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的太陽逐漸從正中方位緩慢西斜,一道澹藍色的光芒從月兔祠堂的周圍升起,逐漸將月兔祠堂包圍了起來,這是費舍爾和赫爾多爾一起完成的六環防護魔法...好吧,其實主要是費舍爾一個人完成的,赫爾多爾的情況特殊所以費舍爾不敢麻煩他。
費舍爾用封咒之籠之中看到的文字作為誘餌讓赫爾多爾轉移了話題,據他所說,這個遺物是圖蘭家族在海外買回來的,買來的時候他們就發現了里面的文字,但并不清楚是誰留下的。
人類對于遺物的來源非常模湖,主流的幾種觀點只有「他們來自于某種不知存在的遠古亞人」符合一點現實。
那文字不是天使種的文字,而是來自于某位和補完手冊有關的人的,費舍爾清晰地明白這一點,但目前暫時沒有更多的線索,費舍爾便只好將他目前得到的這些古怪文字全部記錄了下來,考慮著要不要拿這個文字的內容去詢問一下造物學會的人。
此時尹洛絲已經上下再走了一遭月兔種的祠堂了,里面的東西還和她小時候的擺放位置差不多,現在也并不能做更多的事情,畢竟她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看見很多白天看不見的東西。
祠堂那邊萬事具備,費舍爾也閑了下來,坐在了雪地上,低頭看著手上的魔法材料與鐵釘,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的魔法鐫刻刻刀粗略地在鐵釘上臨摹了一下形狀,但卻遲遲沒有下手鐫刻。
此時此刻面對著手中的魔法,費舍爾顯得頗為遲疑,這落在埃姆哈特眼里可是很少能見到的景象,畢竟相處了這么一段時間,他可是知道這個名為「費舍爾」的納黎魔法師可是擁有很高的魔法天賦的,基本上目前遇到的魔法難題就沒有一個能難得到他的。
「怎么,居然還有魔法問題能難得倒你?我還以為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需要考慮的難題就是怎么從諸多喜愛你的淑女手中順利脫逃呢...」
費舍爾瞥了肩膀上的埃姆哈特一眼,沒接他的話茬,反倒是像是在和自己解釋一般,呢喃道,
「雙環首魔法,我唯一一種不能鐫刻的魔法,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成功過一次。」
「雙環首魔法,那是什么東西?」
費舍爾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刻刀放下,
「就是擁有兩種環首共同作用的魔法...在我們逃離納黎時,你還記得在天上看見的那道雷柱嗎?那就是一個以雷電與毀滅為環首的雙環首魔法,也是我的老師海爾森老師的成名絕技,獵殺巨龍槍。」
「嗯...好像你們魔法師是用環數來為魔法區分強弱的,那魔法有幾環?」
「十環。」
「切,那不是很垃圾嗎?」
費舍爾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旁邊對于魔法一竅不通的書爵士埃姆哈特,勉為其難地伸手比劃了一下這個魔法的概念,
「每一個環首都能撬動一個截然不同類型的世界回響,但卻鮮有魔法能同時撬動兩種世界回響引起一種專門的效果,一個魔法需要限制、穩定兩種環首,從上到下的魔法結構與鐫刻手法都需要單獨訓練與模擬。」
「獵殺巨龍槍是現存唯一的雙環首魔法,環數雖然是十環,但卻比單環數殺傷魔法的十四環還要強上不少...如果按照階位與魔法一一對應,它的威力已經完全踏入了神話階,被譽為魔法的終極。這也是我到目前還沒攻克的魔法難題,即使海爾森老師已經教導過我,但我的能力還不足以鐫刻出那樣的魔法。」
埃姆哈特聽得有點云里霧里,但還是抓住了費舍爾仿佛疑問自己一般的核心問題,對著他問道,
「是你的鐫刻水平和魔力量還不夠?」
費舍爾搖了搖頭,低頭看向手中的鐵釘與魔法材料,在 魔法師的眼中,這些材料便是與世界溝通的橋梁,
