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看手電筒...對,沒錯,就是這樣,嗯,很好...唐澤先生,根據之前幾次的觀察和測試看來,明日香恢復得很不錯,您很用心,照顧得也很周到。”
“南無阿彌陀佛,謝謝醫生,哪里哪里,都是您和明日香的努力,我只是提供了一點建議而已。”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也是佛祖的恩惠呢。明日香,你的雙向障礙癥已經有痊愈的傾向了,如果接下來一段時間都不再發病的話,你就可以回到學校去上學了喲...”
“南無阿彌陀佛...只是明日香因為在家養病已經很久沒去過學校了,不知道去學校里會不會加重她的病情?”
“...嗯,的確有這個可能,但明日香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寺院里面,對吧?所以,明日香要好好努力,唐澤先生很擔心你的,你可以做到的,不要辜負佛祖大人的期望哦。”
手電筒的光線一點點收縮著變暗,但唐澤明日香眼前卻并沒有出現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以及穿著袈裟的父親,只是依舊渾渾噩噩地展現出了唐澤明日香居住的那鋪滿榻榻米的閨房。
“冬...冬...冬...冬...”
唯獨不同的是,在她眼前原本播放著東京電視臺《新世紀福音戰士》的小電視此刻好像沒了信號一樣,屏幕上只滿是雪花,以及伴隨著無信號的喧鬧“沙沙”聲。
依舊地,她的面前的小桌上攤開著今天要完成的作業,作業下好像墊著她偷懶沒有抄寫的佛經。
她好像一個洋娃娃一樣呆呆地看著那閃爍著雪花屏的小電視,耳邊卻響徹起了閨房之外那細密地如機械一般的木魚聲,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是...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唐澤明日香呆呆地扭頭看向那緊閉的推拉門,歪了歪頭,再一次看見了那門外好像穿著袈裟的父親的身影,好像他就這樣跪坐在門外一樣。
“...爸爸?”
她呆呆地如此開口道,隨后慢慢地朝著那緊閉的房門伸出了手,但剛剛伸到了一半,門外父親的影子卻微微晃動了一下,隨后,父親溫和的聲音傳來,
“明日香...”
“別開門。”
“哈...哈...”
“費舍爾老師!”
唐澤明日香滿身冷汗地喘息著坐起身子來,腦海之中的記憶最后定格在費舍爾那渾身上下開滿桃花、表情猙獰地想要將自己和米哈尹爾先生丟出去的樣子上。
不知怎么的,她想著想著眼眶就濕潤了,兩行清淚便順著自己的臉頰滴落而下,直到落到了自己的下巴處匯聚起來。
“你沒事吧?”
唐澤明日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眼前,卻見面無表情的涅可利亞正看向自己,而唐澤明日香一下子握住了對方的手,連忙追問道,
“涅可利亞小姐,費舍爾老師呢?!我們剛剛不是被什么桃公給抓住了嗎,我們現在在哪里?費舍爾老師沒事吧?米哈尹爾先生的腦袋也...鉤吻先生和赫來爾天使去哪里了?”
這一連串如連珠炮一樣的追問讓涅可利亞一下子腦子宕機一樣,話語到了嘴前卻無法井然有序地將問題一一回答,她好像被如此激動的唐澤明日香給嚇到了。
但還好,就在唐澤明日香激動地還要接著詢問的時候,身后忽而甩過來了一披白色的衣袍,將唐澤明日香的腦袋給完全覆蓋了。
“唔...是誰?”
“是我,費舍爾。”
“費舍爾老師?!”
唐澤明日香愣愣地將那丟在自己腦袋上的布匹給取了下來,轉頭看向身后,真的看見了活生生的費舍爾抱著手站在那里。
“你...你沒事?嗚嗚嗚嗚...”
“嗯,我們成功逃出來了,而且已經成功回到圣域了。就是赫來爾和米哈尹爾受了很重的傷,赫來爾的光環斷了,需要在第二天修養一段時間。至于米哈尹爾...”
