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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致伊麗莎白

  這幾日,在偌大黃金宮內工作的女仆們可有得罪受了。

  雖然從她們被尹麗莎白選調進入黃金宮工作以來,她們的日子便算不得上好過,這位向來雷厲風行的女帝皇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對待下屬都頗為嚴苛,因此負責服侍她左右的近侍從來都承受著極大的工作壓力,不曾有過哪怕一刻的喘息。

  現在那位尹麗莎白女皇病倒臥床不起,她們的工作卻依舊不敢懈怠,反倒是更緊張了些許。

  女皇病倒的消息不曾為納黎人民所知,卻不知為何在新黨、獅鷲黨以及她所任命的大臣中不脛而走,這幾日來不斷有大臣上書來試探這位女皇如今的狀態,但都被臥床不起的尹麗莎白以口述的形式讓女仆給了答復。

  或許是因為字跡與效率,也或許是從那天之后,全國上下前所未有地對魔女研究會成員的血腥清算,下面的人便從這樣的蛛絲馬跡中嗅到了機會,紛紛蠢蠢欲動起來。

  今日的納黎依舊下著雪,黃金宮內溫暖房間的熱魔法晝夜不息,輪班來往負責服侍的女仆來了又去,都只是為了此刻身著金白睡衣、臉色蒼白的納黎女皇尹麗莎白。

  此時,兩位女仆正坐在她的床邊,為她誦讀大臣們的信件與意見,而身體狀態不好的尹麗莎白便也強打了精神口述起了回復,

  “回瑞巴克...既然他已經決定繼續擔任財政大臣,那就開始著手改革,分寸...咳咳,要拿捏好,不要全部得罪了...著手的領域可以先考慮我之前提到的那些...”

  “是的,陛下。”

  下面的女仆聚精會神地謄寫尹麗莎白的話語,直到房門口又走進來兩位女仆,端著兩盤熱騰騰的食物,

  “陛下,該吃午餐了。”

  “...先放下吧,我現在沒有胃口。”

  “您昨天已經沒有吃東西了,陛下。”

  臉色蒼白的尹麗莎白扶著床頭喘息了兩下,這幾日以來,她一直都有些渾渾噩噩,自從聽到關于費舍爾的噩耗昏倒之后,她便只能將為數不多的所有精力全部都放在工作上,連睡覺都不敢入睡,因為只要一閑下來,費舍爾離開的事實就會如同夢魔一樣揮之不去...

  她的眼淚都要哭干了,好幾次午夜夢回她都好像夢見了費舍爾回來了,可醒來之后身周的空無一物卻依舊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這種落差感讓尹麗莎白感到頗為絕望,仿佛是要將她給徹底抽干一樣,讓她難以面對。

  但她的面前還有這么大的一個國度,弟弟妹妹們還年幼,尹莎貝爾還在海外,一旦她放手不顧,她費盡心血奪下的國度、她的理想全部都會化作烏有,這也一定不是費舍爾想看見的...

  “嗚...嗚嗚...嗚...”

  她有些眩暈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不知是喘息還在啜泣,發出了一點點脆弱的嗚咽聲,可許久過去,只有她音啞的聲音和顫抖的肩膀傳遞了她此刻的情緒,在場所有的女仆都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有些感同身受地不愿再開口。

  上天賜予了人類感同身受的能力,給了他們瑰麗的想象與無與倫比的團結能力。

  在與尹麗莎白日夜相伴的時間里,這些貼身的女仆們當然明白對于這位陛下而言那張一直放在桉頭的照片上的費舍爾是怎樣的一位存在,永遠失去他的感受一定是痛徹心扉的,而這也是尹麗莎白為數不多在意的東西了,怎能不讓她絕望至此呢?

  良久過去,尹麗莎白雜亂垂落的金色發絲之間才傳來她沙啞的聲音,讓下方的女仆露出了一些喜色,

  “...給我午飯吧。”

  “是,陛下,請用...”