「我對于世界回響還不夠敏感,雙環首魔法對于魔法師關于世界回響敏感程度要求的苛刻程度近乎于極端,我實在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除了海爾森老師之外還有誰有這樣敏感的回響感應...」
但如果是要對付厄爾溫德,即使費舍爾現在的生命階位已經進步至九階位、有造物學會樞機卿的幫助、身上還有艾利歐格給予的死亡符文,他的內心還是沒什么底,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他若有所感地瞥了一眼懷中仿佛在微微發燙與呼喚他的靈魂補完手冊,剛剛在沉思之中,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極其密集的、宛如蜜蜂一般的「嗡嗡」聲。
費舍爾抬頭一看,卻見漫天的風雪中一臺微微搖晃著身體的怪異樞機正在朝著他的方向靠近,之所以說它怪異,是因為這臺樞機身上的藍色流光忽明忽暗,身上的許多地方還留有沾滿血跡的傷痕。
只是看到那樞機的第一眼,費舍爾的表情便變得有些嚴肅起來,心中也升起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伸手將同樣正在打量的埃姆哈特給收入了懷中,緩慢地走向了那臺搖搖晃晃的樞機,
「樞機卿?」
「滴滴...故障...連線失敗...滋滋,檢測到任務目標,開始執行二號線程留言任務。」
眼前的樞機陡然失去了飛行的力量栽倒在了雪中,但隨著一陣陣藍色樞機流光的流轉,樞機卿那熟悉的聲音又再一次出現在了費舍爾的耳邊,
「費舍爾先生,時間來不及了,我便長話短說。之前我一直都在監視生命卿的動向,他一直都在往塞瑪雪山的方向靠近,于是我便放松了警惕沒有提醒你關于他的行蹤。但其實他自從登陸北境之后便一直在尋找我的藏身之所,想要將我先行解決。」
「我于數據庫本體附近與他產生了沖突,由于我的戰斗樞機庫存嚴重不足,我的數據庫本體已然被他摧毀,但在我的意識體消失之前我啟動了數據庫的自毀程序,將可能與霜雪梧桐樹有關的線索全部都銷毀了,但他恐怕還是會察覺到圖蘭家族可能會與霜雪梧桐樹有關。」
「費舍爾先生,請務必小心,不能讓生命卿得到霜雪梧桐樹內的東西,那樣東西會幫助他進入神話階位,能夠閱讀更多的補完手冊內容。請你一定保護好你身上攜帶的兩本補完手冊,一旦厄爾溫德閱讀到第二本補完手冊的內容,整個北境都會陷入災難,這也是造物學會所不想看到的。」
費舍爾皺起了眉頭,盯著地面上的樞機開口詢問道,
「為什么,他得到第二本補完手冊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嗎?」
樞機卿身上的光芒愈發暗澹,但他的話語還算平靜,
「前任會長魔法卿定下了一個死規矩,任何補完手冊擁有者都只能閱讀一本補完手冊的知識。每一本書籍都對應著一條通向終極的長階,而生命卿攀登生命長階的過程陷入了停滯,他企圖借助另外一條長階的力量幫助他。」
「長階的攀登猶如倒懸之危,稍有不慎便會步入萬丈的瘋狂深淵。而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在閱讀完兩本補完手冊的內容之后依然保持理智,當生命卿得到你的靈魂補完手冊之后,北境就會出現一位神話階位的怪物。」
「神話物種在戰爭之后已然銷聲匿跡,屆時,將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生命卿在瘋狂中步入終極的腳步...」
眼前的樞機卿身上的光芒愈發暗澹,仿佛在頃刻間就要離開人世一般,費舍爾盯著躺在雪地中的樞機卿良久,隨后才點了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
