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會議室中回蕩著安靜的鐘擺聲,因為每天晚上會議結束之后圣納黎大學都安排了不同規模的晚宴,所以他們的家屬此時此刻也正在下面的宴會廳之中等待著上面會議的結束。
茉莉坐在費舍爾的旁邊,“嘿休嘿休”地將記錄筆記的本子給打開,而后看了一眼雙方,對面的禁魔學者們摩拳擦掌的,一看就是蓄謀已久,再反觀費舍爾這邊,除了他和自己之外,就只有幾位羅杰和瑟琳娜兩位魔法學院的老師。
因為理論是費舍爾提出來的,所以兩位教授過來也只是為圣納黎大學撐撐場面,不讓局面出現多打一的局面。
看著費舍爾教授一臉平靜的模樣,茉莉也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讓自己和費舍爾教授變成同樣平靜的表情,爭取在氣勢上不輸給別人。
結果因為拍的聲音有點響,一下子讓費舍爾和羅杰他們同時看過來,不清楚這個學生是抽風還是干嘛,為什么突然打自己的臉。
這下可好,沒被施瓦利的學者給破防,反倒是被自己家的教授們的眼神看得害羞起來,茉莉臉色紅潤了一些,低著頭一副害怕他們詢問的樣子。
還好費舍爾教授似乎已經習慣了,他沒有理會在原地做出傻乎乎動作的茉莉,反倒是攤開了自己的筆記,準備著之后和他們的辯論。
其實嚴格意義上的學術論壇是不會有嚴謹的格式的,基本上各說各的,當做交談也可以,不過這次施瓦利的人多,費舍爾這邊只有他一個,為了讓辯論不至于混亂,由前面的肯恩校長和旁邊坐著的洛桑王子來主持秩序。
施瓦利的學者需要一個一個地提論點,然后由費舍爾來解答。
這種學術論壇的爭論其實不需要讓施瓦利的學者們信服,無論他們是否信服,費舍爾只需要拿出解答做出解釋,然后等旁邊的會議記錄員把對話給記錄下來傳達給外面等待結果的各界人士即可。
“會議正式開始。”
肯恩咳嗽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記錄員,那邊的記錄員有兩位,一位施瓦利的一位納黎的,各自用不同的文字記敘會議內容。
“施瓦利學者方,論一。”
隨著肯恩看向施瓦利學者的方向,那邊靠左的一位學者站起身子來,抬了抬夾在自己眼眶下面的單片眼鏡,看著前面的費舍爾說道,
“費舍爾在論文之中給出的證明方法是選擇了一個以所謂‘靈魂’作為環首的通用魔法來證明靈魂的存在,在經歷過我方的實驗過后,我認為,是不是有一種可能,費舍爾先生魔法的環首其實并不是靈魂,而是指向‘魔力回路’?”
肯恩又看向費舍爾的方向,等待那位學者坐下之后,費舍爾才站起身子來,將手中筆記的一頁紙張給撕了下來,
“好,那么我們更換一下我們使用證明的魔法。首先將環首從靈魂更換為源頭,而后再將主環的結構寫成魔力外加對象指定...”
費舍爾握著筆,一邊用一種古怪的鏈接方式將主環的結構給疊加起來,這樣就能排除魔力的其他來源從而將環首的源頭鎖定在一個人身上。這個方法如果按照人類構造魔法的習慣是寫不出來的,這個方法的靈感費舍爾還是從惡魔的魔法中獲得的。
將原本秩序的結構打亂成為紛亂,反而幫助他從復雜的世界里鎖定了單一對象的魔力來源。
雖然尋常里這種寫法沒什么大用,反倒是在證明理論這種特殊的情景下能用一下下,因為主環完全被鎖定對象的效果占滿,再附加額外的效果就會使得主環非常非常臃腫,不僅用的魔力量非常多,效果還很垃圾。
在這個魔法寫成之后,費舍爾將紙張遞給了那位提出問題的學者,在他接過之后,他剛剛點亮魔法的紋章就發現渾身的魔力回路都亮了起來。
“雖然沒有以魔力回路為環首的魔法,但用排除后鎖定的方法可以模擬這樣的魔法,你可以發現,和我設計的靈魂魔法感受完全不同,靈魂魔法指向了另外一個藏在身體之中的對象,既涵蓋了魔力回路又同時有其他的對象。”
那位學者皺著眉頭,一邊思考一邊向費舍爾行禮后坐了下來。
肯恩理了理自己優雅的胡子,隨后敲了敲旁邊的小鐘,旁邊的記錄員走到了剛才學者的身邊,很快將費舍爾寫下的魔法紋章給記錄了下來。
“施瓦利學者方,論二。”
肯恩再度開口,這次又是另外一個學者站起身子來。
茉莉在旁邊看著費舍爾教授臉色平靜地和那位學者辯論,不時針對對方提出的邏輯漏洞發出質疑,緩慢地就將固執的施瓦利禁魔學者引上了自己的思路。
旁邊沒有站起來的施瓦利學者們互相竊竊私語著,似乎正在交換意見與論點,順帶討論費舍爾驗證邏輯的可行性,但許久下來,只要費舍爾的證明方法沒有辦法被反例證明,其余的各個論點都能被費舍爾反駁。
“那請問費舍爾先生,學習魔法之后造成的平均年齡減損該如何解釋?”