  就在那位女仆想要上前之時,身后另外一位臉色焦急的女仆忽而快步走了進來,一下子吸引了房間中所有人的目光,那位剛要端飯上前的女仆頗為責怪地瞪了這冒失的家伙一眼,生怕女皇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插曲又喪失了寶貴的食欲。

  那位闖入的女仆有些疲乏地喘息著,似乎是跑了很遠的路過來的,

  “那個...陛下,西區的議員...議員特朗德爾求見陛下...”

  尹麗莎白的金色長發垂落一些,她許久沒有補充能量的大腦生澀地運轉著,竟然久久都沒能想起這個人是誰,還是旁邊謄寫她話語的那位、尹麗莎白最信任的女仆開了口,說道,

  “陛下,這位議員是個新黨人,在新黨里不上不下的,喜愛玩樂的一位紈绔而已...但有一點,他在讀皇家學院時和費舍爾關系不錯,聽說那時和費舍爾租住在一間屋子里。”

  尹麗莎白的黃金義眼抖動了一下,她嘲諷地笑了笑,說道,

  “要借費舍爾的關系早不來,趁現在來...他來干什么,要是敢借費舍爾向我提要求,我要把他的頭擰下來喂我的狗。”

  那位女仆聽見眼前尹麗莎白殺氣騰騰的話語連忙擺起了手,可因為還在喘息,想要出口的話瞬間嗆到了她的喉嚨,讓她咳嗽起來,

  “咳咳咳!不...陛下,他...他不是來提要求來的...他是說,他有費舍爾的消息,要帶陛下去一個地方就告訴您...”

  靠在床頭的尹麗莎白在聽見這一句話之后,渾身僵硬的關節一點點扭動,使得她抬起頭來,那一對亮著光的金眸便這樣極具壓迫感地看向了眼前這位前來傳話的女仆,

  “他說...什么?”

  “駕!駕!”

  納黎的冬日白雪皚皚,那緊閉許久的黃金宮在今日竟然又破天荒地打開了它的大門,好幾匹白色駿馬拉扯的金色座駕緩緩地從宮中行駛而出,在如今的納黎,只有一人能再坐這樣的馬車,那就是那位尊貴的女皇大人。

  女皇出游的信號極其明顯,讓不少大臣們派來在黃金宮門口盯梢的探子紛紛臉色大變,轉頭就要向自己的老板報信而去,相信很快,女皇病重的消息就會不攻自破就是,但那也要等到尹麗莎白重新出現在大臣們面前之后了。

  只是此時,黃金宮前那位穿著厚重黑色風衣的特朗德爾依舊梳著他的金色大背頭,自費舍爾離開納黎之后,他的臉色好像好了不少,不像以往過去那樣虛了,因為粉紅館被查抄關閉了,他大抵也不再有機會去救助那些命運多舛的苦命淑女了。

  他騎著一匹馬等在門口,看見那白馬拉著的金色馬車緩慢行駛而出,他立刻臉色一變,討好似的將馬匹拉到了路邊,等待馬車停在了他的身邊,他立刻準備恭恭敬敬地下馬行禮,

  “陛下...”

  結果剛剛有了動作,馬車的簾子沒開,只從其中傳來了一聲極其平澹的女聲,

  “直接帶我去你說的目的地...如果膽敢欺騙,今晚人頭就會落地。”

  特朗德爾額頭冒汗,好像這位女皇也沒說如果是真的會有什么樣的賞賜,但總歸如果是假的,估計晚上他就能和他早已逝去的祖先們團聚了,這讓他訕笑地指了指遠處的道路,說道,

  “不敢不敢,陛下,我是真的收到了關于費舍爾的消息的。要去的地方就在城中不遠,我帶您去就好...駕!”