費舍爾說起了剛才他和鉤吻將兩個病號送上其他天發生的事情,表情也不禁有些古怪起來,
“米哈尹爾的情況有些古怪,拉斐爾不喜歡他體內植入的那些東西,想要給他全部拔出來再治療,但鉤吻覺得那些東西已經和他深深地連在了一起,不能拔出來,然后他們兩個就吵起架來了。”
“哎?”
在上去之前鉤吻還口口聲聲說要上去偷學拉斐爾天使長的治療之術,結果還沒待夠一刻鐘就和他吵起來了,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學習,當然也有可能他們的醫術在碰撞之中增長呢?
“那米哈尹爾先生豈不是現在還沒被治好?”
“也不是...”費舍爾坐到了月行舟的邊緣處,撇撇嘴說道,“治著治著那個米迦勒就來了,一言不發地把米哈尹爾從第二天帶回了第五天,鉤吻現在也和米哈尹爾上去了,他應該能治吧...順帶,你還不把你的衣服給穿上嗎,你現在只穿著一身小熊內衣。”
唐澤明日香聞言臉色一紅,連忙用剛才費舍爾丟過來的白袍捂住了自己的身體,都著嘴對費舍爾吐槽道,
“費舍爾老師,h...”
“...那是什么意思?”
即使已經用了翻譯圣物,但后面的那個字母的含義卻并沒有被準確翻譯出來,聽得費舍爾一頭霧水。
“不,沒什么!”
唐澤明日香連忙搖搖頭,三下五除二地將身上的白袍給穿好,一邊穿她還發現自己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沒有經歷過系統訓練的她顯得有些細皮嫩肉的,明明都沒有直接遭受任何進攻卻好像負傷嚴重,就連站起來都能感覺到很明顯的疼痛。
她的表情都抽搐起來,但還是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走下月行舟,對著費舍爾問道,
“那我們接下來要干什么呢,費舍爾老師?對了,我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世界樹淚滴的去向了,是不是可以去把這件事情告訴潘多拉天使了,她說能告訴我回家的方法的!”
費舍爾細心地注意到了她因為疼痛而抽搐的嘴角,他對著一頭霧水的唐澤明日香勾了勾手,示意她過來。但順帶,他又想到了之后造物學會的所有人都沒能離開這個世界,他不由得提醒道,
“凡事都留個心眼,不要抱太大的期望,這樣即使最后愿望落空也不會太失望,說不定還能收獲一些其他的事情呢...過來吧,你身上也受傷了,雖然不是那么嚴重,但你太嬌弱,這樣走都走不順暢,我給你刻一點治療魔法,順帶就當成上課了。”
唐澤明日香乖乖地走了過來,她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費舍爾會突然告訴自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難道說,費舍爾老師不希望自己回去嗎?
深受少女漫畫荼毒的唐澤明日香的腦海里已經開始浮想聯翩,大概劇情的關鍵詞是“禁欲冰山魔法老師與他的笨蛋魔法學生之間的禁忌之戀”,再詳細一些的話大概就是“不善言辭的他想要挽留卻沒有辦法,卻面無表情地給笨蛋學生澆了冷水,明明心情是那樣想要靠近,卻別扭地做出了相反的舉動”...
哼哼,真是傲嬌呢,費舍爾老師,不過對我這樣經驗豐富的現代人來說,你這點別扭的套路已經過時了,就讓新時代的日本jk簡單地拿捏你...啊痛痛痛!
