯一位。

  但無論如何,有一些惡魔已經逃出了母神的桎梏,從惡魔王朝之中離開來到地面,甚至光明正大地混入了納黎的勢力里。

  神話種混入人類的王朝,這在經歷過一萬年前的神話種輝煌時代的費舍爾看來的確是一件荒謬的事情。

  既然荒謬,則一定有所圖謀。

  或許埃姆哈特說的沒錯,這一切真的與赫萊爾有關。

  只是,為什么呢?

  她想要干什么呢?

  費舍爾陷入了沉思,但身旁的拉法埃爾卻并未陷入自我懷疑和停滯不前的泥潭。她很快就從這樣的消息之中抽身出來,扭頭看向身旁表情凝重的費舍爾,她微笑一下,還以為對方是在擔心自己,所以她說道,

  “抱歉,我不該在今天說這些沉重的話題。不必擔心,在幾個月前他們最后一次正式的進攻被我們打退之后,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組織大規模的進攻了。頂多偶爾有一些老鼠想要摸進來而已,而這也是我現在待在這里的原因。”

  費舍爾從思考中醒來,他看著眼前好似熊熊燃燒起來一樣的拉法埃爾,也不禁被她的樂觀與無畏所打動,他不由得伸出了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但拉法埃爾瞥了他的手一眼,卻輕輕將自己的側頰湊了上去。

  費舍爾微微一愣,感受著她柔順肌膚的溫度與那如水一樣涌動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得一動。

  先前提到過,龍人種要么不適尾,一旦適尾之后,對適尾伴侶的欲望就將會難以想象,龍人種的族群便是以此來保證繁衍后代的數量的。

  顯然,即使是龍女王拉法埃爾也遵循這樣的規則,況且,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未見過費舍爾,也很久未釋放過了。

  轉而看向費舍爾,都根本不需要介紹,自從有了亞人娘補完手冊這本在補完手冊中格格不入的手冊之后,他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腰子同理。

  一位許久未見適尾伴侶的龍人種,一位根本不懂得滿足的貪婪人類,簡直就如干柴碰烈火,一觸即發。

  埃姆哈特漂浮在天上,東看看費舍爾,西看看拉法埃爾,發現他們之間的眼神不僅都快要拉絲了,而且他們之間的距離還越來越近。

  他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開始發出了如燈泡一樣的光亮。

  他或許不應該在這里,而在外面的某棵樹上。

  “嗚!嗚!”

  但就在此時,洞穴之外倏忽傳來了一陣悠揚的號角聲。l

  拉法埃爾的唇已經距離費舍爾咫尺,她那放空模糊的瀲滟目光也陡然一凝,隨后,她身后亢奮的尾巴也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地抗議起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費舍爾,拉法埃爾的臉龐瞬間變得通紅,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是饞了,那想要將對方吃掉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

  但自己才剛剛和對方見面不到半個小時呢!

  這也太不知羞了!

  但.如果是適尾伴侶的話,也也沒辦法的.對吧?

  “啪嗒啪嗒!”

  她身后的尾巴一抽一抽地拍打著地面,像是飯店內催服務員上菜一樣的客人一樣不耐。

  但她本人則已經捂著自己通紅的臉站起身子來,側過了一點臉龐,有些不敢直視對方地小聲道,

  “是是我的手下在呼喚我了,后方的軍隊來換防了。今晚,我先偷偷帶你回臨時的寢宮,然后過幾天我就會返回后方處理一點事情,那里有不少人類,到時候就不用這么小心了。”

  費舍爾哭笑不得地也站起身子來,她現在可不比當年,她已經是龍廷的女王,要對很多事情負責和擔憂了。

  索性,他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全憑拉法埃爾安排。

  他微微一笑,對著拉法埃爾說道,

  “那就,全憑女王安排了。”

  拉法埃爾聽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紅潤水色更濃郁了幾分,就連身上原本伏倒的鱗片中都冒出了絲絲蒸汽來。

  她搖晃了一下尾巴,眼神躲閃地掃過了他的身體和臉龐,隨后輕咳了一聲,小聲道,

  “咳咳,先隨我來,晚上.晚上再.召見你。”

  她理了理盔甲,便十分羞澀地轉過頭去,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盔甲,逃難一樣地先一步走出了洞穴,要領著費舍爾前往她臨時居住的地方。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費舍爾微微一笑,卻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只是想笑。

  他看了一眼天上一副死魚眼的埃姆哈特,開口呼喚道,

  “走吧,埃姆哈特。”

  埃姆哈特瞥了他一眼,嘟囔道,

  “可別,人家晚上可是要召見你.啊呀啊呀,放開我!”

  他還想賤兮兮地多說一些,但卻根本無法抵擋費舍爾的無情鐵手,便被輕易抓了去,隨著他跟上了拉法埃爾的步伐。

洞穴失了兩人身影,便倏忽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唯獨他們坐過的地方,明明沒有太陽的照射,卻徒留一抹余熱,陪伴著洞穴度過日后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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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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