  說罷,特朗德爾策馬離開,朝著城中的某個方向而去。

  女皇的車輦早在出來時就有了風聲,雖然事出于急,黃金宮并沒有通知封路的準備,但當路上的許多行人車馬遠遠地看見那黃金色的馬車時便會立刻自動地散開讓出道路來,所以這一行走來路程并不長,尹麗莎白在車上用了一點食物,不知到底是食物還是那現在還無法確定的費舍爾消息,總之她現在的精神要好上不少了。

  “陛下,我們到了。”

  沒過多久,馬車便徐徐停下,外面特朗德爾的聲音傳來,尹麗莎白也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戴了一頂黑色的紗帽,將自己此時有些病態的容貌給遮掩了大半。

  她拒絕了旁邊女仆的攙扶,著一身純黑色毛皮衣物下了車,后跟上的黃金侍衛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她轉頭一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幢納黎城市中再尋常不過的三層小屋,而或許眼前的這幢要特殊一些,因為它的擁有者是一位叫做瑪莎的年長女士,這里有且僅有的那位租客便是費舍爾·貝納維德斯。

  “費舍爾的屋子...來這里干什么?”

  早在費舍爾逃離納黎、尹麗莎白搜尋無果之后,她便命人來這里將費舍爾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拿走到黃金宮去了,結果并沒有發現什么,她權當自己的珍藏,放在了自己的臥室中睹物思人,而現在,特朗德爾又再次帶她來了這里。

  特朗德爾恭敬地彎著腰,看著她身后跟著的黃金騎士強笑了一聲,

  “陛下,總之跟我來就對了。”

  尹麗莎白沒開口,她背后的黃金騎士卻上前了一步準備拔刀,嚇得特朗德爾雙腳一軟就坐在了雪地里,

  “別別別...別殺我!

  真的就是這里...我沒騙陛下啊!”

  尹麗莎白見狀豎了豎手,讓身后的騎士停手,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屋,或許是過于思念費舍爾的緣故,她也忽然想要去他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去看看,

  “好了,帶路吧,你要帶我去哪里...跟一位女仆和騎士就好,其余人在樓下待命。”

  “是,陛下。”

  聽到尹麗莎白的準允,特朗德爾連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地上爬了起來,直到此時他才頗為佩服起費舍爾來,能在尹麗莎白的面前跟她周旋那么多年,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這邊來,陛下。”

  他敲了敲門,等待了許久門扉才緩慢打開,露出了里面那位小心翼翼的老人來,不是瑪莎女士又是誰呢?

  只是自費舍爾走后,她染的黑發好像又全白了,看著門外這陣仗,嚇得她哆嗦了一下,卻還是下意識地對著那渾身都籠罩在黑色中的尹麗莎白行了禮,

  “呀...女皇...女皇陛下...今天怎么...”

  “瑪莎女士。”

  尹麗莎白破天荒地還了一禮,更是嚇得瑪莎女士有些心緒不寧,她有些擔心費舍爾被找到,或者說他們要對自己動手...她好像聽說,現在費舍爾那孩子正在被黃金宮通緝呢,這個消息可是讓她幾宿幾宿地睡不著覺。

  還好旁邊有特朗德爾,自費舍爾走后他經常上門來照看瑪莎女士,這才讓她不至于崩潰,

  “瑪莎女士,陛下想要去費舍爾之前住過的房間看看,你應該沒有在房間里面新放什么東西吧?”

  “沒有!絕對沒有...我還等著有一天費舍爾能回來...”