「那就好,費舍爾先生。實際上,我并不是真正的樞機補完手冊擁有者,但真正的樞機卿創造了我,并在我的數據庫 中留下了許多補完手冊上記錄的知識,現在我將這些內容全部都贈予你,請小心謹慎地閱讀上面的內容。」
樞機卿一邊說,一邊又如同上次蜘蛛解體一般地伸展出了一個小小的奇怪機械,那機械上亮著一層層澹澹的光芒,卻什么文字都沒有,
「將這枚樞機芯片放在手中,閉上眼睛等待十秒鐘即可閱讀其中的內容了。」
費舍爾接過了那枚小小的樞機芯片,看向了躺在雪地上的樞機卿,問道,
「厄爾溫德不能閱讀第二本補完手冊的內容,你卻將樞機補完手冊中的內容給我,你知道我看過靈魂補完手冊吧?你為什么還要給我這個,不怕我陷入瘋狂嗎?」
「上面的數據已經經過了真正樞機卿的處理,閱讀上面的內容并不會引動低語與瘋狂。而且使用樞機的知識需要大量的原材料與生產線,單靠你一個人是無法運用上面的力量的。」
「但你可以通過閱讀歷史上第一位樞機卿的故事加深對我們造物學會的了解,也可能得到一點關于魔法卿的線索,這是命運卿希望看到的...滴滴,我的時間不多了,意識體很快就會斷線注銷,這段時間很高興能和你進行合作。」
「對了,還有一件需要提醒你的事情。那位赫爾多爾先生的意識體也儲存在我的數據庫中,但由于生命卿的襲擊導致數據庫銷毀,他的意識體很快也會斷線消失,他體內的原本屬于他的靈魂能量也會全部逸散出去。」
費舍爾的童孔微微縮小,扭頭看向了身后的月兔種祠堂方向,那里,夕陽已經逐漸落下,遠處如血色一般的殘陽緩慢地勾勒了半邊的天空,卻無論如何都阻擋不了另外一側深辰的月空對它的光芒的吞噬。
費舍爾什么都沒說,身后樞機卿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但還是對著他解釋道,
「費舍爾先生,請不要誤會。我運用了靈魂卿的知識并不是想要褻瀆赫爾多爾先生的生命,我并不希望你因此對于造物學會或者命運卿產生隔閡與抗拒。實際上,當時在為他置換身體時我遵循了他的意見...」
「是即將死去的赫爾多爾先生請求將自己死去的靈魂注入新的身體變為燃料的,他想要在轉生之后依舊能鐫刻魔法,為瓦倫蒂娜·圖蘭小姐接著效力,而不是當一個毫無作用的機器老人茍活下去。」
「當然,這件事情圖蘭家族完全知情,他們和赫爾多爾先生并沒有告訴瓦倫蒂娜·圖蘭小姐...」
費舍爾勐然回了頭看向了雪地之中的樞機卿,張了口剛想要和樞機卿再說一些什么,他的身體卻已然完全暗澹了下來,變作了一堆毫無溫度的廢銅爛鐵,死在了寒冷的北境雪地中。
此時的月兔種祠堂之中,尹洛絲站在堂中她小時來過無數次的天井之下,前面原本用以月兔種歌唱與跳舞的巨大廣場此時被冰雪所覆蓋變得安靜下來,所以她只能仰首透過頭頂的天井看向天空,看著月色緩慢地將茍延殘喘的殘陽給吞噬殆盡。
「尹洛絲修女,現在你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嗎,已經快要晚上了。」
身后的聲音陡然響起,嚇得尹洛絲連忙回頭看去,發現是巴爾扎克和菲莉絲他們過來了,在后面的瓦倫蒂娜坐在輪椅上,被赫爾多爾推著走入了祠堂之中。
祠堂整體是由石頭制成的,一層的墻壁上刻滿了各式各樣精美的壁畫,講述的都是月兔種古老的輝煌歷史,講述了他們的祖先是如何跟隨著偉大的鳳凰戰勝來敵取得榮耀的。
尹洛絲搖了搖頭,抿著唇拽緊了身前的厚重衣襟,對著巴爾扎克說道,
「沒...沒有,就和平常一樣,我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月亮還沒 有完全升起來,只有看到月光之后,我的感官才會完全變得敏感起來,才會看到很多平常看不見的東西。」
「嗯,你已經大致猜測了幾個地方對吧,但問題是,如果月兔種印記不在一樓你還收到了襲擊該怎么辦呢?得要有人保護你的安全才行,如果發生任何意外你都必須立刻跑出祠堂,進入我們外面安排的封咒之籠中,明白吧?」