費舍爾看她站在自己身邊一直“嘿嘿嘿”地傻笑,還以為她的腦袋給撞傻了,于是便像是現代人修理電視一樣面無表情地敲了敲她的腦袋,將她從自己的小世界中給敲醒,面無表情道,
“你是給打傻了嗎,一直笑?好好看我是怎么刻魔法的,尤其是治療魔法。”
“喔...抱歉,費舍爾老師。”
唐澤明日香尷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低下頭,專心地看著費舍爾鐫刻魔法,順帶還問了一下當時她昏迷之后的情況,以及他們最后又是怎么平安回到圣域的。
而涅可利亞完全不想參與這如天書一樣的課堂,便獨自一人扇動著翅膀來到了云端之中,遙遙地眺望著下方云海城市中還在辛勤工作的奴隸們,不知道具體在想一些什么。
“費舍爾老師,之前我就想說了,魔法看起來很萬能唉,什么用途都能考慮到魔法,治療也好,之前追蹤痕跡也好,戰斗也好...如果將魔法發揚光大的話,我們不是連醫生都不需要了嗎?”
費舍爾一邊鐫刻魔法一邊回應道,
“魔法并不是萬能工具,這個世界上也少有一通百通的萬能之物,就像是我此時鐫刻的治療魔法,它工作的原理實際上是活血化瘀、增加人體機能的自愈能力,并不像是神明的賜福,或者數值上將人的生命能力完全恢復...創造它的人既是一位偉大的醫生也是一位技藝精湛的魔法師,因而有此魔法面世...
“你一定要記得,無論是多么方便的東西也一定要考慮到它的反面,如果因為其方便就隨意放棄基礎的研究,那實質上是舍本逐末,也違背了魔法嚴謹建筑的基本理念。所以,今后無論你鉆研、使用任何魔法,也一定要把握住使用和濫用的界限,一旦模湖混淆了這一點,原本方便的工具便轉瞬間會化為可怕的惡魔。”
費舍爾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厄爾溫德記憶中看到的“萬能藥”,也看到了由濫用萬能藥催生出來的惡魔,所以才特地提醒唐澤明日香這一點的。
他年輕時也曾脫離現實光鉆研魔法的奧義,以期達成萬能工具的美好愿景,但后來再看,抱著這樣想法的魔法師大多結局不好。
唐澤明日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專心致志地看著費舍爾將治療的魔法給鐫刻完畢,隨后費舍爾又面無表情地將葉子貼到了唐澤明日香的頭上。
然后她愣了一秒,隨后兩只手伸直地立了起來,還在原地一蹦一蹦的。
費舍爾又拍了拍她的腦袋,面無表情道,
“我懷疑你可能真的被桃公給打傻了,自從醒過來就一直在發癲...”
“沒有啦!沒有!這是僵尸啦!我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中國僵尸啦!我沒有變傻!”
她捂住自己的腦袋委屈得想哭,看來她的腦回路和這個異世界的老師一點都接不上電波,她只是覺得費舍爾老師像是給僵尸貼了一張符咒一樣。
但也就是這時,她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至少剛才學僵尸的時候已經不疼了。
“哎,真的好了,現在一點都不疼了...費舍爾老師,那我們接下來是要在這里等赫來爾和鉤吻先生他們回來嗎?”
“不,我們先去見潘多拉,她現在就在第一天,你和我一起去。”
費舍爾站起身子來,看著雷米爾臨走前給他指的一個方向,如此說道。
涅可利亞留在原地看住他們的月行舟,而費舍爾則和唐澤明日香順著天空上的云朵一路向下,去往之前雷米爾所說的地方。
這里的云朵柔軟,外表如棉花糖的同時又富有彈性,讓費舍爾很好奇雷米爾那樣的天使怎么會想著設計這種東西放在第一天內。
越是往下,塵世間的痕跡就越是濃厚,到處都是正在搬運著魔法材料的奴隸,他們成群結隊地由更高級別的奴隸領著,紀律分明地完成著各自的工作。在他們的上面當然也有天使來領班,但在塵世中的天使都是其他天輪下來的,如果不是這個制度,那群醉心于鍛造的天使壓根不會想要下來和其他的生命打交道。
當然,下來選材料來鍛造他們還是樂意干的。
費舍爾和唐澤明日香穿過了那群正在奮力工作的奴隸群體,最后在第一天的邊緣處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被云層包裹起來的巨大的燈塔。
那燈塔四周都沒有任何云朵,從那里很容易就能看到下方一望無際的海洋,當然也能看到上方深邃的宇宙。
潘多拉就在那里等著他們。
費舍爾領著有些害怕的唐澤明日香順著選繞著燈塔的云朵階梯一路向上,當他們抵達燈塔頂端門口時,從里面悠悠地傳來了潘多拉的聲音,
“能幫我把門口的材料拿給我嗎?”