  說著說著,瑪莎女士又意識到說了不對的話,她連忙捂著了自己的嘴,不再敢多說什么了,但好在,尹麗莎白依舊沒有任何表示。

  “那就好那就好...陛下,請隨我來吧,我要帶你去的就是費舍爾之前的房間。”

  特朗德爾先一步走入了出租屋,尹麗莎白沒動,倒是身后剛才那位持劍的騎士先一步進去了,尹麗莎白這才跟隨其后,帶著一位女仆上了樓。

  特朗德爾先一步打開了房間卻沒進去,騎士剛準備進去搜查卻被尹麗莎白制止了,她黃金色的眸子上下掃了一眼特朗德爾,隨后這才自顧自地走入了費舍爾之前居住的房間。

  這里的陳設一點沒變,被細心的瑪莎女士保留著費舍爾之前居住的模樣,樸素的房內裝飾一如費舍爾的性格一樣,他向來不會在自己的生活上花費過多,整間房間中可能最值錢的便是之前放在窗臺旁沒用完的魔法材料以及書柜上的書籍了。

  尹麗莎白愣愣地掃過這一方狹小房間內的每一寸每一厘,直到目光落到了房屋的盡頭處,那在窗戶前擺放的一方他尋常用來辦公、做研究的桌子上,她甚至都能想到他是如何在這里寫作的。

  如果是夏天,眼前的窗戶一定是敞開的,他喜歡研究時透透氣,尤其是聽著外面的車水馬龍與人們的交談聲。當然,下雨時是最好的,他也十分喜歡雨后的清新,喜歡聆聽雨點敲打磚頭的演奏;如果是冬天,他會將窗戶闔上,偶爾會在窗戶上水汽遇冷起的白霧上寫一些字,透過那地方看清外面的皚皚白雪與萬家燈火...

  因為,這些都是尹麗莎白還在他身邊時牢牢記下的他的習慣,他在苦惱的思索以及研究時會用上一支香煙,但這個習慣在自己身邊是沒有的,因為每次看到他的動作,自己就會輕輕咳嗽一下,他也會識趣地住手,只替代似的捏捏自己的手掌。

  她好像全部都記得,仿佛那樣分別前的日子就在昨日,從不曾遠去過。

  “陛下,請仔細檢查一下那個桌子的后面...桉頭的位置,把桌子拉出來一點哈...”

  門外的特朗德爾的聲音又傳來,除了尹麗莎白之外,再沒人進來。

  聞言,尹麗莎白來到了桌子的旁邊,拒絕了后面騎士想要幫忙的意思,她眼中的黃金色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后她單手將那張費舍爾工作的沉重桌子往后拉了一段距離。

  隨后,按照特朗德爾的意思,她順著桌子與墻壁分開的狹小空間向內看去,但卻什么都沒看見。

  就在尹麗莎白以為特朗德爾在耍自己的時候,她卻忽然在那其中感受到了一抹極其微弱的魔法波動...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伸出手去再三確定了一下,這才真的篤定在桌子的背后有一個環數很低很低的空間魔法。

  研究了一會,她最終才確定,那似乎是一個嵌套的空間魔法。

  外面一層是環數為一環,魔法波動幾乎可忽略不計的空間魔法;而在空間魔法之中,才是真正的魔法,那個魔法的環數很高,卻因為藏在外層空間魔法之中而被隱去了魔法波動。

  只是從這個極其精妙的設計便能簡單窺得費舍爾那令人驚嘆的魔法才能,而他設計的這個小把戲顯然輕而易舉騙過了尹麗莎白派來這里搜查的人員,哪怕她當時還派遣了一位魔法師過來排除房間內可能藏有的魔法暗格,結果卻只在這里發現了一副奇怪的面具遺物以及一張卡度魔女塔的地圖。

  那么,這個費舍爾藏得如此之深的魔法中到底有什么呢?

  尹麗莎白伸手將外層的魔法給接觸,其中那隱藏起來的高環魔法便傳導出了波動,里面還是一個高環的空間魔法,被鐫刻在一支藏在之前空間魔法的鋼筆之上。

  尹麗莎白握著那支鋼筆退了出來坐在了旁邊的床鋪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支鋼筆上的魔法緩慢地激發...

  “嗡嗡嗡...”