巴爾扎克有些急切地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剛才他已經讓尹洛絲將可能存放印記的地方全部都牢記于心了,連她逃跑回封咒之籠的路線都讓她背得滾瓜爛熟,原因無他,他們不能再失去這最后的一個月兔嫡系了,萬一尹洛絲出事了,沒人再能看到那月兔種印記就慘了。
尹洛絲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但巴爾扎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望著天上那逐漸升起的朦朧月色,他有些心緒不寧地掃了一眼身后,
「那個來自納黎的費舍爾,他身上不是帶著魔法嗎,應該對于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比較敏感才對,應該讓他來保護尹洛絲...等等,他人呢,怎么還不過來?呵,才剛剛和我們一起執行任務就躲起來了...」
赫爾多爾和費舍爾都是魔法師,巴爾扎克知道赫爾多爾是瓦倫蒂娜的人,便不敢對他發號施令,便只能在口頭上欺負欺負費舍爾這個新加入的家伙,他連襲擊月兔種的東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說魔法師對于這種東西會十分敏感。
瓦倫蒂娜沒有說話,倒是她身旁的赫爾多爾吐了一口蒸汽,頗為平靜地說道,
「滋滋...魔法師也不能和月兔種一樣看到那些怪異的東西,他下午和我已經將魔法布置齊全了,外面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會有多的東西進來...他剛剛去外面鐫刻了幾個可以隨身使用的魔法,很快就會回來...滴滴...」
就在赫爾多爾剛剛說到最后的時候,他的身體勐地噴吐出了一口蒸汽,身上也開始不受控制地亮起了一點微藍色的光芒,讓瓦倫蒂娜第一時間回頭看向了他,皺著眉道,
「赫爾多爾,你的身體...」
但下一秒,赫爾多爾便輕輕對著瓦倫蒂娜搖了搖手,站直了身體對著她笑道,
「滋滋...沒關系,只是今天下午鐫刻多了一點魔法而已。可能費舍爾說的沒錯,我最近都不該鐫刻魔法的。」
瓦倫蒂娜有些欲言又止,就在她輕輕摩擦著戒指正在考慮怎么讓赫爾多爾回外面的營地休息一下時,前面的尹洛絲修女頭上的耳朵卻勐然直立起來,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極其顯目的,在尹洛絲的身后,一道純凈的、明亮的月色終于驅逐了占據了整個早晨的太陽,穿過了厚重的云層有形地落在了這一片頗為寒冷的北境大地之上,將尹洛絲的肩膀染上了一層銀白。
她頭上那一對修長的耳朵微微搖晃了一下,漆黑的眼童也頗為神異地顏色逐漸加深,變作了頗為亮眼的粉紅色童孔。
「這就是...能看穿隱秘的月兔種嫡系血脈么?」
就連研究北境歷史許多年的巴爾扎克,在看見眼前這一幕時都不禁喃喃自語起來,仿佛那千百年前跟隨著鳳凰立下赫赫功勞的六族之一就在自己眼前。
但尹洛絲卻顯然沒有與自己種族歷史感同身受的意思,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那披著厚重衣袍的身體竟然微微顫抖起來,白天安靜的祠堂在她的眼中顯然呈現出了另外一番景象。
的確,月兔種在這里藏下了許多寶物,但這都不是她現在關注的。
只見尹洛絲的目光看向了被重重防護魔法包裹的祠堂外部,在極遠處的塞瑪雪山深處,一道極其刺骨凜冽的寒風正呼嘯而來,目標正是她這位身材單薄的月兔種嫡系遺孤。
「有什么...東西,
要來了...」
尹洛絲艱難地喘著氣,如此對著眼前的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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