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走入教室之中費舍爾的鼻尖就涌起了一抹教會經常使用的熏香味,但這次,除了那熏香味之外,費舍爾還嗅到了額外的一抹澹澹的花香味,他抬頭看向教室中,那位安娜女士安靜地坐在教室后排。
許是她太過于美麗了,旁邊的男士都不可避免地紅了臉,偷偷地朝著她的方向望,就連旁邊還帶著老婆和孩子都能忘記,于是下一刻,他的腰間便傳來一抹鉆心的疼痛。
扭頭看去,那抱著孩子的妻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頭指了指他的身體,隨后十分嫌惡地抱著孩子遠離了他一些距離,讓那位男士尷尬地摸了摸頭,但即使是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那位女士。
她實在是太美了,就像是一朵罌粟花一樣惹人沉醉其中。
費舍爾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安娜,卻發現她專心致志地盯著黑板,迎著費舍爾的目光她眨了眨眼,隨后不太自然地挪開了目光。
“各位好,我是費舍爾·貝納維德斯,負責本次滿月教堂的義教老師,愿母神庇護每一個渴求真理的孩子。”
按照慣例,他做了一個母神庇佑的祈禱手勢,下方的所有人也跟著他一起雙手合十,贊揚偉大的母神。
“這節課是關于倫理學的,倫理學是哲學學科分支中的一支,代表著人類對于道德的考量與反思。當然,這節課不會涉及十分尖銳與刁鉆的矛盾討論中,大家也不必當做這是十分嚴謹的課堂,而是將這堂課當做一次平等的交流。”
“今天我將介紹眾多倫理學理論分支中的一支,也就是克勞德·巴金斯先生首次提出的社會契約理論...”
這次的課程和費舍爾真正上課時不大一樣,沒有那么多嚴苛的要求,沒有嚴謹的課堂秩序,他一邊用十分生動的例子為下方的人解釋理論的來源與本質,隨后又用私人的觀點講述那些理論家所持的立場與理論弱點。
這不是他的課堂風格,而是皇家學院倫理學教授阿米瑟爾的風格,也就是費舍爾第一次聽到知識時記住的那樣。
費舍爾只是在重述自己當時是如何被知識所吸引,最后踏上求學的道路的這個過程。
整個課堂的環境十分隨和,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下面的學生不時微笑,不時隨著費舍爾的話語挪動思緒,等待費舍爾差不多講完要說的內容之后,他這才發現距離原定下課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他扭頭看向外面,那位滿月教堂的主教正微笑地站在門口,一副圣納黎大學的門衛樣子,費舍爾懷疑她走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要下班鎖門了”。
“好了,那今天的課程就到這里,愿母神庇佑各位。”
“愿母神庇佑您。”
下方的學生們也笑著做了一個祈禱禮,門口的主教帶了一個募捐箱走了進來,將募捐箱放在了講臺前面。
這不是真的要收什么錢,而是傳統納黎教會的典故。第一任大主教為了學習到最原始的創世經散盡家財,從納黎一路步行到卡度,為納黎帶回了第一本創世經刻本。
而后納黎的教會就有了祈禱完投錢進入募捐箱的習俗,象征著對真理與信仰那熱烈的追求,以拋棄金錢這種俗物來表示自己的虔誠。
雖然現實生活里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但即使是最貧困的工人們在祈禱之后也會投一個納黎歐進入箱子,這是儀式的一個部分。
后面的各位聽者依次排著隊投入納黎歐,大多數都是一歐兩歐,投完之后還會對主教做祈禱禮。
費舍爾在一旁等待,直到最后一位那帶著澹澹花香的安娜女士走到了募捐箱前面。她輕輕從懷里抽出了一沓納黎歐,足足有一千歐左右,輕輕放入了費舍爾身前的箱子里。
她對著主教和費舍爾行了一個禮,低聲道,
“愿母神保佑我們。”
“愿母神保佑我們。”
等主教與費舍爾回禮之后,她帶著澹澹的微笑離開了這里。
費舍爾的目光追隨著那位絕美女士的身影而出,旁邊的主教注意到了費舍爾的視線,說道,
“啊,那位女士經常來我們滿月教堂祈禱...”
“經常來?”