  出乎尹麗莎白意料的是,在那鋼筆上的空間魔法被激發之后,里面并沒有藏著什么極其珍貴的財寶或遺物,從其中輾轉出現的,是兩疊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信封。

  在尹麗莎白看見那信封之時,她的童孔便下意識地微微縮小,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極度震驚的東西。

  只見眼前的兩堆信封,左邊的一堆整體由黃金信紙承裝,表面還有朱紅色、已經被拆開的火封痕跡,顯然如此貴重的寄信方式不是費舍爾的風格,那是自己曾經寄給他的信。

  尹麗莎白的手指微微顫抖地將那厚重的一疊信封拿起,最后一封祝他生日快樂的信依舊那樣醒目,再依次往下,

  “生日快樂”、“春安好”、“冬安好”、“秋安好”、“葛德林節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我已平安返回納黎”、“一切安好”、“聚會邀請”、“茶會邀請”

  “生日快樂,費舍爾”、“我被父皇委任了職責,近日就要離開納黎,我想再見你一面,給我最后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費舍爾,不要不理我”、“我在學院圖書館里等你,你一定要來”、“聽我解釋好嗎,費舍爾,求求你”

  “生日快樂,費舍爾!”、“周末聽說有機械展哦,我們一起去怎么樣?”、“我買了兩件衣服,一件是碎花的,另外一件是純白色的,你覺得哪個更好?”、“恭喜你,獅鷲賽的冠軍!我給你的承諾一直作數哦”、“十八歲生日的正式邀請”

  “你好,我是軍事院的尹麗莎白·葛德林,有一些關于學術上的事情想要和你交流,收到請回信”,“關于圖書館內卡借用,我這里有校長單獨給的權限,不介意的話請隨意使用好了”、“我聽聞你對魔法有興趣,正好我和魔法院長海爾森周末有個茶會,不介意的話可以來喝喝茶”、“抱歉,現在才知道上周是你的生日,希望不要介意我遲來的祝福”

  尹麗莎白呆呆地看著那一封封保存完好的金色信封,從他們的初識到現在,自己寄給費舍爾的每一封信件都在此處,被他存放在房間隱蔽處的魔法之中,再沒有人能發現,而正是這信上的種種,使得他們曾經相愛的一切都有了證明。

  而除了這一沓金色信封外,還有另外一沓相比十分簡樸的白色信封,尹麗莎白的眼眶一點點變得粉紅,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那些信,因為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些白色的信是費舍爾所使用的。

  可他寄給自己的信都被自己存放在黃金宮中,這里的這些信到底是...

  “致長公主殿下,十分意外能收到你的信,你所述的學術問題我已知曉,我并看刀你原本的問題,因此...”

  后面的單詞拼寫了錯,費舍爾似乎后來檢查時才發現,于是他便將后面的所有內容都做了廢。

  這是回復一開始自己想要認識他寫的信,里面的學術問題是個幌子,結果費舍爾真的去查了軍事院的資料認真做了回復。

  當初尹麗莎白收到回信時是一封極其完美、措辭十分嚴謹、讓人挑不出毛病的信,但在這里,尹麗莎白看到了好幾封“廢信”。

  “致尹麗莎白,你寄給我的權限卡我已收到,十分感謝你的康慨。這周末我還希望能在圖書館見到你...”

  這次沒有了錯字,但許是當初那個大男孩覺得“希望能在圖書館見到尹麗莎白”實在是太過于直白和不好意思,于是這封信又做了廢...

  嗯,當初自己收到的信可沒有這句話,原來當時他是想要見到自己的呀...真可惜,如果當時他這樣寫的,他們在一起會快上好幾個月吧?

  “致親愛的尹麗莎白,我認為白色的裙子更好看一些。從審美角度看,碎花的裙子顏色更鮮艷,但你本身已經足夠美麗,不再需要衣物的相得益彰來凸出了。以樸素的白色作為衣物的顏色再合適不過了,從歷史的角度看來,卡度崇尚禁欲的黑色...”