“年齡減損與魔力來源于靈魂并不沖突,我甚至猜測,壽命的減損在一定程度上與靈魂有關系。”
“你憑什么說靈魂與肉體的壽命減損有聯系?”
“我現在沒法證明,可能在之后的研究中會被我或者其他優秀的學者證明。但提醒你一句,你已經偏離了我們辯論的主題了,請提供魔力不源自于靈魂的證據。”
隨著那位學者被辯得坐下,施瓦利方的私語聲更重,肯恩理了理胡子,接著敲鐘,
“施瓦利學者方,第十二論,還有人嗎?”
那邊一時之間還在交談,茉莉滿眼發亮地看著旁邊坐著的氣定神閑的費舍爾,一時之間覺得費舍爾教授十分厲害,這么多學者和他辯論都辯不贏。
她看著看著費舍爾,費舍爾突然扭頭過來看她的,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剛好撞上費舍爾視線,嚇得她又將腦袋的方向朝向了自己的書本方向,而后卻又忍不住偷偷地瞥一眼費舍爾教授,這種跑了又偷看的行為真的如同一只不太聰明的小動物一樣。
洛桑王子瞥了一眼自己家這邊逐漸啞火了的學者,倒也沒有露出什么其他表情,反倒是頗為欣賞地看了一眼費舍爾的方向。
羅杰和瑟琳娜則在那邊商量一會晚上該吃一些什么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會暫停一下會議進程,等到下午的時候接續...”
肯恩剛剛將自己的眼鏡摘下,想要暫時終止會議,等待施瓦利的學者們重新修整一下再接著開展會議。
但話語還沒說完,對面施瓦利學者團中一位蒼老的老人突然舉起了手,他看向桌子對面的費舍爾,說道,
“費舍爾先生,按照你的理論,釋放魔法的來源是處于靈魂身上的魔力回路對吧?”
“沒錯。”
“那么,如果有一件死物能夠釋放出魔法該作何解釋呢?”
“死物?你是指,現場鐫刻出魔法的物品?”
費舍爾皺起了眉頭,如此問道。
那個老人點了點頭,緩慢地站起身子來,看向周圍的學者以及王子,行了一個禮道,
“在來納黎之前,我們以施瓦利王室名義前往卡度的圣教堂求取了一件那里的神圣遺物,諸位都清楚,遺物是由各種各樣魔法材料制作的死物,但這件遺物卻能在人前鐫刻出魔法來...各位,請隨我們前往存放那件遺物的地方一探究竟。”
原來他們從卡度那里求來的東西竟然是一件能夠釋放魔法的遺物么?
如果那件遺物真的是一件死物的話,那么它究竟是怎么樣釋放魔法的?
費舍爾看了一眼旁邊的洛桑王子,只見他對著自己笑了笑,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
肯恩環顧了一下四周,同樣也站起身子來,
“那么,便請大家一起去看看吧。”
“請往這邊。”
會議室內的人跟隨著前面帶路的施瓦利學者從房間之中出發,推開門,從門口安靜的走廊走出,旁邊兩側不少侍者低著頭,下面宴會廳還傳來了一點人聲,是施瓦利學者們的家屬在下面。
費舍爾看向窗戶的外側,玻璃外面的陽光正盛,他卻總覺得外面的天空有一些陰暗,前面,一位有著棕色長發的侍者低著頭,等待著人群挪動腳步。
洛桑王子卻注意到了那站在道路旁邊的卡羅,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少女露出的白皙的脖頸上,久久沒有其他動作。
原來她是這里的侍者嗎?
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什么人的視線,卡羅輕輕抬起頭來,卻剛好與那位有些好奇地看向她的洛桑對視,卡羅微微一愣,連忙又低下頭來。
等待洛桑王子從她身邊走過了許久,她才慢慢地抬頭,看向他那壯碩的背影。
“就在此處。”
諸位在一間房間前停頓了步履,施瓦利學者打開了房門,露出了房間之中那被黑色紗布罩著的小盒子,旁邊站著四位安靜的卡度祭祀人員,似乎是在看管這個器具。
“請向各位展示一下卡度圣教堂的遺物吧。”
幾位卡度人士點了點頭,緩慢地將那罩在箱子上的黑色紗巾給拿開,再將箱子的密碼鎖給打開,里面頓時傳來了一小抹澹澹的教會熏香味道。
在眾人的視線中,一小塊古樸的鏡子安靜地立在架子上,上面的鏡面如同一處落在月光下的湖泊一樣,隨著燈光的滲入很快泛起了一層層漣漪。
“各位,這就是我們從卡度教堂求來的圣遺物,名稱為卡修歐的銀鏡,它可以為使用者隨機鐫刻一個一環到八環不等的魔法,而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說著說著,那位學者頗為得意地看向身后正在打量這個銀鏡的費舍爾,說道,
“請問費舍爾先生,如果按照您的理論,該如何解釋這種現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