唐澤明日香似乎天生就有些害怕潘多拉,自從上來之后就躲在費舍爾的身后,由他帶著進入了那寬闊的燈塔之中,看見了那被布匹蒙住雙眼部位的天使潘多拉。
她站在一堆魔法材料之前,似乎正在找尋她可能用到的鍛造之物,但她挑挑揀揀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留下任何一個足以使用的材料。費舍爾瞥了一眼門口,發現那里放著一個木制的籃子,其中放了好幾段折斷的桃枝,費舍爾光是看到那桃枝就犯惡心,因為上面還明顯附著著桃公的力量。
費舍爾皺起了眉頭,拎起了那籃子來到了潘多拉的身邊,將籃子遞給了她,而她竟然很平易近人地道了一聲“謝謝”,隨后她才摸了摸籃子里的桃枝說道,
“我沒有眼睛,雖然能看穿別人的欲望,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盲人,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別人幫忙...這是雷米爾拿給我的,我想要驗證加入世界樹淚滴的圣物會綻放意識,所以找到蘊含了世界樹所有命運之力的種族力量的枝條,但從精靈種的力量上我并未看到綻放出意識的關鍵...”
她沒有回頭,沒有視力的眼睛當然也不需要具體看向身后的費舍爾,但卻給費舍爾帶來了因為懷疑而升起的熊熊烈火,但緊接著,那股壓迫感卻不翼而飛,只見潘多拉回頭笑著說道,
“別緊張,我并沒有懷疑你,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只有加入世界樹淚滴才能鍛造出意識的圣物,我只是在考慮其具體的原理而已...說起來,我聽雷米爾說,赫來爾這次外出不僅主動選擇了性別,還在關鍵時刻為你擋下了桃公的進攻,因此身受重傷,現在還在第二天接受治療呢。老實說,這讓我很訝然,因為以赫來爾那樣惡劣的性子,她很少會這樣做...”
身后的唐澤明日香看向他,費舍爾沉默片刻,沒有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看法,反而嘴硬道,
“當時我身邊還有兩個人,她是為了我們擋下的,或許不是為了我。”
“呵呵,你這樣想也沒錯...那么,和我說說吧,關于世界樹淚滴的情報。”
聽到潘多拉的追問,費舍爾將自己在建木宮內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潘多拉,尤其是被竊的不止是世界樹淚滴,還有命運織機的事情。
而聞言之后的潘多拉停頓了片刻,卻忽然說道,
“瑪格麗特...這個名字我聽過。”
“你聽過?”
“嗯,我經常在塵世之中以‘潘多拉’的化名行走,去搜集優質的鍛造材料...幾個月前我曾經在龍大陸的最南部遇見過一個新興的聚落,那里生活著很多不同種族的亞人以及人類。那里沒有奴隸也沒有階層,收納了很多弱小的種族...要知道,在龍大陸那樣弱肉強食的蠻荒之地而言,這可是很少見的。
“當時的我只是匆匆路過,還以為那是曇花一現的夢幻之物,畢竟連那里的名字都是理想國,只是從那里居民的欲望之中聽到了‘瑪格麗特’這個名字而已。”
費舍爾沒有料到,那個竊走了命運織機的轉移之人不僅沒有銷聲匿跡地躲藏起來,竟然還膽大妄為地從樹大陸一路跑到了龍大陸南端建立起了一個全新的國度,
“理想國么...”
請:m.bada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