  這封又寫得太過于正經了,明明已經確認了戀愛的關系再這樣嚴謹是不是便不解風情了呢?當時的費舍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于是他又將這封信做了廢,總之后來尹麗莎白再收到時,他的回答又變得正正好好了,他說,

  “抱歉,因為你的美貌以至于讓我覺得你無論穿什么衣服都很完美。如果硬要比較哪一件更好的話,請下周穿來學校讓我親眼看看吧。”

  尹麗莎白捏著那一封封費舍爾修修改改最后再確定發出的信紙,一時之間鼻子一酸,有些忍耐不住地低下了頭。

  門外的騎士十分不自然地退到了樓下去,只剩下那位女仆已經安靜地守著門口,門外的特朗德爾不清楚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哽咽聲。

  隨后的信件并不多,因為在自己的十八歲生日過后,他們便分開了,費舍爾也不再如過去那樣修修改改信件,認真到確認完美之后才發送了。

  可即使是如此還是有幾封這樣的廢信,而且時間不久,就在半年以前,

  “致尹麗莎白,我已收到了你的生日祝福,感謝你的來信。十分抱歉我不再以‘殿下’來稱呼你,我不知這樣你是高興亦或者是不高興,但總之,我已有很久不這樣稱呼你的名字了,此時只寫于紙上竟都會覺得久別重逢。”

  “自我們分開,我去往了施瓦利、卡度,近日又去了南大陸,經歷了許多事情,多少也算是有了一點成長和變化,對于一些事也有了一點新的看法。尤其是,對于過去我的離開,我現在才忽然覺得,當時我的離開是那樣的幼稚和不成熟,如果當時我能...”

  寫于此處,又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涂改。

  即使是二十八歲的他,即使是已經分別了許久的他,似乎也還如同自己一樣在猶豫...

  這一封很近很近的信最終也沒有寄出,送到尹麗莎白桉上的信依舊如他們分開之后的那樣客套與死氣沉沉...

  只是,在這封到最后也沒有送出的、大片大片內容被猶豫所涂抹的信的最后,唯獨那里的結尾沒有被費舍爾涂抹而去,那里只寫著,

  “無論如何,總之,我們再見一面吧。”

  紙張一點點被揉皺,看著那樣的字跡,尹麗莎白直到現在才知道,半年前,在她落下那樣的驚天陰謀之前,他們曾經有一瞬那樣的接近,有著那樣美好的可能性...

  可...現在...

  “特朗德爾...是誰,是誰告訴你這些信的位置的...”

  “那個...”

  門口的女仆見到尹麗莎白對著外面問話,她終于讓開了道路,讓門外的特朗德爾訕訕地走了出來,

  “是費舍爾。”

  尹麗莎白愣愣地扭過頭來,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你...你說什么?”

  “我...我真沒開玩笑!是他送的信息,這家伙把和你的信藏得這么深,除了他之外鬼知道這里還有他和你的戀愛記錄...不...我是說,陛下,那個,是費舍爾讓我來的。”

  “他還活著!他在哪里?為什么...為什么不來見我?那天晚上他和魔女研究會起沖突之后到底...”

  “我不知道啊,他沒說,我也不知道他之前怎么了...”

  房間之中的尹麗莎白黃金色的眸子看著門外舉手投降的特朗德爾,在確定他沒有說謊之后,她才重新坐在了床鋪上,愣愣地許久沒說出一句話來。

  “但,陛下...他讓我來帶你看這些信不是沒有理由的。他現在似乎有某些困難需要解決,這些困難不是您能幫忙的。”

  “他只是說,他沒忘記和您的承諾,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納黎...”

  尹麗莎白一點點抬起頭來,在那持續了許久、終日難以消散的惶恐與不安中,借由特朗德爾之口,她似乎終于等來了那位她日思夜想之人的回應。

  費舍爾一如之前那封未送出信上所寫的最后一句話那樣,對自己真真切切地說道,

  “無論如何,總之,我們再見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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