“差不多一周會來個兩三次吧,每次祈禱完她都會投這么多的錢,不知道是哪一個有錢人家里的夫人,不過以她的樣貌,我實在想不到她會挑選哪一位紳士作為伴侶。”
不,她不是哪一家有錢人家的夫人,而是你教堂后面納特翁街里最大女支院里的老鴇。
但似乎這個安娜真的只是來參加教會的活動的,她沒有發現自己就是那天去到粉紅館里的施瓦利男人。
得知了關于粉紅館關于安娜的消息后,他向滿月教堂的主教告辭,拎著手杖與帽子先去吃了一個晚餐,而后像是散步一樣沿著旁邊的可可河步行道走去。
可可河是納黎幾條河流之中最大的,隔絕兩岸之間的距離大概有一百來米,在河邊設立了圍欄與路燈,不少年輕人在這里喝酒享樂。
帕克公園在可可河的末端位置,費舍爾給卡羅送了信說自己晚上在那里等待他,而后便先一個人去往帕克公園。
為了證明之前梅格說的“交換小精靈”的事情,他帶了昨天買的地髓過來,想嘗試能不能發現那只小精靈的真身是什么,這種閃爍著彩色光芒的礦石應該會被沒有見過世面的小精靈當做寶物吧。
當然,交換是不可能交換的,等那只小精靈想拿地髓的時候,費舍爾就用紡線者把它拉回來,這東西可值1350歐,除非那東西讓他徹徹底底地研究一遍不然他可舍不得這么多錢。
夜晚里的帕克公園依舊很安靜,這里距離海洋特別近,從公園中央的母神像往后走一段距離就是寬闊的南大洋,費舍爾站在海邊往遠處眺望,夜空下的海洋如同一張巨口一樣像是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海洋是那樣神秘,即使是目前如日中天的人類也無法探究其中到底有怎么樣神奇的事物。
費舍爾默默地走回公園中央的母神神像前,除了中央那石塑的母神像外,下面的水池彷佛深不見底一樣,連同著圣納黎的供水管道。
他將那閃爍著微光的地髓放在了池子邊緣,不過他沒念什么寶貝奉上的咒語,而后便安靜地坐在了水池旁邊的書叢旁邊。
沒過多久,卡羅就來了,等費舍爾看去的時候,他又換了一身好看的裙裝,像是要在明天進入圣納黎大學不能再穿這種衣物之前穿個夠一樣。
兩個人在樹叢之中對視了一眼,很快就意識到費舍爾在想什么的卡羅臉色一紅,叫道,
“看什么?這都是最后一天了,我再穿一天不行嗎?”
“我沒說話,你要穿就穿。”
卡羅惱怒地坐到了費舍爾的身邊,把目光放在了那水池邊上放著的那個地髓上,撅著嘴說道,
“所以,這是在干嘛?”
“釣小精靈。”
“用地髓釣?而且哪里來的小精靈?就算是小精靈會被這種東西釣出來也一定很蠢好吧!”
費舍爾不理他,只是讓他先休息。他們倆就在這里的樹叢后藏著,夏天的蚊蟲很多,還好費舍爾的手杖上有驅蟲魔法,這才沒讓他們兩個被蚊子叮得全是包。
他們兩個就這樣坐了好幾個小時,卡羅這家伙一開始還抱怨幾句,但在看見費舍爾那沒什么表情的臭臉之后就噤聲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咒罵他。
而后沒過多久,他就舉著懷里的小化妝鏡偷偷地跑到路燈下面對著自己的臉龐,還擺了幾個造型,一副臭美的模樣。
而后再晚一些,他便完全坐在費舍爾身旁睡著了,下意識地朝著費舍爾這邊靠,想要靠在他的肩膀上,但被覺得惡心的費舍爾一巴掌推開,讓他直直倒在了旁邊的草地上。
“喂!你這家伙!這都幾點了,為什么要讓我在這里浪費時間啊!我很困啊!”
“躺在地上睡。”
費舍爾都懶得理他,只是安心地閉目養神,等待著那只小精靈上鉤。
卡羅見費舍爾不鳥他,他默默地又將費舍爾這個人的討厭程度提升到了最高級,而后實在是有些熬不住,側躺在了草坪上休息。
時間就這樣緩慢過去,直到月夜慢慢涌上中天,盛夏都變得安靜的時候,費舍爾手杖上的一根幾乎等于透明的絲線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下,同時,正在閉目養神的費舍爾勐然睜開眼睛。
只見那水池的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頭顱,那人影整個藏在水池里,對著那散發著微光的地髓伸手戳來戳去的,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顯然被費舍爾的地髓勾動了貪欲。
費舍爾皺著眉頭打量了那個人影一眼,正好看見了那帶著好奇笑容的小女孩面孔,這面孔他越看越覺得熟悉,直到一秒之后,他才完全認出這個藏在水池里的家伙就是玲奈!
只不過對比之前的模樣,她好像又產生了一點變化?
還記得好幾個月之前他剛剛從南大陸坐船回來的時候,他在海上曾經遇見過一只來自海洋的亞人種蟹娘玲奈,此時此刻,那水池之中的人頭皮膚白皙,還帶著一點好看的嬰兒肥,不是那個家伙又是誰?
她怎么跑到圣納黎來了?
費舍爾思緒涌動之間,動作卻一點都不慢。
只見他的手握住了手杖微微一勾,那紡線者做成的透明絲線便帶著力道將那地髓拉了起來,同時,玲奈也大驚地想要重新潛到水池中去,但費舍爾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用紡線者同樣拽住她那小小的身子,將她從水池中釣了上來。
“嗚啊,放開我,放開我!”
“噓,你看看我是誰?”
那熟悉的,嘰哩哇啦的奇怪語言又重新進入耳中,費舍爾哭笑不得地抱住那女孩小小的身子,而后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臉,她一邊叫一邊轉頭對著費舍爾“咕嚕咕嚕”地吐泡泡,但等費舍爾開口之后,她臉色微微一變,回頭看向那將手指豎在嘴前,示意她小聲一點的費舍爾。
原來是之前遇到過的人類!
她眼睛一亮,臉上的戒備與慌亂也消退了一些。
順著費舍爾的視線,玲奈朝著費舍爾的背后看去,這才看見那躺在地上的卡羅。
“先下來,我們去那邊沒有人的地方去。”
費舍爾將玲奈放了下來,指向帕克公園外面那近海的海灘方向,如此說道。